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天明,慧覺召集群雄,號令齊向清云峰頂進發(fā),只是擔(dān)心毒龍教還會負隅頑抗,故而派諸位高手當先而行,這樣即便是敵人突襲,諸位高手亦可憑借高深武功一一化解。梁浩然知王利鋒受傷不輕,又擔(dān)心將他安置在峰下營帳之內(nèi)歇息,毒龍教散居各地的弟子若此時前來增援,不免危險萬分,于是叫杜鼎林、寇延楓全力保護王利鋒也跟著上山。這清云峰小道確是不易人行,最寬處也只可容四人并肩,可是登峰又無他路,唯有艱難攀爬。行了半日,幸在毒龍教并無人埋伏,群雄已到了山頂平地,只見眼前一座莊院建在當中。甄伯坤道:“這便是毒龍教之所在了。”
說也奇怪,這正門之處卻無一人。柳陌昌道:“這里如此冷清,當真好生奇怪,莫不是毒龍教又施了什么詭計?”龍幫主道:“大家小心,別中了敵人的襲擊?!北娙艘姥月犃?,接連向莊院走去,哪知剛進門不久,就發(fā)現(xiàn)不少橫尸于此,看這裝扮,顯是毒龍教的弟子。陳云科道:“毒龍教的弟子怎么都死在了這里?難道是毒龍教發(fā)生了內(nèi)亂?”眾人也想不明白,疾奔這當中的大殿而去,一入殿門,但見地上尸體無數(shù),有人全身黑紫,有人面目猙獰,當真極為可怖。眾僧齊打佛偈。崔文龍見這些人的死法和恒遠鏢局眾人相似,便道:“瞧這樣子,這些人應(yīng)是中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而死?!北娙舜篑敚汉迫坏溃骸罢f不定是毒龍教弟子知道在劫難逃,是以一片混亂,而導(dǎo)致如此死傷。”楊岱急道:“那馮昊天和楊子玉等人都哪里去了?”
丐幫四大長老這時傳下命令,著人四下查看馮昊天等人蹤跡?;塾X道:“兩年前鄭州鐵槍胡老英雄壽誕之事,咱們各派之中幾乎都有人失蹤,眼下除了鐵劍門的尹三俠,其他人的下落尚不得而知,這事兒多半就是毒龍教所為,順便查看一下此處可有地窖暗牢之類的地方。”丐幫弟子應(yīng)了。過不多時,有弟子來報,說是發(fā)現(xiàn)了武一南就在武功坊中。群雄跟隨而去,先是穿過大殿,再是經(jīng)過殿后長廊,來到了武功坊門前。這一路上雖距離不遠,卻也又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十人斃命于此。守在武功坊門口的丐幫弟子見群雄紛至,徑自退下,那領(lǐng)路的推開房門引眾人進去。群雄一入,登時驚呆,只見一人頭發(fā)凌亂地坐在地上,正自低聲哭泣,就是武一南無疑。在他面前的地上,還橫躺三人,卻不是馮昊天、魯繼宏和葉子明是誰?原來這三人皆已身亡。群雄知道這馮昊天和魯繼宏受傷不輕,死了倒不懷疑,只是這葉子明如何喪命,卻不知為何。那武一南見群雄皆至,突然指著群雄道:“都是你們干得好事!”
慧覺道:“阿彌陀佛,馮教主害人終害己,罪過罪過。”武一南道:“現(xiàn)下我?guī)煾?、師弟、師侄也都死了,你們還想要我性命是不是?”向四周掃了一圈,陡見梁浩然站在其中,不禁“哈哈”大笑兩聲,道:“何敢勞駕諸位動手,我自行了斷就是?!蓖蝗粡难g抽出一把短劍,徑往自己腹部刺下。甄伯坤本就惜才,特別是他對武一南的聰明尤為欣賞,猛地見他欲圖自盡,大叫:“不可!”一招“狂龍嘲風(fēng)”便即掠去,但聞“當”的一聲,武一南手中的短刀就被打落在地。武一南翻眼一看甄伯坤,道:“難道我連死你也不許嗎?好!”只一個“好”字剛脫口,就見他雙手撐地,急向墻頭撞去。甄伯坤本以為他既無兵刃,勢必不會自殺,哪料他既蒙死志,便往這墻上一撞,登時斃命。
蘇松德和崔文龍這時紛紛暗念:“師父,大師兄,你們的大仇終于得報了?!备髋芍说斜欢君埥讨\害的,也都默念為他們報了仇。不一會兒,丐幫弟子回報,說清云峰上已無一個毒龍教弟子蹤跡。楊岱道:“不可能,楊子玉那個畜牲還沒有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蹦秦偷茏右宦牐坏孟氯ダ^續(xù)找尋。過了良久,苗大仁進來報告說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和楊子玉穿著很像。楊岱道:“白衣,毒龍教弟子都沒有穿白衣服的,那應(yīng)該就是楊子玉了,他在何處?”苗大仁道:“在文成坊中。”當下帶著群雄趕去。楊岱此刻最恨楊子玉,心想非要第一個殺了他不可,否則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徹底毀了,第一個沖到文成坊一看,見地上有幾具尸體,模樣和先前所見的毒龍教弟子一樣,模樣皆甚是駭人,相貌也難以辨清。群雄一看,原來那白衣男子也在其內(nèi),竟然死了。天華幫弟子皆道:“這人相貌和其他人一樣,也都難以分辨,不過身材和穿著倒是跟楊子玉那個狗賊并無分別,想來是毒龍教發(fā)生了內(nèi)亂,他也未能幸免。”
楊岱暗覺失望,心想楊子玉這個叛徒不是自己親手所殺,真是便宜了他。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這間文成坊四周墻上掛著的都是些字畫,看上去筆法甚是俊秀,但卻毫無勁力,想是那不懂武功的武一南書畫的,說道:“這里應(yīng)該是個書房。”虞子卿道:“既是書房,說不定可以從這里查出他們毒龍教為惡江湖的一些端倪?!北娊苑Q是,當下便在文成坊中四處開始搜查。這文成坊確是武一南的書房,其中有一個滿是書籍的書架,還有一張?zhí)碇姆克膶毜淖雷?。虞子卿不管他人四處翻看,徑奔那書桌走去,順手拾起桌子正中央的兩個本子,見第一本正面上寫著“教史新輯”,第二本正面上寫著“一南手札”,忙謂眾人道:“大家看看這是什么?”
眾人聞聲聚來,紛紛接過一看,龍幫主道:“這本《教史新輯》應(yīng)當是記錄毒龍教歷史的,至于這本《一南手札》,可能是那個武一南的筆記?!标愒瓶频溃骸柏毜乐宦犝f這毒龍教是西域黑汗的教派,究竟為何會在西域沒落而東遷來此,倒是毫不知情,或可從中一看究竟。”接過那本《教史新輯》,仔細讀了下去。原來,這毒龍教創(chuàng)教始祖乃是二百多年前因吐蕃贊普朗達瑪滅佛而被迫逃出吐蕃的XZ密宗修煉者,名叫多吉。當時多吉為躲避吐蕃官兵的追捕,一路向西北而逃,行了大半年才到天山南麓。當?shù)貜V袤千里,遍是沙漠,多吉迷路不知去向,被困其中險些喪命,幸被一位名叫龐特勤的回鶻人所救,疏不料這龐特勤是回鶻十五部的首領(lǐng)。多吉萬分感激,誓要拼死報恩,龐特勤知多吉修煉XZ密宗武功,功力驚人,自也甚為倚重。
唐文宗開成五年,龐特勤在多吉的幫助下,率回鶻十五部進入七河地區(qū),并突厥葛邏祿部,建立了黑汗政權(quán),世稱喀喇汗王朝,龐特勤便是我們所說的毗伽闕·卡迪爾汗(按:七河地區(qū)即今伊克塞湖附近,楚河、塔拉斯河一帶。關(guān)于黑汗王朝的創(chuàng)立,歷來有不同說法,《喀喇汗王朝史稿》說龐特勤是這一政權(quán)的始祖,但是據(jù)***史籍記載,喀喇汗王朝的創(chuàng)建者是毗伽闕·卡迪爾汗。不少漢文史籍因此推測這二者實為一人,但是此說法尚無定論)。龐特勤以多吉功大,奉為國師。當時黑汗國內(nèi)教派林立,百姓多為薩滿教徒和拜火教徒,也有一些摩尼教徒與佛教徒,龐特勤擔(dān)心汗國開國之初不好統(tǒng)治這些教派,就令他開派創(chuàng)立了衛(wèi)龍教,意為“保衛(wèi)大汗”。這便是毒龍教的起源。多吉既是國師,武功又高,毒龍教自被尊為眾教之首,風(fēng)頭可謂一時無兩。
毗伽闕·卡迪爾汗在位二十七年去世,其長子巴茲爾繼承汗位,治巴拉沙袞,是為阿爾斯蘭汗;次子奧爾古恰克治恒邏斯,為副汗(按:喀喇汗王朝實行雙王制,由汗族長幼兩支分治,幼支為副可汗。恒邏斯即今哈薩克斯坦江布爾)。阿爾斯蘭汗早逝,由于其子薩圖克年幼,故其弟奧爾古恰克在國師多吉的支持下接任了汗位,并續(xù)娶了長嫂,收養(yǎng)了薩圖克。
當是時,附屬于波斯阿拔斯王朝的塔希爾王朝滅亡,哈里發(fā)命納斯爾·伊本·艾哈邁德為河中地區(qū)總督,統(tǒng)治其地。唐昭宗景福元年,納斯爾之弟伊斯瑪儀·本·艾哈邁德以布哈拉為首都,正式稱“埃米爾”宣告獨立,建立了薩曼王朝,并于次年發(fā)兵進攻黑汗(按:哈里發(fā)是指穆罕默德去世以后,***阿拉伯政權(quán)元首的稱謂;埃米爾是阿拉伯國家的貴族頭銜,這里可譯為國王)。其時多吉年邁病重,他雖武功高強,仍是難以率眾抵御薩曼王朝的阿拉伯大軍,致使首都恒邏斯被占,一萬黑汗戰(zhàn)士陣亡,奧爾古恰克的原配妻子和上萬人盡數(shù)被俘,多吉也在護城時力盡被殺。
多吉死后,其弟子布拉圖姆繼任國師之位,并護送奧爾古恰克遷都KS噶爾,繼續(xù)與薩曼王朝抗爭。這時薩曼王朝中有一位王室成員納賽爾·薩曼尼因王朝內(nèi)部紛爭外逃避難,來到了黑汗的地界。布拉圖姆以為這是與薩曼王朝斗爭的絕好機會,于是建議奧爾古恰克對這位落難王子予以庇護,奧爾古恰克以為是,于是留他居住在阿圖什。納賽爾·薩曼尼是阿拉伯***教的虔誠信仰者,他在阿圖什期間,與阿爾斯蘭汗之子薩圖克關(guān)系非常要好,并勸導(dǎo)年輕的薩圖克皈依在了***教之下。須知當時黑汗與薩曼王朝正值戰(zhàn)爭之際,私入***教實是黑汗百姓的大忌,故而他從不敢在人前暴露自己信奉***的事實。
薩圖克乃先汗之子,按理說是黑汗未來統(tǒng)治者的不二人選,不過奧爾古恰克立儲之時卻想讓他自己的孩子繼承將來的汗位,這件事叫薩圖克與叔父的隔閡不斷加深。薩圖克幼年喪父,錯失汗位之余又曾親眼目睹國家慘敗在薩曼王朝之下,早生了富國強兵的決心,這會兒眼見復(fù)位無望,又恐遭到奧爾古恰克的殘害,于是仿照薩曼王朝古拉姆近衛(wèi)軍的模式組建了忠于自己的近衛(wèi)軍,秘密將他們發(fā)展成***信徒。奧爾古恰克派人對薩圖克的一舉一動都進行監(jiān)視,幸好薩圖克聰明無比,每次都能巧妙地避開,實力也愈發(fā)強大。
薩圖克依托納賽爾·薩曼尼的***教眾和自己的近衛(wèi)軍,縱然實力再強,仍是無法與衛(wèi)龍教相提并論,于是薩圖克暗中會見了布拉圖姆。布拉圖姆也認為奧爾古恰克立儲的行為與多吉的本意相違背,同意舉衛(wèi)龍教之力助薩圖克登上汗位。在國內(nèi)近衛(wèi)軍與衛(wèi)龍教的里應(yīng)外合和國外薩曼王朝軍隊的響應(yīng)之下,薩圖克于KS噶爾發(fā)動武裝政變,殺掉奧爾古恰克,成功奪取政權(quán),即為布格拉汗。薩圖克·布格拉汗即汗位后,宣布***教為黑汗的國教,并迫使王公貴族和屬民改宗***教。念在布拉圖姆及衛(wèi)龍教在王朝的創(chuàng)立和這場政變中皆功勛卓著,加上衛(wèi)龍教教眾人數(shù)眾多、武功高強,恰逢新汗立足未穩(wěn)、國中的頑固派又駐巴拉沙袞反對新汗,故而不敢妄加得罪,仍是對衛(wèi)龍教委以重任,這汗國傳授武藝之事,便悉數(shù)交由衛(wèi)龍教負責(zé)。當時黑汗上下流傳著“信清真,練衛(wèi)龍”的說法,意思就是說他們信仰的***教,但是所練的卻是衛(wèi)龍教的功夫,可見在薩圖克·布格拉汗之初,黑汗國中衛(wèi)龍教和***教幾可齊名。
在布拉圖姆和衛(wèi)龍教的相助下,薩圖克·布格拉汗完全取締了頑固派,統(tǒng)一黑汗,并且發(fā)兵薩曼王朝,一舉收復(fù)了奧爾古恰克時期被侵占的汗國重鎮(zhèn)怛羅斯。這一切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衛(wèi)龍教傳授國人武藝,使得黑汗兵力大增。不過自布拉圖姆去世后,黑汗國內(nèi)相對穩(wěn)定,新任的衛(wèi)龍教教主于軍功上毫無建樹,信仰***的薩圖克·布格拉汗也就不再重用衛(wèi)龍教了。如此過得幾十年后,衛(wèi)龍教中突然出了一個名叫巴爾赫的武學(xué)奇才,他根據(jù)本教歷代相傳的武功,融合自身的參悟,終于創(chuàng)造出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兩套神功來。當時黑汗在幾代統(tǒng)治者的經(jīng)營下,實力大為增強,便在此時薩曼王朝又出現(xiàn)了內(nèi)亂,巴爾赫于是提議乘機對薩曼王朝用兵。他當時位微言輕,幾經(jīng)周折才得以把建言傳達到統(tǒng)治者耳中,幸在被最終采納,他本人也被委任隨軍同行。這一來,巴爾赫憑借“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兩種狠毒的武功大敗波斯薩曼王朝的軍隊,黑汗也完全占領(lǐng)了薩曼王朝的都城布哈拉,自此這兩種武功方為人所知。當時西域的人都稱呼衛(wèi)龍教為毒龍教,概是因為兩種武功太過狠毒的緣故,這一稱謂便是從那時流傳下來的。但是毒龍教武功精深,實是太利于正在加緊擴張的黑汗王朝,故而毒龍教備受統(tǒng)治者的青睞,地位又復(fù)如初。在毒龍教的輔佐之下,黑汗王朝滅薩曼王朝,俘虜了國王馬利克二世,又滅了于闐,終于達到了王朝鼎盛。
自毒龍教成立以來,除了多吉之外,教中弟子皆為西域的突厥人和回鶻人,而且毒龍教也只是活動在西域地區(qū),是以中原武林無人曉得這一門派。直到宋真宗年間,黑汗優(yōu)素?!たǖ蠣柡骨彩沽_斯溫等向宋納貢,羅斯溫便帶了毒龍教一名名叫庫耶爾的弟子同來,中原武林才知道了毒龍教一說。原來,當時羅斯溫向宋真宗大夸他們黑汗國中的毒龍教是何等厲害,言外之意是嘲笑趙宋無人。宋真宗心想天朝上國不可輸了蠻夷小國,于是叫人請華山派的第一代掌門、“明月教主”陳踏法來跟庫耶爾比試。陳踏法武功高強,“陰陽無極功”更是了得,而庫耶爾是巴爾赫的徒孫輩,尚是教中普通一員,如何能敵過一派宗師呢?羅斯溫羞愧難當,便帶著庫耶爾立即返程,心想這一遭當真恥辱。不過庫耶爾卻不這么想,他想漢人在武學(xué)修為方面確實遠比西域人要厲害,于是在返歸途中搜羅了不少漢人典籍,還收留了一個漢族孤兒,取名阿什勒。那阿什勒便是馮昊天的師父。
庫耶爾回了黑汗之后,想到那陳踏法武功之高強,實是欽佩萬分,自己在勤修武功的同時,還不忘終日參研漢人典籍,倒是從漢人典籍中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在西域大漠之中有一種稀有的“混沌草”(按:此草記錄于玉龍雪山萬惡門的《毒經(jīng)》之中,當年黃巢便曾用此草所提煉的“大漠一花香”欲加害孫志通和柳婉兒,詳見拙作《仙海蓬萊傳》),于是遍走荒漠終于尋得,并從中提煉出了劇毒“迷蹤十里香”來。此香一出,西域武林大為驚駭,無人不懼怕毒龍教。這一來他為毒龍教立了大功,加上他武功出眾,自是毒龍教教主之位的不二之選。宋仁宗慶歷元年前后,黑汗分裂為二,有西汗和東汗(按:西汗為阿里后裔,通稱阿里系,領(lǐng)有河中地區(qū)及費爾干納西部,以撒馬爾罕、布哈拉為都城;東汗為哈侖·卜格拉汗后裔,通稱哈侖或哈散系,領(lǐng)有怛邏斯、白水城、石城、費爾干納東部、七河流域和KS噶爾,以八剌沙袞為政治、軍事都城,以KS噶爾為宗教、文化中心),以庫耶爾為首的毒龍教便支持東汗一系。
兩系汗國彼此間互相攻伐,并引外部勢力為助,內(nèi)部也是內(nèi)訌不已,多虧了毒龍教仗著“九毒噬魂功”、“五毒神掌”和“迷蹤十里香”,東汗一系才得以保住。至此時,毒龍教漸漸地也被中原武林人士所熟知,“西域香”更是成了毒龍教的代名詞。后來馮昊天的師父阿什勒繼任了教主之位,東汗內(nèi)部本是極力反對,但見阿什勒自小在黑汗長大,早與黑汗子民無甚分別,所做之事更是與東汗有益,便也不再追究。阿什勒共有三個弟子,老大是大宋漢人馮昊天,老二是西夏黨項人仁多零丁,老三是正宗的東汗回鶻人。東汗本想將來阿什勒會傳位給老三,疏不料他死后繼位為教主的卻是馮昊天。東汗內(nèi)部紛紛反對,都說毒龍教是黑汗可與***教齊名并肩的大教派,不能由漢人再行擔(dān)任教主之職。
馮昊天只有武一南、魯繼宏兩個弟子,且都是大宋漢人背景,將來繼他之后接任毒龍教教主之位的也必是這兩個弟子中的一個,如此由漢人掌管毒龍教確實不符東汗統(tǒng)治者的利益。馮昊天心想自己在東汗已經(jīng)無法立足,可是他武功既高、威名又盛,這口又氣著實難以咽下,于是殺死了自己的三師弟,帶著門人教徒東來西夏投奔仁多零丁。其時恰逢宋夏永樂城之戰(zhàn),毒龍教便跟著參與到了其中。眾人聽陳云科讀這段歷史,終于得知毒龍教是如何起源又是為何要離開黑汗東來,而陳云科讀到自己太師父陳踏法之時,更是想不到他也會被記載在毒龍教的歷史當中。
楊岱道:“這本《教史新輯》之中倒是沒有提及他們毒龍教是如何為惡的,不過這個馮昊天竟然連自己的師弟都殺,實是兇殘得很?!北娙私砸詾槭?,楊岱續(xù)道:“不如咱們再看看那本《一南手札》吧,那應(yīng)該是武一南的日記,或許其中會有記錄。”那《一南手札》此時已回到虞子卿手中,虞子卿點點頭,把本子打開,先挑了一段讀了。原來當年梁浩然拳打武一南之后,武一南受傷著實不輕,強忍著疼痛出了永樂城后不久便即暈倒,幸被魯繼宏接應(yīng)救回。馮昊天忙為愛徒延治,可是武一南所受內(nèi)傷太重,馮昊天便用內(nèi)功幫他療傷。疏不料武一南不會武功,在馮昊天為他療傷之際只顧想著如何報仇而心神不定,終至自己體內(nèi)真氣亂竄、成了殘廢。
梁浩然聽到這里,心想這武一南若非毒龍教弟子,說不定可為中原武林做不少好事,再怎么說他的殘廢都和自己有關(guān),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種悔意。只聽那虞子卿又繼續(xù)往下讀,文中提到當時武一南殘廢之后,馮昊天勃然大怒,誓要殺了鐵劍門弟子為愛徒報仇,于是和仁多零丁計議如何破城。卻發(fā)現(xiàn),當年仁多零丁不惜傷亡地輪番攻城,和此大有關(guān)系,至于后來西夏用水沖垮了永樂城城墻,也是他們臨時商定之計。當時永樂城城破之后,玄濟曾著三隊高手分別護送徐禧、李舜舉和曲珍出逃,這玄明、蕭陽、羅大通和李舜舉確都是馮昊天等毒龍教弟子連同西夏兵合力殺死的,可是卻沒有提到程柯星和徐禧的下落。梁浩然、楊岱和少林諸僧聽到此處,心中一塊石頭終于落地,這兇手如今已死,大仇總算得報,而傅天泓和柳陌昌卻怎么也想不明白。梁浩然又想:“師父他們被害身亡,實也是怪我當年所為。”
那虞子卿又挑了幾段讀了,說的都是毒龍教在中原所做的種種惡事,其中三年前寧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條人命的慘案真是毒龍教干的,為的是能在寧州開設(shè)分舵。而關(guān)于兩年前鄭州鐵槍胡老英雄壽誕之事,卻是只字未提。傅天泓道:“真不知這本手札所書是真是假,當年家?guī)熀托齑笕巳珶o所蹤,他們的下落這里卻沒有提及一字,莫非他們都尚在人間?”林忠素道:“倘若程老前輩還活著,絕不能至今杳無音信。”群雄也都這么來看。慧聲道:“但是說這兩年前鄭州鐵槍胡老英雄壽誕之事若不是毒龍教所為,老衲倒是不信??磥硌巯乱仓荒艿纫齻b醒了?!?p> 梁浩然這時問道:“虞掌門,你看這本手札之中,可有提及到敝派的天罡劍?這把劍是本門歷代掌門的佩劍,當年先師被馮昊天害死,這柄寶劍也跟著一道遺失,不知是否被毒龍教奪了去。”虞子卿應(yīng)了一聲,便把那本《一南手札》仔細翻了一遍,可是從頭到尾也沒有找到“天罡劍”三字。他怕梁浩然不信,又遞給梁浩然查看,梁浩然也沒有找到。這時楊岱道:“梁掌門,我?guī)湍憧纯础!绷汉迫簧焓诌f過,楊岱拿在手中,每一頁都倍加仔細查看,查到最后,果如梁浩然和虞子卿一樣沒有找到。他本就心中有怨,此時白白浪費了好些時間,更是氣憤,大怒道:“什么鬼東西,竟然找它不到!”將《一南手札》用力一擲、丟在一旁。哪知楊岱擲書力道不小,那本《一南手札》登時散開。
忽聽得趙不韋叫道:“咦?那是什么?”奔上前去,在那《一南手札》的散頁中一撥,拾起了封皮,卻見這厚厚的封皮當中有張紙條兒露出了一半,當即取了出來,將紙條兒交給了師父虞子卿。虞子卿攤開紙條兒,讀到:“‘一經(jīng)兩訣合雙劍,王屋洪門始傳來。鐵劍五寶非凡物,重光遺藏此中猜?!@聞違命侯極富收藏,名玩書畫、金銀珠寶,比比皆是,金陵城陷前曾命黃保儀焚毀,保儀心有不忍,悉數(shù)埋藏地下,此中秘密為鐵劍門第四代掌門陶仲和所獲,現(xiàn)分藏于五寶之中。”
群雄都是一驚。梁浩然道:“胡說八道,本門五寶皆自洪政祖師傳下,豈會因陶祖師而有什么秘密?”原來這紙條兒上寫的,是說鐵劍門五寶之中藏著一個大秘密,這個秘密關(guān)乎一個大寶藏。那“一經(jīng)”,指的便是鐵劍門的“天罡經(jīng)”了,而“兩訣”指的是鐵劍門的“天罡劍法”和“七星劍法”,至于“雙劍”指的是鐵劍門的天罡劍和七星劍兩柄寶劍。這首詩的意思是,鐵劍門的五寶都是從洪政時傳下來的,皆不是凡品,因為五寶中藏著南唐后主李煜所留下珍寶的秘密(按:重光是李煜的字,違命侯是他降宋后被封的爵位)。群雄之中立有心術(shù)不正之人心下盤算著,這鐵劍門五寶可都是稀有之物,得到手中不僅可以練就絕世神功,還可以把李后主留下的大寶藏找出,那時一輩子打遍天下無敵手不說,吃穿也自不愁了。
他們雖不知這武一南如此一說其中有什么緣故,但想到鐵劍門五寶關(guān)聯(lián)重大,自也不辨真?zhèn)瘟耍灰娢某煞粌?nèi)登時靜了下來。梁浩然已覺察到有所不對,似乎眾人之中不少都在注視自己,就像要逼問這五寶的下落一般,心想:“定是武一南恨我當年傷他,如今各大派又圍剿了毒龍教,他便留下這張紙條兒來,死了也要害我們鐵劍門?!标愒瓶苿t想:“《道德經(jīng)》言道:‘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恐怕中原武林要從此多事了?!狈粌?nèi)寂靜了片刻,傅天泓突然道:“這武一南果真了得,臨死也要反咬鐵劍門一口,編出這種鬼話來害他們,諸位莫要信了?!被塾X也道:“阿彌陀佛,傅掌門說得不錯,既然馮昊天等人已經(jīng)仙逝,咱們還是就此退回山下吧?!比盒圻@才道:“不錯,不錯,全聽慧覺方丈吩咐。”跟著下了山。慧覺等人慈悲為懷,臨去前將毒龍教眾人全部火化,這才離去。
梁浩然一回到營帳內(nèi),心中隱隱不安,當即召集眾門人來,低聲道:“當年我打傷了武一南,他至死也要害我們一次,今日竟然編出了那么一個謊言,恐怕我們鐵劍門以后的日子不會像以前那般了,大家千萬小心才是。”眾人應(yīng)聲受教。林忠素道:“師兄,本門的天罡劍可是遺失已久了,如今經(jīng)武一南這么一鬧,他日傳將開來,恐怕江湖之上必定會有不少人要搶奪這柄寶劍,甚至連鋒兒的七星劍和本門其余三寶也有被搶的可能?!绷汉迫坏溃骸安诲e,這樣一搶奪,不僅本門的寶物無法找齊,還會累得不少英雄喪命。”杜鼎林道:“他們?nèi)羰切帕宋湟荒系脑?,也非是什么英雄了?!蓖趵h道:“二師兄說的是。那師父您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梁浩然道:“今天在武一南的筆記中我們并沒有看到天罡劍的任何記述,可見天罡劍應(yīng)該沒有落到毒龍教的手里。”
王利鋒道:“師父是說天罡劍可能丟在了永樂故城?”梁浩然道:“正是。依我的意思,咱們得先派人去永樂城找尋,萬不能叫天罡劍落入他人手里?!倍哦α值溃骸皫煾负蛶熓遄允遣荒芮叭チ?,四師弟又受了傷,還是由弟子去吧?!笨苎訔饕舱f應(yīng)由他前去。梁浩然道:“你們兩個都不能去,現(xiàn)下這七派之中就有人想要搶奪本門的天罡劍,若是派你們前去,他們定會跟蹤,到時候來個坐收漁利。”林忠素道:“那師兄想派何人前去?”梁浩然道:“這個我自有安排,到時候還請師弟跟我好好配合一下才是。”林忠素應(yīng)了。梁浩然續(xù)道:“只是這事要苦了鋒兒?!蓖趵h道:“為了本門,也為了江湖免起紛爭,弟子不會覺得苦的?!绷汉迫稽c點頭,道:“此事若成,我們鐵劍門上下,甚至是整個中原武林,恐怕都得感激你吶?!蓖趵h連稱不敢。
這日在清云峰腳下休息了一晚,次晨甄伯坤說自己閑云野鶴一般,在這營帳之中實在是呆不慣,眼下大事已成,便即離去,眾人苦苦相留,依然未果,只得連聲遜謝。那慧覺知王利鋒受傷不輕,下令又休整了一天,這才往河州城趕回,到了河州,尹茂通原來已醒了幾日。梁浩然等甚是高興,只是他四肢筋脈已斷,想來必將落得終身殘疾,不免有些失意。群雄聽聞尹茂通已醒,紛紛前去探望,齊問他當年在鄭州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以至各派中皆有英雄無故失蹤。哪知尹茂通卻道:“各位前輩,晚輩當時因為喝了胡老英雄家的酒水,突然不省人事,是以這一切究竟是何門何派所為,實是不知。”楊岱問道:“尹三俠,那你們究竟被關(guān)在何處,應(yīng)該知道吧?”尹茂通道:“那牢中漆黑一片,連日夜也分辨不出,身處何地自也毫不知情?!?p> 群雄一陣喟嘆,不免萬分失望。當晚,少林派、丐幫、華山派和八卦門一起啟程返回,梁浩然則以尹茂通、王利鋒傷重,說要延后數(shù)日再走,天華幫和衡山派卻說也要休整幾天。群雄互相辭行。傅天泓走到梁浩然身邊,低聲道:“梁掌門,這天華幫和衡山派似乎對貴派的五寶格外地感興趣,還請小心為上。”梁浩然道:“多謝傅掌門提醒,這一點我也瞧出了不對?!北慵醋鲃e。果然,梁浩然等鐵劍門弟子呆了數(shù)日,天華幫和衡山派也跟著住著,絲毫不提返回的事情。這日梁浩然道:“通兒和鋒兒的傷勢已有好轉(zhuǎn),我們就讓他們乘著那輛馬車,這也動身吧。”楊岱道:“正好我們也要啟程,不如同路如何?”虞子卿道:“你們都走了,留我衡山一派又有何趣,我們也走吧。”三派便即一齊離了河州。鐵劍門眾人皆知這兩派別有心思,早已怒不可遏,可是掌門有命在先,不得無禮,是以也不敢吐露。
這日已到渭州華亭,按理說衡山派早當折路南行,可虞子卿卻絲毫無意。林忠素忍耐不住,問道:“虞掌門,此回衡山,應(yīng)當作別了吧?”虞子卿一怔,道:“何人向林大俠說起我要返回衡山了?我姐夫戚總鏢頭在李家村被毒龍教所害,為少林派安葬在那里,我這便是要趕去祭拜。”鐵劍門眾人一驚,均想他們這是奔著本門的五寶去了,見梁浩然連使眼色,也不再說。行到陜州夏縣,距離當日啟程之日已過了一個多月,楊岱忽道:“梁掌門,現(xiàn)下已過了這么久,王四俠的傷勢應(yīng)該無礙了吧。老夫這一路回來已有一個多月,可也沒能見他一面?!绷汉迫灰傻溃骸芭??小徒的傷勢如何,老夫也不清楚?!睏钺菲娴溃骸斑@怎么可能?梁掌門日夜照顧,豈會不知?”梁浩然道:“楊幫主這是什么意思?小徒根本就沒有跟我們回來?!睂ⅠR車的簾子一掀,只見當中坐著兩人,一個是尹茂通,另一個則是穿著王利鋒衣服的鐵劍門弟子,王利鋒當真不在其中。楊岱、虞子卿觀察了月余,一直以為這車中的就是王利鋒和尹茂通,豈料到梁浩然會有此一招,不覺大驚。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