自從身體好些能和阿幸玩在一起,女孩就有了一個名字:美人魚姐姐。這個名字讓女孩啼笑皆非。童話名字帶給她和阿幸相處的快樂,也讓她更想知道自己的本名,一個人怎么可能沒有名字呢?但很明顯,恬姨一直拖著不告訴她。
海風(fēng)調(diào)皮地?fù)芘G色的窗簾,海的味道越過紗的柔美彌漫著整個病房,送來夏日難得的一席清涼,女孩的思緒沉浸在失憶里漸行漸遠(yuǎn)。
突然一張帥氣的臉在她面前放大,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不用想也知道這人非阿幸莫屬。女孩寵溺地笑了“阿幸,你在做什么???”
阿幸一臉無辜地繼續(xù)做自己的事,女孩被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細(xì)打量著,饒是知道阿幸只是一個智商相當(dāng)于五歲小孩的大男生,女孩還是羞紅了臉。誰知阿幸還有后著,不僅當(dāng)著護(hù)士的面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美人魚姐姐,你的臉真像紅蘋果,好想吃”,更是在女孩手足無措時,把頭貼上了她的胸,這一舉動瞬間抽空了女孩身體里的空氣,讓她無法呼吸,臉上更是火辣辣地就像剛剛吞了一口辣椒面。阿幸如綢緞般黝黑、硬硬的短發(fā)抵觸著女孩的下顎,癢癢的。
女孩徹底傻在那里,忘記了反應(yīng)。
“美人魚姐姐,你的心跳的好快吖!”女孩聽見護(hù)士們隱忍的笑,偏阿幸這個始作俑者渾然不覺。
“美人魚姐姐,我的棒棒糖分你一個”。阿幸突兀地站起身來,像變戲法似的把一個漂漂的棒棒糖遞到了女孩眼前。
女孩擠出一絲瘦瘦的笑容,滿臉無奈地接過棒棒糖。
“該打針了哦!”護(hù)士輕笑著提醒。
連續(xù)好多天扎針,女孩心底里有些怕,她緊張地看著護(hù)士準(zhǔn)備針頭,手情不自禁地攥緊了被角。
“波”的一聲阿幸的唇親上了女孩的臉“親親,美人魚姐姐不怕,不疼,阿幸親親”
女孩的大腦當(dāng)場一片空白,看著阿幸滿是認(rèn)真地吹著她扎針的地方,女孩心中暖暖的,多年后,阿幸露著潔白牙齒甜甜的笑容在她記憶深處依舊新鮮如昨日發(fā)生。
像這樣的飛機(jī)事件多了,女孩漸漸也就適應(yīng)了,面對阿幸這張帥氣的大人臉,她不再會有男女相處的尷尬,而是打心眼里將阿幸當(dāng)作自己的小弟,他們之間的姐弟情誼也越來越深厚。
跳躍的水柱折射出夏日夕陽的七彩色,在水簾起伏飄曳間紫黃相間的蝴蝶蘭若隱若現(xiàn)。
恬姨已經(jīng)陪著女孩繞著醫(yī)院圓形的噴泉轉(zhuǎn)了好幾圈,今天的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喜歡阿幸嗎?”恬姨突然開口。
“恩”女孩很緊張,恬姨終于打算告訴她些什么了嗎?
“不覺得他很煩?”
“他…很可愛?!彪m然可愛這個詞用在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身上有點牽強(qiáng),但比起阿幸高大帥氣的外表,他天真爛漫的言行更讓人喜歡。
繞著噴泉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恬姨還在沉默中,不似往日那般給女孩講笑話、聊醫(yī)院護(hù)士的故事,也不再與女孩品評醫(yī)院傍晚迷人的風(fēng)景。
女孩在焦急的等待中反倒放松下來,放眼欣賞起噴泉四周的景色。
有句話不是叫做:既來之則安之嗎?
噴泉廣場的魂兒自然是這中間一方花島的音樂噴泉,四周環(huán)繞著各色的花草樹木,四條雨花石鋪砌的逶迤小道曲曲折向醫(yī)院的角角落落。
東邊的那條小道取名花塢,只因兩邊的空地上高高矮矮、左左右右錯落有致地種滿紫薇、玉蘭、凌霄、芍藥、牡丹、薰衣草、太陽花、海棠等各色花木,在各自的時節(jié)綻放美麗輕吐芬芳。
紫薇開時頷首笑,千朵萬朵壓枝低,嬌艷柔骨羞卻海聲步。
綠舟缺處一抹白,含苞吐蕊千姿媚,玉骨蘭心迷醉行人眼。
天生無骨藤蔓依,紅艷朵朵翹佳人,憑誰善借參天入凌霄。
盡管有些事情忘記了,可女孩在聽著恬姨描繪這些花花草草時,腦海中總會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些文縐縐的句子,雖零散卻也有幾分意思。記得當(dāng)時恬姨聽過后很詫異,說要讓華叔做成卡片掛在樹上,誰曾想第二天女孩隨口念叨的句子居然印在卡片里掛在了樹干上,也是從那時起女孩更加篤定了恬姨和華叔之間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
轉(zhuǎn)到北邊就是樺林夜語了,兩邊種滿了高高的白樺樹,像一根根弦、一方方琴鍵在海風(fēng)的輕拂下低吟著天籟,像情人的夜話、媽媽的曲兒、少女串串銀鈴般的笑。
西邊是竹海,步入其間在竹林害羞隱去的地方有秋千座座,一片片竹分割著區(qū)域,坐在秋千上晃月亮,背投賞竹,各自晃著各自的心情,互不打擾,大自然的怡情間最宜不過如此,這里恰是女孩最喜歡的地方。
南邊是梧桐心階,棵棵梧桐都是一樣高,只是設(shè)計者獨(dú)具匠心地將這邊的地弄成了拱形,巧妙而柔潤地拉出了梧桐樹列的弧度,不用說中間的小道是石子鋪成的臺階,上上下下間鍛煉著病人的身體,放松著他們湮沒在病痛里的心。
就這樣女孩和恬姨東南西北轉(zhuǎn)了很久,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估計噴泉中的魚兒也游倦了。
就在女孩忍不住想要開口時,恬姨終于說話了“這個曲子聽著有點吵,我們?nèi)ブ窈W咦?!”?p> 吵?這是恬姨最喜歡聽的云水禪心,怕是音不亂人心亂人吧!
她們并排坐在秋千上,竹遮住了天空微弱的那絲白,黑暗中女孩看不清恬姨的臉,只聽出她的呼吸低沉而紊亂。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在女孩再一次失去耐心時,恬姨才悠悠問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恩”女孩壓下心里的五味雜陳,點了點頭。
如果恬姨沒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她就一定能聽出女孩的聲音顫抖的多么厲害,不比風(fēng)擺脆竹少幾分。
“你叫柳魚”恬姨的聲音有些沉重,“你是我的養(yǎng)女,有兩個兒子的我很想有個自己的女兒,可是…”恬姨頓了頓,“可是我永遠(yuǎn)沒有機(jī)會了,所以我從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了你?!?p> 女孩靜靜地聽著,可快要奪胸而出的心跳還是出賣了她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