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承不承認,有些人,有些事兒,不是你想忘記就忘記的。它總會不經意的出現在你的生活里,像久違的朋友,也像未曾謀面的陌生人。這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總能抽剝你的時空,讓你恍如隔世的一樣覺得自己在這個時空很突兀。仿佛自己應該屬于那過去,而不是出現在現在。
2012年的下午,我坐在BJ建外soho17層的辦公室里喝一杯下午茶,俯瞰樓下小如螻蟻匆匆的人群,如我當初來到這個城市一樣。我微微的笑意,為自己能在短短幾年內扎根在這個冰冷的城市而自豪。這不是人吃人的時代,但這是個人吃人的城市。沒人在乎你曾經是踩踏著多少的血肉爬上來的,最重要的是你已經爬上來了??梢愿吒哒玖⒈M讓下面的人仰望。
弱肉強食,這是自然規(guī)律,亦是生存之道。如果我不踩著別人的血肉,那就要被人踩在腳下。總要有人做刀俎,有人做魚肉。
小人得志,君子道消,是無奈。但于我而言,既然君子已經不在,那就徹底做個小人吧。
閑緒漸遠,日光漸老。
電話突然響起,湖南長沙,一個陌生的號碼。似乎不記得那里還有什么我認識的人。
“喂,您好?!?p> “盧瑟么?我是蘇陳?!鼻逵牡o的聲音。
“哦,有事兒么?”
“我在BJ,你晚上有事兒么?”
晚上我如約而至,在三里屯酒吧的一個角落里見到了蘇陳。一身長裙,簡單素雅,云髻微微盤起。點頭一笑:“好久不見,喝點兒什么?”
我點了一杯威士忌,她點了一杯茶。坐定,我看著面前有些陌生的蘇陳:“幾年不見,越來越漂亮了啊。”
“你還是那么會說話啊?!彼p輕的抿了一口茶,如琥珀一樣的菊花茶。
“怎么來酒吧只喝茶啊,我記得你很喜歡喝酒啊?!闭也坏绞裁丛掝},只好隨意的寒暄了。在我的記憶里,實在是沒有這樣的一個人的印象。蘇陳就像小若的影子一樣存在在我的記憶里。如今,小若已經不在了,那影子自然也就沒了。
“早不喝酒了,阿若說喝茶好,清淡?!彼凵衩噪x的盯著杯子打轉的菊花,若有所思。
我們聊了一陳子,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兒。諸如她的花店經營的很好,現在已經開了三家了,有很多人來找她合作的,她沒同意,還是想自己做。
她說的不多,倒是問了我些許,聽我講這幾年在BJ的經歷,現在的工作如何,彬彬有禮的附和著微笑。
茶剩少半杯的時候,我們無話可說了,該聊的似乎都聊完了。對于這樣一個曾經混跡風塵,兩條玉臂千人枕,一點紅唇萬人嘗的人,我實在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語言。
我們都玩弄著手中的杯子,聽著酒吧里嘈雜的電子音。
“阿若的衣冠冢已經好了?!敝浪隙ㄊ遣粫頂⑴f的,跟我,沒什么可敘的。
我心頭微微一顫,杯子隨即跳躍了幾下,又安靜了。我想起來這個在小若的葬禮上哭的幾乎昏厥的女子,曾經說要在學校的后山上修一座衣冠冢,這樣小若就可以天天的看著那些湖、那些香樟、那些芭蕉雨荷,也可以離花店近一些。更重要的是,蘇陳覺得自己的過去不堪每年去小若的墳前祭拜。
曾經對蘇陳的舉措很費解,就像不理解小若可以跟一個妓女成為朋友一樣。偶有聽聞她幾次交涉無結果,此事艱難。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再過些日子就是他的忌日了,能在之前修好真是太好了?!彼倚Φ暮軡M足。
我突然才想起,小若的忌日確實快到了,若不是她提醒,我?guī)缀跬鼌s。我難以掩飾自己的尷尬,牽強的笑和?!皩Σ黄穑?。。。。。?!?p> “沒關系,你不是唯一的一個?!彼坪踉缇皖A知了,“若是你能去,他會很開心的?!?p> “好,如果沒有其他特別的事兒,我一定去?!蔽一琶Υ鸬?,就像面前坐著的是小若一樣,讓我愧疚不已。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如嘎然而段的曲子。我想快點逃離這里,逃離這尷尬和難看。
“不去也沒關系的,畢竟都是忙的,有什么話要我?guī)Ыo他么?”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也善解人意的給我留了一條路,收拾提包,穿好衣服,準備起身了。
看著面前的微笑的蘇陳,恍若小若,單純而干凈。曾經他們的相識遭到多少人的不解與嘲弄,冷眼的諷刺、惡毒的咒罵。當初的小若卻那么的堅持,即便是好朋友的苦苦相勸與哀求。我說婊子無情,小若卻說這是救贖。他還說,你不能只看他的人,而要看他的心、看他的靈魂。有些人看似高貴,內心卻骯臟不堪,黑欲橫流,這樣的人虛偽而可怕。而有人,在她不堪的外表下卻又一顆難能可貴的心,是可愛的。
蘇陳看我沉默不言,微笑的搖搖頭,起身走了。
“小若有句話沒有跟你說過吧?本是一片冰清玉潔明月心,何必在乎她曾經殘花敗柳風塵身。”我望著蘇陳的消瘦的背影:“你告訴小若,我明白他了。”
蘇陳在顫抖,她緩緩的回過頭,開心的說:“謝謝,謝謝你能告訴我”已然眼淚婆娑了。
蘇陳走了,我獨自縮蜷在沙發(fā)上,想了很多,也想了很遠。往事都慢慢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