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有說下去,忽聽得遠方“哈哈”兩聲大笑。眾人尋聲望去,見兩個人正大踏步往這邊走來,左邊的一人手搖白扇、一席白衣在身,右邊的一人身穿棕衣、兩手空空,都是二十歲前后的年紀。二人走到近前,那棕衣男子笑著謂白衣男子道:“大師兄,這人果真了得,竟然被他給猜出了。”白衣男子也笑了笑,道:“我都聽到了?!北娙藢@二人的突然出現(xiàn)及對話都很是疑惑,戚恒遠則知道這二人來者不善,于是問道:“你們這話是什么意思?”那棕衣男子道:“我說你猜得一點兒也不錯?!逼莺氵h吃了一驚,連退兩步,道:“你,你們真的是毒龍教的?”棕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正是?!?p> 西域毒龍教的名頭江湖上早已是人盡皆知,特別是當年永樂城一戰(zhàn)之后,中原武林乃至大宋朝廷都流傳著毒龍教幫助西夏大軍奪得銀川寨、使得中原武林和大宋軍隊遭受慘敗的說法。想當初,戚恒遠也曾經(jīng)歷了永樂城一戰(zhàn),只因他當時名聲太小,被當作是中原武林的無名小卒,也沒有得到人們的重視,但這毒龍教的一切一切,他算得上略有耳聞,而當年永樂城一戰(zhàn)的慘敗,無疑是所有參與其中的大宋人士腦海中難以抹去的傷痕。戚恒遠一聽二人認了身份,早已嚇得慌了神,情知這毒龍教的人難以對付,再想到自己鏢局上下多人已經(jīng)慘死,心想唯有一拼或許還有希望,抽出短刀急速一劈,朝那棕衣男子掠去。
不等那棕衣男子還手,白衣男子橫扇一格,扇刀相接,戚恒遠只覺手臂一麻,右手一松,短刀掉在了地上。戚恒遠心頭一震:“這人武功可高出我許多?!敝坏冒蛋敌捏@。鄭鏢頭這時見戚恒遠動手不成,也跟著迎上前來,不料白衣男子將扇子一掃,把鄭鏢頭逼得退了回來。恒遠鏢局諸人這時也都害了怕,殺了鏢局這么多人,且連總鏢頭和鄭鏢頭都無法近身,此二人的武功和手段定然了得,是以人人都待在原地不動。
那棕衣男子這時笑道:“師兄,這群人真是好膿包?。 卑滓履凶訉⑸茸右粡?,連連點頭,卻未說話。這時戚恒遠已鎮(zhèn)定了片刻,他心下想著:“這毒龍教害人的手段,可謂是當今天下之首,我等今日恐怕絕無生路。我活了大半輩子,死了尚不打緊,可是文龍他,他師兄已經(jīng)被害成這樣,他可不能再有什么事兒了?!庇谑侵^崔文龍道:“文龍,把我的刀撿起來?!彼隙ǘ君埥痰倪@二人武功高強,此時已占盡上風,絕不會突然偷襲崔文龍。崔文龍應(yīng)了一聲,急忙去撿起了戚恒遠的短刀,交還給師父手中。戚恒遠伸手接刀之際,低聲道:“一會兒我纏住這二人,你快快逃跑,然后和你二師兄去衡山找虞子卿,好好修練武功,然后為我報仇,聽見了沒有?”
這虞子卿是衡山派的掌門人,擅使劍法,江湖綽號“荊湘第一劍”,他的姐姐虞氏嫁于戚恒遠為妻,雖然虞氏早喪,但虞子卿依然是戚恒遠的妻弟,且二人關(guān)系不錯。崔文龍乍聽一驚,低聲道:“師父?”戚恒遠假裝不理會,故作高聲喝道:“什么也別說,還不退下!”他怕崔文龍不肯,是以以命令的口吻。崔文龍心中滿是矛盾,實不知自己該不該聽師父的話,只得乖乖退后。戚恒遠這時謂那二人道:“二位用‘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殺了我不少人,不知那‘六指馮’馮昊天是你們的什么人?”白衣男子笑道:“看你武功不濟,想不到見識倒是不少,竟然能識出本教的兩大奇功,也很難得。告訴你也無妨,你說的‘六指馮’便是我們的太師父。怎么樣,怕了嗎?”他干笑了兩聲,續(xù)道:“只不過,只不過本教的‘迷蹤十里香’,似乎你卻沒有查出?!?p> 戚恒遠驚道:“‘迷蹤十里香’?”這才明白過來:“是了,你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李家村全村一百三十七口,定是在村頭的井中下了這毒藥,否則周鏢頭他們也不會喝了水就死了,全身上下更無任何傷口。”眾人聽戚恒遠直言,無不大駭。棕衣男子拍手叫道:“說得好,說得好。”戚恒遠卻不以為意,又問:“‘西域香,堂八方,鬼三老,草茫?!?,向聞毒龍教的‘迷蹤十里香’香傳十里,為毒龍教的標志,可是為什么井水之中卻是無色無味呢?”棕衣男子道:“這是本教的秘密,本來絕不外傳,只是瞧你們都是將死之人,告訴你們也無妨。本教的‘迷蹤十里香’雖是香氣遠飄,卻都遇水而溶,只要把它投入水中,就會變得無色無味,毒性卻不減半分。”
棕衣男子講完這句話,朝戚恒遠瞅了一眼,眉宇之間顯出洋洋得意之色。戚恒遠嘆了口氣,道:“毒龍教的手段,老夫今日算是見了個明明白白?!蓖蝗淮蠛鹨宦暎骸拔凝埧焯樱 毙痰侗寄前滓履凶蛹彼倏橙ァK犇亲匾履凶雍鞍滓履凶訛閹熜?,料想師兄的武功比師弟要高些,于是先去纏住師兄,其余人等自會先纏住棕衣男子,那么崔文龍就逃生有望了。果然,鄭鏢頭已經(jīng)明白了總鏢頭的意思,率先上前纏住了那棕衣男子。這時其余的護鏢手紛紛向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圍擊上來,他們知道只有幫助總鏢頭和鄭鏢頭制服了毒龍教的二人,自己才有生還的希望。
崔文龍卻兀自不肯自行逃跑,還在猶豫自己是該幫助師父呢,還是真的棄師父而離去。戚恒遠同眾護鏢手與那白衣男子斗了數(shù)個回合,已又有幾人命喪在其毒掌之下,心中本就惶惶不安,偶然間瞥見崔文龍尚站在原地,根本就沒有離去,大叫道:“文龍,你怎么還不快走,難道要為師死不瞑目嗎?”說完之后,仍舊在和白衣男子纏斗。崔文龍聽了師父這話,心想:“不錯,這二人是毒龍教馮昊天的徒孫,武功既高,手段又殘忍,倘若我們之中無一生還,將來誰會知道是毒龍教害了師父?又有誰人能為師父報仇呢?不錯,這毒龍教殺了李家村一百三十七口,少林派倘若得知真相,必會助我報仇的。師父煞費苦心,就是要保我一命,我倘若連這一點也做不到,還有何面目做他的弟子呢?”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瞬間流下,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向正在跟白衣男子打斗的戚恒遠叩了幾個頭,起身便往李家村的那片高粱地跑去,想要通過來時的路線返回,并向少林派求援和告知真相。那棕衣男子見崔文龍意欲逃跑,大叫一聲:“想跑?沒那么容易!”將身一縱,跳出了鄭鏢頭的糾纏,奔崔文龍而去。戚恒遠大急,抽刀格開白衣男子的扇子,閃身躲過白衣男子,向前一躍,擋在棕衣男子面前,不讓他追趕崔文龍。棕衣男子大怒,眼見崔文龍已經(jīng)跑出了一段距離,自己卻不得去追,又見師兄被鄭鏢頭等人纏住,只能道:“哼,師兄,先料理了他們,再去追那小子不遲。我就不信他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話說那崔文龍一面跑,一面回頭去看,生怕被敵人追上,也不知自己已摔了幾個跟頭,臉上、身上都是傷口。他武功不高,輕功又差,平時師父教的都是些強身健體的功夫,這種應(yīng)對強敵的手段他是一點兒也不會,只能依靠兩腳去跑。轉(zhuǎn)眼間跑出了三里多地,忽聽得身后有人“哈哈”大笑了兩聲,正是那個棕衣男子的聲音。他急忙回頭一看,果然就是那人,正運用輕功朝自己飛來。崔文龍心想:“看樣子,師父他們只是纏住了那個白衣人,卻被這人給擺脫了,我今日怕是難逃一死了?!庇X得逃跑已是無望,立時駐足待死。那棕衣男子搶到崔文龍身前,笑著謂崔文龍道:“臭小子,你怎么不跑了?哈哈哈哈,我這就送你去見閻王!”
崔文龍雙目一閉,心想:“我學藝未精,如今連師父的最后一個心愿都沒辦法幫他完成,真是愧對師父他老人家?!毕氲阶约杭磳⒚鼏视谶@棕衣男子的毒掌之下,卻連這殺自己的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莫名地有些傷感。忽聽得那棕衣男子大叫道:“誰?”崔文龍下了一跳,急忙睜眼一看,見那棕衣男子環(huán)顧左右,似是十分小心的模樣。他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聽那棕衣男子道:“鬼鬼祟祟,究竟是什么人,有膽的就出來!”崔文龍這才明了,定是有人躲在暗處,而且這人多半還和棕衣男子有仇,自己可能有救了。可是那棕衣男子喊了幾句,依舊沒有人出來。崔文龍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棕衣男子右手之中握著一顆石子,顯然是這棕衣男子意欲對自己下手之時,有人突發(fā)飛石救了自己。
棕衣男子大怒,罵道:“躲在暗處的狗雜種,有膽子偷襲老子,卻沒膽子現(xiàn)身出來,算什么英雄好漢?”罵了半天,卻依舊沒人出現(xiàn)。崔文龍見這棕衣男子起初還是威風赫赫的模樣,突然之間被嚇得四處張望、魂不守舍,不由得噗哧一笑。棕衣男子見崔文龍在嘲笑自己,怒道:“定是你在這里裝神弄鬼,是不是?”崔文龍道:“這是李家村和我恒遠鏢局那些被你無故殺死的人化作了厲鬼,前來找你索命來了?!弊匾履凶印芭蕖绷艘宦?,道:“天底下哪來的鬼,分明就是你在搞鬼,老子先取了你的狗命,再找那個狗雜種算賬!”將手中的石子運勁向崔文龍擲去,正中他胸口,崔文龍一口血便即吐了出來。棕衣男子見一招擊中,忙又凝力于掌,呼呼兩聲,左右兩掌同時奔崔文龍襲來。這掌法自是毒龍教的“五毒神掌”了,不僅掌上有毒,力道也是非常。崔文龍吃了一大驚,連退兩步,卻又哪里躲得開?
就在毒掌要擊中崔文龍之際,草叢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影,擋在了崔文龍面前。棕衣男子一怔,擔心遭到算計,急忙收掌站好,卻見從草叢中出來的是個十七八歲、身著麻布衣衫的少年男子,身高迫近八尺,一張俊秀的臉孔上生有一對濃眉大眼,左手之中握著一柄寶劍。棕衣男子喝道:“多管閑事的臭小子,是你剛剛在裝神弄鬼,戲弄老子嗎?”握劍男子卻不回話,反而說道:“我看你剛剛發(fā)掌之際,雙掌周圍隱隱有一團黑氣,這掌法可就是傳說中毒龍教的‘五毒神掌’?”棕衣男子嚇了一跳,實不知這少年如何曉得“五毒神掌”。未等棕衣男子答話,崔文龍在一邊指著棕衣男子謂握劍男子道:“這位少俠,他便是毒龍教教主馮昊天的徒孫?!?p> 握劍男子一驚:“‘西域毒龍教,浙海無極門,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幫。’果然是毒龍教的人,難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了?!鞭D(zhuǎn)頭謂崔文龍道:“這位兄臺,你沒事兒吧?”他知道毒龍教殺人從來沒有什么原由,所以也就避而不問。崔文龍受了內(nèi)傷,卻怕這人擔心,道:“多謝少俠關(guān)心,我倒沒事兒,只是這附近的李家村全村已被他屠殺殆盡,而我鏢局的其他眾人,現(xiàn)下都死生不明?!蔽談δ凶拥溃骸昂?,毒龍教徒傷人害命,壞事做盡,想不到今天又害了這么多條人命。聽師父說,我爹娘也都是因為毒龍教才死的,而我太師父也有可能就是毒龍教的人所殺,這些無辜之人,今天我便替他們報仇!”說完拔出寶劍,劍尖直指棕衣男子。
棕衣男子似乎略有擔憂,退了兩步,欲謀脫身之計。忽聽得身后有人道:“想殺我?guī)煹?,先問問我的扇子!”正是方才那個白衣男子。棕衣男子一聽,回頭見是自己的師兄,立時轉(zhuǎn)憂為喜,指著握劍男子謂師兄道:“師兄,這小子的功夫不弱,咱們可要小心啊?!卑滓履凶铀坪醪⒉活I(lǐng)情一般,道:“你也真是的,師父吩咐的難道你都忘了嗎?怎么招惹了一個又一個?什么時候是個頭???”棕衣男子仿佛在認錯,低著頭也不回話。而那崔文龍乍見白衣男子追來,早知師父等人已命喪其手,心中的那份悲慟自不必說。他想:“師父也被他們殺了,恐怕我也是活不成了?!?p> 握劍男子道:“又來一人,哼,你們既都是馮昊天的徒孫,卻不知你們的師父是‘賽諸葛’武一南,還是‘越子龍’魯繼宏?”棕衣男子罵道:“小雜種,你敢直呼我?guī)煾负蛶熥娴拿M,你活得不耐煩了?”握劍男子卻不理會,先收回了劍。白衣男子這時發(fā)現(xiàn)那男子的劍柄上系了一條紅穗兒不說,還雕著北斗狀的七顆金星,哈哈一笑,道:“師弟,不得無禮?!洪T五子’、‘林氏四秀’,這位乃是赫赫有名的‘梁門五子’中的‘逍遙劍’,堂堂鐵劍門掌門的未來繼承人王利鋒王四俠。王四俠,江湖上都說,在咱們這些后生晚輩之中,以鐵劍門的‘逍遙劍’王利鋒和天華幫的‘玉面書生’楊子玉二人最是英雄了得,今日得見尊顏,所傳果然不虛?!?p> 這握劍男子正是鐵劍門的王利鋒,即是當年梁浩然從銀川寨救下的那個嬰孩,而他手中的便是鐵劍門掌門繼承人的佩劍“七星劍”。當年梁浩然帶了那個嬰孩回到王屋山鐵劍門,繼位為新一任掌門人,又把那嬰孩收為弟子,取名為“利鋒”。梁浩然一直對這個弟子愛護有加,甚至早早就確定了要他將來繼任自己的掌門之位,所以早就將鐵劍門的武功傳授給了王利鋒,更將只有掌門繼承人才可以學的“七星劍法”也傳給了他。王利鋒入門較早,加上他天資聰慧,武功底子甚佳,所以成為了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他師父梁浩然共有五名弟子,江湖上都是俠名正盛,被統(tǒng)稱為“梁門五子”;而他的師叔林忠素收有四個徒弟,也算頗有名氣,被稱為“林氏四秀”。這王利鋒便是其中的“逍遙劍”。
王利鋒道:“想不到我這個無名小子,你們毒龍教也會知道?!卑滓履凶拥溃骸巴跎賯b此言差矣,你們鐵劍門上下哪一個會是無名小子?就算真的是無名小子,我們毒龍教也不敢忘了你們?!蓖趵h知道他這話分明就是話中有話,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白衣男子道:“哼哼,什么意思,你難道不知道嗎?我?guī)煵先思页:臀艺f,日后行走江湖,如若遇不見鐵劍門的人也就罷了,若是遇見了,定要在他們的身上打上一拳,但是力道不要太大,要給他們留一口氣。”這白衣男子說的,正是十八年前梁浩然拳打武一南的事兒,王利鋒早就聽師父梁浩然說過多次,自然明了,道:“原來‘賽諸葛’武一南是你們的師伯,那么‘越子龍’魯繼宏就是你們的師父了。唉,我早該想到了,武一南根本就不會任何武功,怎么會有你們這兩個身懷武功的徒弟?好好,你們想要打上我一拳,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能耐!”說著橫起臂來,叫崔文龍退后讓開,自己準備拔劍迎敵。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蓖趵h只聽得身后有人宣了佛號。他回過頭來,見身后小路轉(zhuǎn)彎處,遠遠走來五僧,當先的一個約有七十多歲年紀,頭頂十二香疤,白眉長垂至肩,手握金剛禪杖;他身后的左側(cè),那僧人已近五十,輩分比這老僧低了一輩,手中拿的卻是一串佛珠。再后面的三人,均是二十余歲模樣,看樣子是同輩弟子,只是一個嘴角有痣,一個體態(tài)略胖,另一個則背著個竹簍。五僧走近前來,先是齊宣佛號,王利鋒和崔文龍一齊施禮。崔文龍心想:“有少林高僧在此,定要把李家村和恒遠鏢局被害的真相告知他們?!眲傄f話,只聽那居中的老僧謂王利鋒道:“施主是鐵劍門的弟子?”
王利鋒答道:“大師慧眼,晚輩正是鐵劍門的弟子?!蹦抢仙溃骸白饚熆墒橇赫崎T?”王利鋒道:“本門的梁掌門正是家?guī)??!蹦抢仙溃骸袄像恼J得你的這柄‘七星劍’,這可是貴派掌門繼承人的佩劍。小施主,如若老衲猜得不錯,你姓王,就是當年尊師從永樂城中救下的那個嬰孩?”王利鋒道:“大師說得正是,晚輩便是師父從永樂城中救下并撫養(yǎng)長大的?!蹦抢仙⑽⑿Φ溃骸袄像氖四昵熬鸵娺^你,想不到你轉(zhuǎn)眼之間就長這么大了,還是當今江湖上盛傳的‘逍遙劍’,呵呵,呵呵?!蓖趵h驚道:“哦?莫非大師當年也參與過永樂城一戰(zhàn)?”那老僧道:“不錯,不錯,老衲法號‘玄安’,當年曾在永樂城中和西夏大軍有過一戰(zhàn)?!?p> 王利鋒一聽這“玄安”二字,心頭一震,須知這“玄”字輩高僧現(xiàn)如今可是少林派掌門慧覺方丈的師叔輩。十八年前,少林派玄濟方丈帶領(lǐng)各路群雄響應(yīng)“碧虛子”陳景元的號召,千里趕赴銀川寨抵御外敵,可結(jié)果卻是損失慘重,連玄明大師也死于此次大戰(zhàn)中。玄濟方丈對于此事頗感內(nèi)疚,自從回到少室山就把寺中大小事宜交付弟子慧覺處理,自己則在寺中參悟佛經(jīng)。五年前,玄濟方丈圓寂,慧覺順理成章繼任為少林派新一任掌門,而其余“玄”字輩的高僧,絕大部分都留在寺中的達摩院和羅漢堂參研武學。
王利鋒對于玄安有種莫名的親近之感,沉默了半晌,忽道:“大師,請恕晚輩冒昧,不知您如何會下山至此呢?”玄安左側(cè)身后的那個拿佛珠的僧人接過話來,道:“王施主,玄安師叔和我等是奉了方丈師兄之命,特意下山的?!蓖趵h甚是疑慮,須知少林眾僧一向是極少下山,此番想必是出了什么事,忙問:“哦?這是怎么回事兒?”那僧人嘆了口氣,道:“阿彌陀佛,這附近的李家村,乃是本派的俗家一脈,不知王施主可有聽說?幾日前村中的長老們收到了一封來信,信中說我少林派得罪了他們,他們將來李家村先行報復(fù)?!蓖趵h聽到這里,氣道:“真是信口胡說,少林派各位大師一向不出山門半步,又是人人慈悲為懷,怎么會得罪旁人?除非,除非這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
玄安這時道:“其實對手究竟是誰,我們倒也猜不出來?!甭晕⒁活D,續(xù)道:“想這李家村村民的祖先乃是我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因而村中的人多少都會些功夫,但是這村中的長老們思前想后,又擔心敵方太強,不易應(yīng)付,于是就向敝派方丈請援。方丈師侄和眾師侄商議之后,認為李家村有難,我們少林派不能坐視不管,這便派了老衲、慧義師侄以及了塵、了然、了智前來?!闭f到這里,分別向四僧一指?!翱墒俏覀円坏酱謇?,就發(fā)現(xiàn)村里的人都已被害,而被害的人中還有一些不是這村中的,看模樣是護鏢之人。我們對于此事也有懷疑,卻不敢妄下斷言,這便沿著痕跡,一路追至此地,就發(fā)現(xiàn)了施主你們?!?p> 那個手拿佛珠的僧人法號便是“慧義”,是少林派玄澄的弟子,昔年也曾參與過永樂城一戰(zhàn),只是當時的武功在寺中眾僧里不算太高,因而也沒有太多人留意。而嘴角有痣的就是玄安口中的“了塵”,體態(tài)略胖的是“了然”,身背竹簍的叫“了智”,這三僧都是慧義的師侄輩,論起來都該叫玄安為太師伯。聽玄安和慧義講完,崔文龍早已等候多時,急忙說道:“幾位大師,李家村一百三十七條人命,以及恒遠鏢局四十四人,全部都是死在了他們毒龍教的手中?!币幻嬲f,一面指向了那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五僧個個驚愕,慧義問道:“小施主是哪一位?這些事兒你是怎么知道的?”崔文龍道:“晚輩是江陵恒遠鏢局的弟子崔文龍,這些事兒晚輩幾乎都親眼所見。”于是將他們恒遠鏢局的經(jīng)歷一一說了。五僧一面聽崔文龍講述,一面齊打佛偈,口中念起了《往生咒》,似為死者超度。
聽崔文龍講完,玄安嘆息道:“江陵恒遠鏢局的戚總鏢頭為人俠義,不僅在荊湘一帶有名,就是老衲也有很是欽佩,想不到他親手所創(chuàng)的恒遠鏢局竟然被毒龍教害得幾近覆滅,阿彌陀佛。”那慧義也道:“十八年前在永樂城之時,貧僧也曾和戚總鏢頭有過一面之緣?!鞭D(zhuǎn)頭謂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道:“二位施主,敝派和恒遠鏢局與毒龍教有何仇怨,何以致李家村和恒遠鏢局一百八十一人無辜往死?這豈非又造一重殺孽?”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連退兩步,已知道面前的玄安和慧義二僧武功不凡,王利鋒也是功夫不菲,倘若以二敵七,己方斷無勝算。忽然,那白衣男子伸手入懷,大叫一聲:“看香!”放手一揚,一道白煙立時而起。
玄安料定這兩個毒龍教弟子關(guān)鍵時刻定會再用“迷蹤十里香”偷襲,急道:“大家快閉氣,小心這香有毒!”屏住呼吸,跟著拂袖一旋,一股袖風早將那道白煙打散開來。眾人也不敢大意,當即按照玄安指示閉氣防毒。過了片刻,白煙終于散去,七人放眼一看,那白衣和棕衣二人早已消失了無影無蹤。王利鋒最先明白過來:“可惡,這二人當真狡猾,竟然假裝放毒,然后趁機逃走!”玄安又嘆了口氣,道:“大魔頭的徒孫,果然不同。不過,毒龍教的‘迷蹤十里香’確實厲害無比,咱們多加小心也不多余?!被哿x道:“師叔說的極是,只可惜咱們不能將這二人繩之以法。”
話音方落,崔文龍“撲通”一聲忽然癱坐在地。眾人吃了一驚,急忙上前查看。玄安一搭脈搏,然后道:“崔施主受了內(nèi)傷,宜當加以治療。”吩咐道:“這里距離本寺不遠,了智,你帶著崔施主趕回本寺,請人替崔施主療傷?!绷酥菓?yīng)道:“是?!奔泵v扶起崔文龍。玄安又道:“還有,你把我們的事兒跟掌門詳細匯報,然后就說我們先料理李家村的后事,然后就返回寺中?!绷酥怯謶?yīng)了一聲,這便攙著崔文龍離去。臨去前,崔文龍再次感謝眾僧和王利鋒的救命之恩。
看著了智攜崔文龍遠去,慧義道:“不知王施主還有什么打算?”王利鋒道:“晚輩奉了師父之命,前來查找我三師兄的下落,這便準備去洛陽和我大師兄會合?!被哿x道:“令師兄‘冷面劍’尹三俠失蹤了兩年,現(xiàn)下還沒有下落,不過王施主你也不必擔心,尹三俠吉人天相,相信你們很快就會再見的。”王利鋒謝道:“承幾位大師吉言,他日我和三師兄重逢之后,定會與三師兄同上少林寺拜見幾位大師。”玄安在旁微微一笑,打了個佛偈,然后道:“王施主,既然我們各有要事,這便告辭了?!蓖趵h道:“各位大師珍重,晚輩告辭。”向四僧行禮告別,攜著七星劍奔洛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