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天罡七星傳

第三回 毒龍害命(上)

天罡七星傳 了夫 10763 2018-07-26 14:21:38

  十八年后,時當大宋元符三年,話說東部天空的太白星依然耀眼,正是一日的破曉時分,北宋西京河南府駐地洛陽城南城門便有一隊車馬披星出城,徑往南行。這隊人一共有一十三人騎馬當先,另有三十二人隨十二輛馬車步行在后,四十五人個個攜刀配劍,都是武者裝扮。再仔細一看,十二輛馬車竟然都是空的,并未載有一物,但是車頭卻都插著一桿旗子,旗子上赫然寫著“恒”字或是“遠”字。

  這隊人正是來自荊湘第一鏢局——江陵恒遠鏢局,領鏢的是總鏢頭戚恒遠。恒遠鏢局眾人此次押鏢從江陵府來到河南府,所幸一路有驚無險,于是在洛陽城歇息了一日,這便起身準備返回江陵。其時正是暑天八月,每日午后烈日當頭,就是坐著也是汗流浹背,當真是難以忍受,是以戚恒遠決定起早貪黑趕路,而中午的時候就稍微休息片刻,以便錯過了一天中最為難熬的時間。

  眾人一路走,一路談論著這次押鏢的事兒,說著說著,戚恒遠便莫名的有些感嘆。他此次押鏢出來,除了照例帶著各鏢頭外,還帶了兩名弟子,一個是大徒弟姚鵬,另一個是三徒弟崔文龍。戚恒遠謂二人道:“想當年創(chuàng)立這恒遠鏢局,為師才將近四十歲,不知不覺間十幾年過去了,恒遠鏢局成了荊湘地區(qū)第一鏢局,天下英雄提起這恒遠鏢局,也是頗給為師面子,為師老年能有如此聲名,大暢老懷啊。”姚鵬道:“師父正當盛年,何以這般來說?”戚恒遠嘆了口氣,道:“想當初為師從江陵押鏢去河間府,曾經連續(xù)五日不眠,尚能堅持得住,可是這次只是行到洛陽,卻略感疲累,畢竟歲月不饒人啊,為師已五十多歲了?!?p>  姚鵬和崔文龍想要勸上幾句,卻突然住了嘴,誰也沒再說話。只聽戚恒遠續(xù)道:“為師膝下無子,只有寄希望于你們師兄弟三人,以后鏢局中的大小事宜,都需得靠給你們三人打理才是,畢竟這鏢局乃為師所創(chuàng),畢生心血盡在其中?!鳖D了一頓,又道:“這次要不是松德生了病,為師就會連他也一并帶上,看來只有等下次了,為師把你們師兄弟三人都帶著,好好教教你們怎么走鏢?!币i和崔文龍二人應聲受教。

  這日行到下午未時時分,焦陽當空,早已烤的地面像熱鍋一般,連馬匹都難以忍受了,何況是人?眾人急忙各自取過水袋,打開蓋子飲水解渴。咕咕兩口,戚恒遠只覺這水一入口,雖然早被曬得有些溫熱,仍是說不出的舒服。他正欲再喝上一口,忽聽身后撲通一聲,來不及多想,他急忙回頭去看,卻見一個護鏢手倒在了馬車旁。周圍眾人急忙上前去將那人扶起,見他已然昏迷。戚恒遠跟著翻身下馬,徑到那人身旁,仔細一瞧,但見他雙唇干裂、面部發(fā)白,將自己的水袋遞上跟前,急道:“快把這水喂他喝上幾口!”一人應了,便即照做。

  崔文龍道:“師父,這天太熱了,我們的水又沒有多少了,弟子認為還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戚恒遠抬頭往前方一望,點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好,大家把他抬到那棵樹下休息,咱們也都跟過去好好歇一歇,等天涼快了再行不遲。”眾人早就熱得忍耐不住了,聽總鏢頭一聲令下,更是歡喜得不得了,急忙朝前方的樹下奔去。這棵大樹是棵枝葉蔥郁的槐樹,能容下不少人乘涼,眾人知道鏢局之中以總鏢頭為尊,是以都不敢搶在樹下,唯有戚恒遠師徒三人和幾個鏢頭坐在了樹下,再就是那個暈厥的護鏢手尚未蘇醒。

  姚鵬和崔文龍看著那個昏倒的護鏢手,不知他到底有無大礙,都問戚恒遠:“師父,他該不會有什么事兒吧。”戚恒遠和幾個鏢頭都笑了笑。戚恒遠道:“你們初次走鏢,也沒有什么經驗,難怪你們會擔心。”指著那個護鏢手道:“他沒有什么大事兒了,只是天氣太熱,又加上缺水,導致他中了暑。剛剛喂了他水,只要休息一陣,也就沒事兒了。”姚鵬和崔文龍點點頭,心下均想:“師父是個老江湖了,處理起突發(fā)的事兒來真是得心應手,倘若是我自己走鏢撞見這種事兒,非急死不可。”

  納了一會兒涼,一些護鏢手早就躺在地上睡著了,戚恒遠也微感倦意。他打了個哈欠,說道:“周鏢頭,我看前頭不遠處似乎有個村莊,麻煩你帶兩個沒睡的兄弟去討些水來,等我們休息一會兒,吃些干糧,就立即趕路?!敝茜S頭站起一望,果然見到有幾間草舍,跟著應了一聲,便即拾起水袋,帶著兩人向那邊去了。姚鵬和崔文龍都知道師父的安排,看樣子晚上是要走一段夜路了,也都靠在樹旁,睡意頓生。

  過了好一陣,周鏢頭和那兩名護鏢手依然沒有回來,戚恒遠有些按耐不住了,心道:“這村莊就在前邊不遠處,周鏢頭怎么去了這么久還沒有回來呢?”急忙喊醒了楚鏢頭,道:“楚鏢頭,周鏢頭去了這么久也不見回來,會不會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有勞你帶兩名兄弟再去看看?!背S頭道:“總鏢頭不必擔心,這里就只有這么一個村子,方圓二十里都再無人煙,不會有什么事的,我這就帶人去瞧瞧?!彪S即喊醒了兩名護鏢手,也往村子方向去了。

  此時,姚鵬和崔文龍及其余幾名鏢頭也都轉醒,眾人對于周鏢頭去而不返當真是捉摸不透,誰也不敢將心中的想法說講出來,以免是非如此卻惹來誤會。不一會兒,跟著楚鏢頭去的其中一名護鏢手跑了回來,口中大叫道:“總鏢頭,不好了,不好了,周鏢頭和張、齊二位兄弟都死了。”眾人大驚。戚恒遠問道:“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人回道:“我也不知道,楚鏢頭帶著我和老孟進了村子,發(fā)現(xiàn)周鏢頭和張、齊二位兄弟都死在了井邊,他不敢擅專,就叫我立即回來向您稟報。”

  戚恒遠話也不再說,急忙向村中走去,鏢局眾人俱都跟來。他一面走,一面心下暗想:“周鏢頭好好的怎么會死呢?莫非是周鏢頭想要取水,因為言語不當反倒得罪了這村中的人,他們不許,以至釀成如此后果?”又一想:“不對,周鏢頭禮數(shù)甚周,鏢局中不少生意都是靠他說成的,試問他又怎么會言語不當而得罪村中的居民呢?”再一想:“就算是雙方起了沖突,以周鏢頭的功夫,普通百姓又怎能要了他的性命?!彼剂吭偃瑓s是百思不得其解。

  行到村口,果見一口水井,井邊赫然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寫著“李家村”三字。石碑旁邊,一堆水袋擺放整齊,周鏢頭和同去的張、齊二位護鏢手卻橫尸其側。三人雖然已逝,但是手中仍是各自握著一個水袋,看樣子袋中原本是盛著水的,可是此時早就淌了干凈。見楚鏢頭人已不在,戚恒遠問護鏢手老孟道:“楚鏢頭呢?”老孟答道:“楚鏢頭進了村子,叫小人在此等候總鏢頭?!逼莺氵h點點頭,彎下身子,仔細查看三人的尸體。崔文龍問道:“師父,周鏢頭究竟是怎么死的?”

  戚恒遠嘆了口氣,說道:“三人的身上都沒有傷口,這一點為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贝尬凝埖溃骸澳菚粫潜蝗耸褂昧耸裁礃O其細微的暗器?”戚恒遠直搖頭,道:“就算是多么細微的暗器,死者身上都應該有傷口留下。”姚鵬道:“依我看,周鏢頭三人似乎并未察覺到危險,大家請看,三人的臉上始終都掛著笑容,致死如斯?!贝尬凝埖溃骸按髱熜值脑?,我也贊同,大家看看他們的衣服,我猜周鏢頭三人手中的水袋本來是裝滿水的,三人正在喝水,突然遇襲倒地,是以這水流了出來,使得他們的衣服都濕了一大片?!?p>  旁邊的鄭鏢頭忽然說道:“喝水!會不會是水有問題?”這話倒也讓眾人忽然疑心到了水上。姚鵬道:“鄭鏢頭是說井水有毒?”鄭鏢頭道:“我是這么猜的,既然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水中下毒了。”戚恒遠道:“不會,不會,從周鏢頭三人的尸身來看,并無中毒的跡象。何況,這村中的人都要吃這井里的水,誰又會愚蠢到往自己的井里下毒呢?”想了片刻,喃喃而語道:“我恒遠鏢局在江湖上行事向來低調,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試問我們和各大派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欺辱我恒遠鏢局呢?”

  眾人見他說得不無道理,也不應聲。這時戚恒遠忽然問了句:“老孟,楚鏢頭進村里多久了?”老孟道:“他叫胡兄弟去找你稟報之后,自己也就進村里去了。”戚恒遠聽到這里,不禁點了點頭,走到那石碑旁,一手支在上面,口中還在念叨:“到底是誰想跟我恒遠鏢局過不去呢?”忽又看到了石碑上的“李家村”三字,驚道:“李家村!”轉身謂花鏢頭道:“花鏢頭,你當年也曾行走過江湖,這李家村可是少林派的俗家一脈?”

  花鏢頭聽戚恒遠說到這里,恍然大悟:“總鏢頭所言甚是,聽聞少林派有一俗家的旁支,就叫李家村。這個村子也是同名,又距離嵩山不遠,想來就是無疑。”戚恒遠聽聞此話,心中一驚:“李家村村民若真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那么想要對付周鏢頭可就易如反掌了?!笨谥姓f著:“我恒遠鏢局從未得罪過少林派,少林派何以要與我過意不去?就算真是少林派要與我過意不去,他們又是如何殺了周鏢頭三人的呢?”

  他這話剛剛說完,急道:“不好,楚鏢頭已經進了村子許久了,至今尚未出來,會不會已遇到了危險?”姚鵬道:“師父寬心,弟子愿意進村去找回楚鏢頭?!逼莺氵h道:“不行,倘若真的是少林派與為師為難,這村中定然都是些好手,以你的武功恐怕……”姚鵬道:“師父要是擔心弟子,不如就讓花鏢頭帶著幾名兄弟隨弟子入村。花鏢頭江湖經驗豐富,武功在我們鏢局之中又僅次于師父您,有他相陪,師父應當不必憂心?!?p>  戚恒遠想了想,道:“也好,除了花鏢頭,陳鏢頭和傅鏢頭的武功也都不錯,這便都跟著去,再帶上二十名兄弟。鵬兒,少林派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咱們此次莫名招惹了少林派,恐怕日后這鏢局的生意就不能再做了?!甭灶D片刻,續(xù)道:“非是師父怕了他們,只是萬事需得講個‘理’字,周鏢頭等三人無辜喪命,倘若真的是村中的人所為,就必須要少林派給咱們一個交代。你要切記,你和花鏢頭、陳鏢頭、傅鏢頭這次進村,目的不是去招惹是非,而是去找楚鏢頭,順便請村中的長老出來一見,就說師父想要拜會?!?p>  姚鵬應道:“是?!鞭D身要帶人進村,忽然停下了腳步,問道:“但是師父,假若村中的人得寸進尺,弟子該當如何?”戚恒遠看了一眼花鏢頭,道:“這一點你也不必顧及,此次進村乃是恒遠鏢局和少林派的事兒,可不比咱們做生意,一切就依照江湖規(guī)矩來辦?!敝^花鏢頭道:“花鏢頭,請你從旁策應?!被ㄧS頭應道:“是?!庇谑窃谝i的帶領下,眾人紛紛入了李家村。

  戚恒遠率領余下的十五人外加一個中暑昏迷的護鏢手守在村口等候,他心下納悶,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少林派,更不明白周鏢頭等三人是如何被殺的。過了好一會兒,崔文龍忽然抬起頭望望太陽,然后道:“奇怪,真是奇怪,現(xiàn)在明明申時剛到,這李家村的人怎么這么早就生火做飯了?”眾人一聽這話,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了,往村中一望,果見有微微一縷青煙升起。一旁的吳鏢頭也納悶道:“看這樣子,似乎是一戶人家而已,既是只此一戶,倒也不必多慮?!?p>  鄭鏢頭卻道:“吳鏢頭此言差矣,你不覺得那煙甚是奇怪嗎?”眾人仔細一瞧,卻見那煙緩緩向上,跟著擴散開來,并未有分毫異樣。鄭鏢頭見眾人神情,已知眾人誰也沒有看出,他卻不然,他加入恒遠鏢局前本是官府的一位捕頭,于這分毫的變化都會察覺出來,于是道:“總鏢頭,若是尋常百姓家生火做飯,這煙當從煙囪中出來,因而煙擴散的時候,應是在很高的位置,可是這煙,似乎在地面就開始擴散了,否則何以有這么大的一塊呢?”崔文龍道:“鄭鏢頭的意思,是說村中有人故意放火?”鄭鏢頭點點頭,道:“不錯,卻不知這放火的是我們的人,還是村里的人?!?p>  戚恒遠想了想,心中總覺不妥,忙道:“不成,不管是誰放的火,咱們都不能坐以待斃了。文龍、鄭鏢頭、吳鏢頭,我們一起進村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里是人家的地界,危機四伏,咱們都去,誰也不要分開了?!庇值溃骸爸茜S頭和這二位兄弟的尸體,就先留在這里,等我們處理完和李家村的事兒,再回來好生安葬他們?!贝尬凝埡袜?、吳二位鏢頭齊聲應了,忙差人抬著中暑未醒的那名護鏢手,一行十七人奔村中走去。

  這李家村的村落距離村口有一里來遠,眾人心中好奇,實不知這村中的人為何將吃水用的井打在了距離如此之遠的村口。說來更怪的還有,這村中靜得出奇,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不說,就連些家禽牲畜的影子也沒有,顯得絲毫沒有生氣。李家村是少林派的俗家一脈,村中男女老幼崇尚佛教,不食葷腥,因而沒有這家禽牲畜也是正常??墒牵七@村子的規(guī)模,少說也得有二十多戶,可如今卻不見一個人,就連剛剛進村的姚鵬眾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豈不是匪夷所思嗎?

  吳鏢頭也知道了其中必有蹊蹺,低聲道:“總鏢頭,這李家村里里外外透著詭異,不得不小心啊?!逼莺氵h點點頭,也不作聲,心下合計了一陣,便往第一戶人家走去。眾人紛紛跟在身后,只見戚恒遠打開房門,也不知看見了什么,臉色驟變。眾人隨后跟來,發(fā)現(xiàn)地上竟然躺著男女老少六個人,均是一動不動,一看狀況就知不是鏢局的人。吳鏢頭上前挨個檢查一番,然后搖搖頭,示意這六人均已喪命。戚恒遠心頭一震:“這六人莫非是鵬兒他們殺的?我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們按照江湖規(guī)矩行事,他們怎能如此亂殺無辜呢?莫非真的起了什么沖突?”

  他心下正糾結,鄭鏢頭這時也跟進屋去,將六人又是檢查一遍,然后道:“奇怪,這六人的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跟周鏢頭他們是一模一樣?!逼莺氵h一聽這話,心下立時松了口氣,心想:“還好這六人喪命并不是鵬兒他們所為,可是究竟是何人所害,眼下不得而知,但基本可以確定,兇手就是殺害周鏢頭三人的那個?!贝尬凝埪犩嶇S頭一說,也很吃驚,道:“師父,看來殺害周鏢頭他們的,并不像是村里的人,似乎是另有其人?!?p>  “另有其人?”眾人聽崔文龍這么一說,都吃了一驚,只有戚恒遠早已想到了此節(jié):瞧那六人的模樣,定是村里的村民無疑,他們的死法和周鏢頭三人全無異樣,看樣子絕對不會是自己村中人所為了;而且,李家村既是少林派俗家一脈,村民就絕對不會無故殺生,更不會殘害無辜了。戚恒遠道:“不錯,文龍的想法和我一樣,也不知這村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咱們再去別處看看?!?p>  他們往下一家趕去,果然屋中也是幾具尸體,死法都是一樣。戚恒遠大驚:“不好,咱們不見鵬兒他們的蹤影,莫非他們已經遭到兇手的毒手了?”急忙命令眾人逐屋排查,自己則帶領徒弟崔文龍和兩位鏢頭往村里著火處趕去。行到村盡頭,已是所望見的著火處所在,眾人不禁心下稍安,原是一戶的草垛被人焚了,好在并未牽連至村民家的房屋,也并未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跡。那大火早就將草垛燒毀,眼下依稀還有幾處明火在竄動,但是早已無礙,眾人也不去理它。過了一會兒,派出去的護鏢手陸續(xù)來報,說是村中每戶之中都是死尸,其中有耄耋老人,亦有襁褓嬰孩。

  戚恒遠叫眾護鏢手報出所見的遇難者人數(shù),待到眾人匯報完畢,吳鏢頭已將人數(shù)匯總,竟有一百三十七口之多。至于姚鵬等鏢局眾人,卻并無任何蹤跡。想到李家村一百三十七人全部喪命,就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也無幸免,眾人是又驚又嘆。戚恒遠問鄭、吳二位鏢頭道:“二位,這么些人都是何時遇害的,不知可否查出?”吳鏢頭搖了搖頭,看著鄭鏢頭道:“鄭鏢頭當初曾做過官府的捕頭,不知道你能否查出?”鄭鏢頭也搖搖頭,然后道:“這些人死得離奇,究竟兇手是怎么殺的他們,我們不得而知,何況我只是做過捕頭,卻未做過仵作,因而這具體的死亡時間,我也便無法查出了?!?p>  戚恒遠聽鄭鏢頭這么說,不禁有些失望。吳鏢頭突然說道:“總鏢頭,不過我倒是可以猜出幾分?!逼莺氵h轉過頭:“哦?吳鏢頭不妨說說。”吳鏢頭道:“是。各位不妨想上一想,現(xiàn)在是炎炎盛夏,如若村中的人已被殺多日,恐怕尸體現(xiàn)在早就臭了,可是我們進入屋中時,卻什么臭味也沒有聞到。如此天氣,恐怕他們就是昨晚遇害,今日的尸體也早就臭了。”崔文龍道:“吳鏢頭的意思,是說村中的人都是今天被害的?”吳鏢頭道:“正是。”戚恒遠聽吳鏢頭如此分析,也已明白過來,心道:“這么簡單的道理,我居然沒有想清楚,定是我突遇這等大事,已至慌亂。”

  只聽吳鏢頭續(xù)道:“可是,是什么人有如此能耐,可以把全村一百三十七人全部屠殺殆盡呢?”戚恒遠聽到這里,急道:“既然村中的人和周鏢頭等三人都是今天被害,那么兇手一定尚在附近!”想到姚鵬眾人失蹤不見,急道:“不好,鵬兒他們……”話未說完,忽聽有人吼道:“總鏢頭,總鏢頭,我們發(fā)現(xiàn)楚鏢頭了!”眾人又驚又喜,急忙尋聲望去,見一名護鏢手就在村頂頭的那戶院內。戚恒遠急問道:“楚鏢頭在哪?”那護鏢手指著屋后答道:“就在屋子后面?!?p>  戚恒遠來不及多想,謂眾護鏢手道:“你們在此等候。”急忙帶著崔文龍和鄭、吳二位鏢頭進了院內,向屋后走去。這戶人家的屋后是一塊菜地,菜地邊緣連著一片高粱地,眾人到了屋后,果見菜地當中有一人披頭散發(fā)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是楚鏢頭其人。崔文龍大驚:“想不到楚鏢頭還是被奸人所害?!笨戳艘谎蹘煾钙莺氵h,見他正低頭沉思。原來,戚恒遠看見楚鏢頭被殺,倍感失望,想到姚鵬等人尚不知去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恐懼。這時吳鏢頭和鄭鏢頭紛紛走近前來,蹲下查看楚鏢頭的身體。忽然,躺在地上的楚鏢頭“啊”的大叫了一聲,跟著翻動身子,一拳打向了鄭鏢頭。幸虧鄭鏢頭機智,立時揮手格開,怎奈楚鏢頭蠻力非常,自己根本抵擋不住,急忙躍身退開。而那楚鏢頭見自己打不中鄭鏢頭,于是反手一把掐住了吳鏢頭的脖子。

  吳鏢頭猝不及防,喉頭已然被鎖,頓覺呼吸不暢,急忙揮拳向楚鏢頭砸去,想要掙扎開來,可是接連兩拳都打中了楚鏢頭的胸口,楚鏢頭依然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崔文龍大呼:“楚鏢頭,是自己人啊,請先放開了吳鏢頭!”鄭鏢頭也叫道:“楚兄弟,快放了吳鏢頭!”任憑二人如何勸說,楚鏢頭卻似著了魔一般,并不應允。這時楚鏢頭已掐著吳鏢頭站了起來,他看了看吳鏢頭,緊接著又大叫了一聲,將掐著吳鏢頭脖子的手“咔嚓”一扭,旋即用力向外一擲,“撲通”一聲,吳鏢頭重重摔在了屋子的后窗下,嘴角立時鮮血直流。崔文龍急忙跑上前去,只見吳鏢頭雙眼瞪得幾乎要掉出來一般,一觸鼻息,已然咽氣身亡。

  他大吼道:“吳鏢頭被楚鏢頭殺死了!”回過頭來看著楚鏢頭,問道:“楚鏢頭,吳鏢頭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什么要殺了他?”可是楚鏢頭也不回答,只是又叫了一聲。戚恒遠急道:“文龍,快過來,看樣子楚鏢頭已經失去了理智,要小心??!”崔文龍應了一聲,緩緩靠向了戚恒遠。鄭鏢頭問道:“總鏢頭,楚鏢頭不分青紅皂白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戚恒遠直搖頭,道:“我活了五十多歲,從未見過這等情況,實在是不知怎么回事啊?!?p>  戚恒遠話音剛落,只見楚鏢頭再次大吼了一聲,直奔自己這邊撲來。這楚鏢頭顯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擔心崔文龍被楚鏢頭誤傷,急道:“小心!”用手將崔文龍已經推開,跟著凝力于拳,向楚鏢頭腹部擊去。就在此時,鄭鏢頭也劈掌迎擊上去。二人心下均想:“需得先制服了楚鏢頭,再設法醫(yī)治他才是。”是以合力與楚鏢頭相斗。而那楚鏢頭本來就功夫不高,現(xiàn)在在二人的合力之下,自然無法拼斗太久??墒钦f來甚奇,戚恒遠和鄭鏢頭各自一招打向楚鏢頭,他竟也毫不閃躲,被二人輕易給打中。

  鄭鏢頭這一掌力道不大,但是戚恒遠的“戚家長拳”在荊湘一帶也算有名,料想這拳法打將下去,楚鏢頭絕對會承受不住??墒鞘聦崊s大出所料,那楚鏢頭腹部和肩頭各中一招之后卻并未受傷,只是略頓了一頓,跟著忽然長嘯一聲,左拳一揮,向鄭鏢頭打去。鄭鏢頭急忙閃開,不料楚鏢頭這一拳打不中鄭鏢頭卻打向了戚恒遠。戚恒遠出臂來格,可是不知怎么了,楚鏢頭這一拳力道甚猛,絕不像他平時能使出的,戚恒遠抵擋不住不說,自己的左肩被他擊中,“啊呀”一聲慘叫,瞬間筋骨錯開。以戚恒遠的功夫,若非他手下留情,決不至如此。崔文龍急道:“師父!”卻見那楚鏢頭打傷了戚恒遠之后,右手一把將他抓住,已將他高高舉起。崔文龍大驚,吼道:“楚鏢頭,快放開我?guī)煾?!”身子一移,已欺到楚鏢頭身前,雙拳齊使,往楚鏢頭身上擊去。戚恒遠大叫:“文龍不要!”只覺身子一輕,已被楚鏢頭擲向了高粱地。

  撲通一聲,戚恒遠被摔進了高粱地的邊上,只覺得周身百骸無不痛楚,特別是左肩處痛得厲害,料想臂膀已經斷開。他躺在地上不敢動彈,抬頭一看,卻見崔文龍已被楚鏢頭掐住了脖子,和方才他掐住吳鏢頭是一模一樣。這時前邊的眾位護鏢手已然聞聲趕來,將楚鏢頭圍在垓心,只因誰也不知為什么會是如此情況,是以無人敢出手相助。鄭鏢頭則深知楚鏢頭已大非尋常,絕不能貿然上前,但仍是伺機相救崔文龍。戚恒遠放眼一看,不禁滿是懊悔,可是眼下又有誰人能從楚鏢頭手中救下崔文龍呢?他雙目一閉,想到崔文龍定是兇多吉少了,自己實在是不想看到愛徒慘遭不測。忽聽“撲通”一聲,似是有人在地。

  他心中已涼了半截:“這定是文龍被楚鏢頭扭斷了脖子。”急忙睜開眼來,見崔文龍站在眾人當中并未有事,而躺在地上的卻不是楚鏢頭是誰?這一節(jié)當真出乎他所料。此時鄭鏢頭見楚鏢頭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他,仔細一查,既放寬了心,又頗有傷感,說道:“楚鏢頭他,已經死了?!贝尬凝堃宦犨@話,終于放了心,突然想到師父戚恒遠還躺在地上,急忙奔將過來,扶起了戚恒遠,道:“師父,您怎么樣?”戚恒遠道:“我的胳膊好像被楚鏢頭打斷了。”轉而又問:“可你,你是怎么打倒楚鏢頭的?”崔文龍道:“以弟子的功夫,哪里又能打倒發(fā)狂的楚鏢頭呢,是他自己倒下去的?!?p>  崔文龍說完話,忙謂鄭鏢頭道:“鄭鏢頭,師父的胳膊斷了,有勞你幫忙接上?!编嶇S頭應道:“是?!弊叩礁埃檬置鍞喙撬?,忽然一用力,斷臂已被接好。戚恒遠稍微動了動左臂,果然痛感漸輕,胳膊確實被接上了,說道:“多謝鄭鏢頭了?!备嶇S頭客氣了幾句,又道:“鄭鏢頭,你可查出楚鏢頭的死因了?”鄭鏢頭搖搖頭,道:“楚鏢頭剛剛是自己倒下去的,算是暴斃而亡,可見他的死因,似乎跟村里的人并不一樣?!逼莺氵h道:“暴斃而亡,嗯,確實有些奇怪,而且楚鏢頭臨死前神志不清、力氣也大得出奇,會不會是頭部受了什么重創(chuàng)?”鄭鏢頭道:“我查過了,楚鏢頭的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更無任何被打過的痕跡?!?p>  他二人正在討論楚鏢頭的死因,崔文龍忽然指著戚恒遠身后的高粱地道:“師父你看!”戚恒遠回頭一看,見高粱地中有一些斷桿,正是有人走過所留下的痕跡。鄭鏢頭道:“這里有人走過,會不會是花鏢頭他們?”戚恒遠點頭道:“嗯,我猜定是鵬兒他們發(fā)現(xiàn)了兇手,所以沿著這里追了去。他怕我們不知情,就放火通知我們到這里?!痹捯舾Ξ叄泵︺@進了高粱地,沿著那斷折的痕跡走去。眾人聽他說得甚是有理,想到看這情勢,姚鵬等此刻定然沒有遇到什么危險,須得快跟上去支援才是,于是全都隨后跟來。在高粱地里鉆了一陣,忽然眼前一亮,已經鉆出了高粱地,眼前是一條大路直通東西,而這片高粱地就在大路南側。

  眾人鉆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實不知姚鵬等人是往東去了,還是往西去了。正在猶豫應當往東還是往西去追,忽見東面不遠處的地面有什么東西,似乎是個人,眾人急忙奔上前去,竟是一個尸體,瞧他穿著,正是恒遠鏢局的一名護鏢手,而這人全身發(fā)黑,口吐白沫,死狀極慘。崔文龍道:“師父,看他的模樣,應該是中毒而死。”戚恒遠點點頭,心想:“看此情景,這兇手非常了得。”鄭鏢頭也道:“和村子里的人還有楚鏢頭都不一樣,這是第三種殺人的方法了?!逼莺氵h心中也滿是擔心,自己也不說話,迫不及待率領眾人往東去追,行出不到二里,已發(fā)現(xiàn)恒遠鏢局二十名護鏢手全部喪命。這二十人有的是單獨一人,也有的是幾人死在了一起,總之都是全身發(fā)黑、口吐白沫,顯是中毒而亡。

  此次姚鵬帶去的護鏢手一共才二十人,看這樣子,目前只有姚鵬和花、陳、傅三位鏢頭尚有生還的希望。恒遠鏢局的護鏢手雖然算不上高手,但是能助戚恒遠押鏢的絕非尋常人物,能將二十名護鏢手全部毒殺,此人當真非同小可。向東又追出了不到三里來路,眼前是一條小河,一名護鏢手忽道:“總鏢頭,你們看!”戚恒遠順指一瞧,見小河下游十余丈的地方,姚鵬和花、陳、傅三位鏢頭就躺在那里,也不動彈,實不知是死是活。眾人焦急地奔了過去,只見花鏢頭的頭浸在水中,已然喪命,陳鏢頭則臉色鐵黑,和先前發(fā)現(xiàn)的二十名護鏢手一樣已被毒死,而傅鏢頭的嘴角滿是鮮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口中只有微微的一口氣還未咽下,看樣子性命定然不保了,唯獨姚鵬還在眨著眼睛,似是有生還的可能。

  崔文龍傷心不已,搶到姚鵬身旁痛哭起來,心想大師兄定然遭受了不少折磨。他們師兄弟三人向來和睦友愛,一直感情很深。戚恒遠也強忍悲傷,叫鄭鏢頭檢查花、陳二人的尸體及傅鏢頭的傷勢,自己站在旁邊兀自嘆息,心想:“我恒遠鏢局向不與人為惡,這次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要遭受如此大禍?莫非,莫非這兇手本是和少林派有仇,特意前來誅殺李家村滿門,不料被我們撞見,于是就痛下了殺手?”反復思考,也想不明白為何。

  過了片刻,鄭鏢頭已經一一檢查完畢,低聲說道:“總鏢頭,我檢查完了?!逼莺氵h急問如何,鄭鏢頭指著花鏢頭答道:“花鏢頭胸口的幾根肋骨都被人打碎,口腹中又都是水,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應該是被人打成重傷后不幸跌入河中,因此溺水而亡?!逼莺氵h甚是吃驚,道:“花鏢頭的武功不弱,什么人能如此輕易將他打入水中呢?”鄭鏢頭道:“由此可見,此人武功之高,我們絕不是他的敵手?!?p>  戚恒遠低頭不語,心中更添了幾分恐懼。鄭鏢頭又指著陳鏢頭道:“陳鏢頭是中了劇毒而死的,和我們先前看見的那些人一樣。不過我之前也沒有查看一下那些兄弟的尸體,不知道他們身上有沒有這樣一個掌印。”說著將陳鏢頭的尸體一搬,他后背上赫然一個黑手印就浮現(xiàn)在眾人眼中。戚恒遠驚道:“黑手??!”鄭鏢頭道:“正是,看這手印的樣子,應是兇手打一掌所留下的,似乎此人武功很高,但是依我猜測,真正要了陳鏢頭性命的卻不是這一掌,而是劇毒,至于是什么毒,我就不知道了?!逼莺氵h道:“‘黑手印’洪天、‘白肚皮’周充江湖并稱‘黑白子’,但是他們好像從不用毒???”

  崔文龍道:“師父的意思,是說一切都是此二人所為?”戚恒遠搖搖頭,道:“究竟是不是,我也說不清楚。這‘黑白子’中的‘黑手印’洪天,只因他一掌下來就會在人的肉皮上留下一個黑手印,因此江湖上的人都以‘黑手印’來稱呼他。這二人都是百怪幫中的掛名弟子,行事極其詭異,世人很難猜透,雖是邪魔外道,卻發(fā)過誓從不用毒,如此來說這些人又不像是他們殺的?!贝尬凝埖溃骸澳卑俟謳偷娜思热欢际切澳獾?,行事向來無常,自然也會言而無信的?!逼莺氵h雖默不作聲,心中總覺得此事仍不像是他們干的。只聽鄭鏢頭又道:“至于傅鏢頭,他的手腳關節(jié)都被捏碎,連舌頭也給掙了下來,現(xiàn)在也就只剩下這么一口氣了?!?p>  鄭鏢頭說完三人的情況,又問:“總鏢頭,姚賢侄的傷勢如何?”戚恒遠嘆了口氣:“總之也是不輕啊。”鄭鏢頭道:“我瞧姚賢侄的嘴在動,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戚恒遠一聽這話,回頭一看果是如此,急忙奔到姚鵬身前,拉住他的手,問道:“鵬兒你要說什么?”姚鵬只是嘴動,也發(fā)不出什么聲音。崔文龍問道:“師父,大師兄的舌頭是否有傷?”戚恒遠知道崔文龍是在提醒自己姚鵬是否也如傅鏢頭一般舌頭被傷,仔細往姚鵬口中一瞧,原是多慮了,道:“沒有?!卑讯滟N在姚鵬左邊,可是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他很是納悶,用手一搭姚鵬的脈搏,突然臉現(xiàn)驚愕之象,不禁退著坐在了地上,口中只是道:“他……他……”崔文龍和鄭鏢頭眾人嚇了一跳,急去扶起了戚恒遠。戚恒遠道:“他的脈搏跳動無力,似乎全部精力都沒有了,難道是,難道是……”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