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利鋒留在了恒福客棧,獨自運功調息,見師父等人皆已離去,吩咐客棧小二買了匹馬,又擔心自己的七星劍太過顯眼,也包裹了起來負于背上,徑向永樂故城行去。原來當日梁浩然和林忠素等計議,令王利鋒前去永樂城尋找遺失的天罡劍,跟著聯合眾門人使出了這招“金蟬脫殼”之計,輕而易舉地讓王利鋒避開了天華幫和衡山派眾人。王利鋒身中馮昊天的一掌,傷勢著實不輕,但仍是不敢耽擱半分,加緊趕路,這日終于到了永樂故城,但見當年辛苦經營的邊防重地,此刻已經荒廢。十八年前,西夏攻破此城后,以為此城實為邊患、不可久留,于是即行拆除。王云飛為之感到惋惜,心想當年若能保住這里,只怕西夏早已不復了。
忽然之間隱約聽得一個女子唱道:“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彼坪蹙嚯x自己尤遠,不過聲音卻可以聽得。王利鋒心下奇了:“什么人會在這附近唱歌?”四周望了望,也不見有人,又想:“莫非是我聽錯了?”想到自己的父母便是在這城中為西夏人所殺,虧得師父梁浩然將他救下,他才會有今日,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當即跪倒在殘垣斷壁之上痛哭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就聽身后有一女子的聲音柔聲問道:“你怎么了?”王利鋒一愣:“這聲音好生親切,就似在哪里聽過一般?!奔泵Σ潦醚蹨I,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綠衣少女站在自己身后,臂上挽著的竹簍中放著幾株名叫遠志的草藥。王利鋒見她容貌清秀,穿著極是樸素,想是這附近的人家,說不準適才唱歌的也就是她,起身說道:“我不礙事。”那女子一笑,道:“什么事這么想不開,一個大男人居然也跪在這里哭,好不知羞?!闭f著朝王利鋒做了個鬼臉。王利鋒也是一笑,道:“在下讓姑娘見笑了。在下的父母本來都生活這座城里,后來永樂一戰(zhàn)大敗,他們也都被西夏兵殺死了?,F如今我孤身回來,是以悲從中來,忍不住就哭了?!蹦桥铀坪跻猜杂袀?,道:“原來你的父母早先也是住在這永樂城里的?!眹@了口氣,續(xù)道:“想不到他們也都被西夏人害死了,真是比我還可憐?!?p> 王利鋒聽她這么說,忙問道:“莫非姑娘的家人早先也生活在永樂城中?”那女子道:“不錯,我的生身父親也是被西夏人給害死的。”王利鋒道:“當年西夏人和毒龍教一道,害死了我們的親人,算來誅滅毒龍教也算是為他們報了大仇了?!毙南侣愿袑捨俊D桥右傻溃骸岸君埥??”王利鋒道:“是啊,難道姑娘也聽說過這毒龍教嗎?”那女子點點頭,道:“我義父他時常提起這個毒龍教,總說當年若非毒龍教幫助西夏,大宋也不至傷亡慘重,更加不會把永樂城也陷了?!蓖趵h道:“姑娘的這個義父,難道也是永樂城中的人嗎?”那女子點頭應了,忽然說道:“我不能再跟你說了,我義父他病重在家,我得快些回去給他煎藥。”說著把竹簍一舉,讓王利鋒看其中的遠志。王利鋒道:“在下也有要事,姑娘請便。”望著那女子向東去了。
時值十月臨末,天氣愈發(fā)寒冷,狂風呼嘯,卷著黃沙迎面撲來。王利鋒也自不管,在永樂故城找尋了大半天,也沒有天罡劍的半點線索。轉眼間日下西山,他抬頭望了望天空,只見云層漸厚,飄下了雪花來。他心想自己怎么也須得找個地方先行安定下來,再找天罡劍不遲,放眼四下一望,也不見有什么村戶,暗道:“看樣子,這里方圓一帶是沒有什么客棧的了,今晚恐怕要受凍挨餓了?!毕氲阶约褐貍从⑹乘逕o門,當真凄涼之至。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這里若無人居住,那個姑娘又是哪來的呢?我也一路向東,說不定能找到有人住的地方?!毕爰按颂?,上馬向東趕去,可是行了十里多地,也未發(fā)現一戶。其時天色已黑,大雪越下越大,王利鋒本就受傷,加上衣服單薄,一股寒意登時籠罩全身。他正想著自己恐怕要凍死在這里不可,陡然見到一戶人家依山而建,屋中火光正明,顯是還未將歇,大喜之下當即奔近。
漸近那戶人家,只聽得屋內有人在“咳咳咳”地咳著,顯是病得不輕,直咳了數十聲才停下來,跟著一位老人家的聲音說道:“孩子,你去睡吧,我不礙事?!闭f完復又咳起。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不行,義父,你怎么也得把這藥喝了?!蓖趵h大喜,聽這聲音正是白日所見那女子無疑。只聽那老者道:“不用,這藥采的頗為不易,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能喝的,何況現在外面下了大雪,這雪一降下來,想要再找這藥可就難上加難了。”說著繼續(xù)咳個不停。王利鋒想:“這老人家病得如此之重,若要耽擱,恐有性命之危?!贝唏R又近了幾步,忽聽得屋內那女子驚道:“誰?”原來是馬出了動靜被她聽見。王利鋒忙翻身下馬,道:“在下有傷在身,雪夜無從投奔,想請行個方便?!?p> 房門突然打開,一個人影站在門口,王利鋒看得清楚,正是白日所見的那個女子。那女子乍見王利鋒,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怎么是你?”王利鋒道:“是啊,我初來此地,無處投宿,不曾想行到這里發(fā)現了一戶住處,竟是姑娘的家中。”那女子道:“你說你受了傷?”王利鋒道:“不錯,在下一個月前被奸人所傷,至今未愈。”那女子急道:“這么晚了,想來你也沒有吃飯,何況外面如此寒冷,你快把馬拴在那邊,先進屋里來吧?!蓖趵h謝道:“多謝姑娘?!北慵凑兆觥R贿M屋中,頓覺暖意融融,只見這屋子分里外兩層,外屋的炕上躺著一人,約莫五六十歲年紀,頭發(fā)花白凌亂,不住咳嗽。王利鋒在那女子引薦之下,知道這老者正是她的義父,先行施禮。那老者一面咳嗽,一面道:“不必多禮,請坐?!?p> 王利鋒在桌旁坐下,忙又起身問道:“老丈收留大恩,當真無以為報,卻不知老人家貴姓?”那老者咳了幾聲,道:“我姓許,言午許。”王利鋒道:“原來是許老伯。”許老丈道:“公子貴姓?”王利鋒道:“小人姓王?!痹S老丈點點頭,道:“王公子不必拘禮。老朽身患重病,不能招呼,你請坐就是?!备挚攘似饋?。王利鋒應聲坐下,這時那女子已進了內屋,從中端出一壺熱水來,道:“天氣寒冷,王公子先喝杯水暖暖身子吧。”給王利鋒倒了一杯,王利鋒謝了之后喝了數口,當真是暖遍全身。那女子又取出了兩個饅頭放在桌上,道:“這四周荒無人煙,家中也沒有什么好東西,王公子先將就著解了饑餓就是?!蓖趵h又謝了,心想這姑娘長得美麗、人又善良,著實難得,也把饅頭吃了。吃過之后,那女子又道:“家中不曾來過客人,也沒有足夠的地方,只有一間下屋、一處柴房,今晚只得委屈王公子在下屋之中將就一宿了。我剛剛送了火盆去,應該不會太冷?!蓖趵h道:“今晚若非老伯和姑娘收留在下,我怕就會被凍死在野外,何敢說什么委屈?”那女子莞爾一笑,進內屋去了。
王利鋒正待去下屋歇息,又覺得這老者不知何故會咳得無休無止,忙湊近前去,道:“許老伯,您咳得這么厲害,似乎病得不輕?!痹S老丈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不礙事,不礙事。”王利鋒道:“老伯若是信得過在下,可否讓我給您搭一搭脈?”許老丈疑道:“莫非王公子也懂得醫(yī)術?”王利鋒道:“那倒不是,不過小人自小修習武功,于這搭脈倒是略知一二,也不知能不能對老伯有所幫助。”許老丈又咳了兩聲,道:“其實也沒什么大事,不勞王公子費心了。”王利鋒道:“老伯若是嫌小人不懂醫(yī)術,小人倒是可以去請個大夫來?!痹S老丈道:“王公子有所不知,這里方圓幾十里也沒有個村落,何來大夫?”王利鋒驚道:“難道老伯的病都是挺著過來的嗎?”許老丈道:“倒也沒有挺著,老朽粗通醫(yī)道,自己便開了副藥方,可是這里根本就無藥店可以抓藥,便也只能由小女到上山親去采了?!?p> 王利鋒心想:“原來今日和那姑娘相見,她竟是去采藥,這一行就是十多里地,可是真心苦了她?!敝宦犇窃S老丈又道:“王公子像是累了一天,剛剛聽你說你也有傷在身,請恕老朽照顧不周,更不敢勞你費心,還是請去下屋歇息吧?!蓖趵h一聽這話,心想自己終究是客,主人既是不愿,總不能拂了他的意,忙道:“那老伯好生將養(yǎng),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就是,小人這便告退?!鞭D身去了下屋,但見這下屋之中存了些米糧,想是這父女二人囤積留用,屋子也沒有床,只是當中地上鋪了個厚厚的墊子,墊子旁又放了一個火盆,盆中炭火正旺。王利鋒不由得心頭一喜,暗道:“這姑娘是最善良不過?!苯庀卤成系钠咝莿Γ诨鹋柽叺膲|子上,閉目運功療傷。
不知不覺已到了后半夜,王利鋒突然聽得那女子在屋外問道:“王公子睡著了嗎?”忙睜開眼來,道:“還沒有。”那女子道:“今夜太過寒冷,料得公子房中炭火已經燃盡,所以給王公子送床棉被過來。”王利鋒急忙起身,打開房門,只見屋外寒風怒吼,卷著鵝毛大雪也飛進屋來,忙伸手接過被子,謝道:“有勞許姑娘了?!蹦桥酉仁且惑@,跟著一笑,然后道:“王公子不必客氣,你有傷在身,還是早些休息吧?!鞭D身便即回屋。王利鋒站在門口,但聽得寒風之中夾雜著許老丈的咳嗽之聲,急道:“姑娘且慢!”將被子放回屋中即跟了出去。那女子一怔,回頭問了句:“公子還有事嗎?”王利鋒道:“聽老人家的咳嗽聲,似乎病得不輕,不知許老伯這病有多長時間了?”
那女子道:“也有將近一年了吧。”王利鋒驚道:“一年?怎么拖了這么久?”那女子眼中含淚,低聲道:“是啊,拖了這么久也是沒有辦法的,這里沒有大夫,就算有,我們也沒有銀子去請。好在義父早年曾讀過一些醫(yī)書,這便自己開了張藥方,其中部分的藥材,因為先前義父曾有采集,家中存有些余貨,至于沒有的,則由我每天上山去采?!蓖趵h道:“聽許老伯說,想集齊這些藥,似乎頗為不易?!蹦桥拥溃骸笆堑?,我今日去采的遠志,就是極為稀有之物。眼下家中的藥都已用盡,又逢降了大雪,義父他知道這些藥實是難以集齊,是以無論如何也不肯把這最后一劑藥喝了,說什么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喝?!蓖趵h道:“老人家倒是很犟的脾氣,卻不知這藥方之中還有些什么藥材?”那女子道:“除了遠志,還有茯苓、五味子、炙麻黃、細辛、干姜、白芍、陳皮、炙甘草和清半夏,一共十種,眼下家中都已沒了?!?p> 王利鋒暗暗記在心中,然后道:“許老伯的病還是需要好好休養(yǎng),該喝的藥千萬不能耽誤,許姑娘還得多多相勸才是。”略微一頓,續(xù)道:“眼下天色確實不早了,姑娘你身子單薄,可別凍壞了,也早些休息吧?!蹦桥狱c點頭,這便回身去了,王利鋒看得清楚,她的淚水尤在眼中。王利鋒也回到了下屋之內,他將棉被裹在身上,感覺確實溫暖了許多,心下想著:“這姑娘如此心地,當真天下少有。我剛剛看她說到許老伯的病情之時,眼中含著熱淚強卻忍不哭,可見她對這義父感情頗深。我與她不過今日初識,她尚且能如此待我,我如何不能盡心幫她一幫呢?何況這老伯病勢如此之重,一旦耽擱,恐有性命之憂,因此我決不能坐視不管?!毕氲竭@里,復又負起寶劍,悄悄出了屋子,把馬牽出,生怕攪擾了父女二人,待得走出了老遠,這才縱身上馬,雪夜之中飛速疾馳,往東而去。
一路上盡是山路,加上又逢雪夜,積雪也愈發(fā)加深,當真極是難行,待得丑時當中,大雪才終于停下。虧得一路上有雪相映,雖是身處黑夜之中,依然可以看得到前行的道路。行了足足兩個時辰,王利鋒趕到了米脂,在城中終于尋了一處藥店,可是不巧的是,其時天色未明,那藥店還未開門納客。王利鋒心想許老丈的病勢不容耽誤,情急之下用掌力劈碎了店門,抽身進去,在藥店中依著自己所記的藥方上的十種藥材,逐一查找,將所有的藥材全部湊齊,這便打包一并帶走。臨行前,他想這藥店老板也不容易,于是留下了三錠銀子,估計還上藥材的價錢和店門的損失已是幾倍有余了,這才縱馬沿著原路返回。
他加緊催馬,只覺得已天越來越亮,哪知行到一多半路時,坐下的馬突然一聲嘶叫,跟著倒在了雪中。多虧王利鋒機靈,只是身子一縱便即穩(wěn)穩(wěn)落地。原來這匹馬往返米脂,幾個時辰便已跑了百里余路,且路上皆是深深的積雪,此刻早就筋疲力竭。王利鋒暗叫一聲:“可惡!”想著自己手中的藥對許老丈而言可是非同小可,眼下坐騎被累得脫力癱倒,如何才能快些趕將回去?思索再三,終于下定決心徒步趕回。他此刻身受重傷,加上一夜未眠,這三四十里的雪路更是艱難至極。但他仍是怕許老丈不肯喝藥而加重了病情,心想自己若把這些藥材送了回去,許老丈定然會放心地把那治病的藥喝了。想及此處,一個縱身,使出了鐵劍門的“金燕功”來。
一路踏雪而歸,行到許老丈家門口時,已是晌午時分。許老丈父女乍見王利鋒歸來,大是驚愕:“王公子這是去了哪里?”那女子也是喜形于色,道:“我們只當你不辭而別了?!蓖趵h此刻只覺全身無力、胸口傷處劇痛難當,忍著答了句:“我趕去了米脂城,給許老伯抓了藥回來?!睂⑹种醒b藥的袋子一舉,不意身子再也忍受不住,“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就此昏了過去。待到醒來之時,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見一個女子坐在自己身邊,正癡癡的望著自己。那女子正是許老丈之女,她見王利鋒醒來,羞得滿臉通紅,跟著吱吱唔唔道了句:“王公子你終于醒了?!蓖趵h尚覺得暈眩不止,道:“我,我這是在哪?”那女子已側過頭去,雖然不看王利鋒,依然柔聲道:“公子不記得了嗎,你在我家中啊。”
王利鋒一看自己原是躺在許老丈的炕上,翻身便欲起來,哪知胸口立時痛感驟增,當真難以承受,不由得叫了一聲。那女子聞聲回頭一看,見他手捂胸口正要坐起,急忙伸手去扶,道:“王公子不要亂動,你身受重傷,那天晚上又一夜未眠,往返于米脂行了那么遠的雪路,早已累得幾近虛脫,還是好好休息吧。”王利鋒疑道:“那天是哪一天?”那女子道:“王公子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蓖趵h一聽這話,當真吃了一驚,心想:“我此來原是為了尋找天罡劍的下落,哪知卻昏迷了這么久,豈不有所耽擱?”拿起身旁的七星劍就要下地辭行。那女子不肯,可是又哪里能擋得住王利鋒呢?就在這時屋外進了一人,說道:“王公子舊傷未愈,那晚又消耗了不少力氣,以至于內傷加劇,與又添新傷無異。你執(zhí)意要走,難道是不要命了嗎?”說著輕咳了兩聲。
王利鋒一看,原來這人是許老丈,但見他已可以下地行走,咳嗽得也減輕了許多,想來病情有所好轉,便道:“原來是許老伯,您的病情可好些了嗎?”許老丈道:“多虧了王公子的藥,老朽的病已好了多半。”王利鋒頓覺欣慰,道:“如此小人也就放心了?!痹S老丈道:“王公子這是什么話,‘小人’、‘小人’的掛在嘴邊,可不是要折煞老朽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也不許說那種話?!蓖趵h道:“是是,那也請老伯不要叫我什么‘王公子’了,我草字‘利鋒’,您叫我鋒兒就是?!痹S老丈點頭應道:“好?!敝钢呐畠褐^王利鋒道:“鋒兒,恐怕你還不知道吧,老朽所收的這個義女其實并不是跟著老朽姓許,而是姓徐,閨字‘菀茹’,‘菀柳’的‘菀’、‘柔茹’的‘茹’,年已十七?!蓖趵h一聽,登時從脖子到臉都跟著紅了起來,心想:“初初相識,許老丈便把義女的閨名和芳齡俱都相告,著實有些冒昧。”想到自己還曾稱呼她為“許姑娘”,又覺暗暗好笑,但是也明白了為什么當時如此稱呼她時,她會先是一驚、再是一笑。
王利鋒道:“‘有菀者柳,不尚息焉’,‘柔則茹之,剛則吐之’,原來徐姑娘的名字出自《詩經》?!卑迪耄骸斑@許老丈能取出這樣的名字來,倒像極了飽讀詩書之士?!痹S老丈道:“老朽胡亂給義女取的名字,哪有想過什么其他出處?倒是鋒兒你謬贊了?!鞭D而問道:“不知鋒兒你年歲幾何?”王利鋒道:“不巧我剛好癡長了徐姑娘一歲?!毙燧胰阈Φ溃骸澳俏乙院蟊惴Q呼你為王大哥了?!蓖趵h點點頭。許老丈這時道:“對了鋒兒,你受傷很重,我給你煎了藥,你先喝了?!闭f著跟那徐菀茹把王利鋒按在炕上坐下,自己去端了藥進來。王利鋒甚是躊躇,但是想了想還是喝了。許老丈見他喝了藥,甚是高興,問王利鋒道:“鋒兒,你方才定要離去,可是有什么要事嗎?”王利鋒想這二人都是最善良不過的鄉(xiāng)民,對自己又是這般地好,說了也是無妨,答道:“我來到這里,實是要尋找一樣東西,這件東西對我而言至關重要,非得找到不可?!毙燧胰愕溃骸艾F下四周都是厚厚的積雪,你又要到哪里去找呢?”王利鋒一時語塞,倒也當真答不出來。
許老丈道:“鋒兒,老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蓖趵h道:“老伯但說無妨?!痹S老丈道:“你身受重傷,實在是不宜太過拼命,再重要的事兒其實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你說是吧。你一定要記得,不論如何千萬不可義氣用事,更不能一意孤行,要多聽他人的勸告,只有這樣才能免遭不少麻煩?!蓖趵h聽得出來,許老丈這是在告誡自己,要聽他和徐菀茹的話好好養(yǎng)傷,然后再去尋找天罡劍,千萬不能自己認為自己的傷勢無礙就不顧一切要離去,否則說不定會有什么意外的麻煩,也未可知,心想:“老伯這話倒是完全有理,實是出于對我的一番好意?!碑斚抡J真細聽。只聽許老丈又道:“老朽年輕一點的時候,就曾因為太過糊涂,對別人的話全然聽不進去,什么事兒都是一意孤行,結果,結果釀成了永遠彌補不了的大錯,就算老朽悔恨終身,亦無用矣?!?p> 許老丈說這話時言辭懇切,待得說完又是連聲嘆息,顯是這件事兒成了他的生平憾事。只聽他嘆息數聲,又道:“眼下大雪封地,你就算要去找那件東西,恐怕十有八九也要無功而返,不如就安心待在這里把傷養(yǎng)好,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再去尋找你要找的東西不遲?!蓖趵h聽了這話,心想:“要我等到明年春天,這如何能等得下去?只怕各派英雄離了河州之后,武一南編造的謊言就會傳遍江湖,那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趕來這里尋找這柄天罡劍呢。但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我現在立即去找天罡劍,大雪之中就能找得到嗎?”思來想去,覺得許老丈說得不無道理,于是答應下來,一切先把傷養(yǎng)好再說。
許老丈和徐菀茹見王利鋒答允,當真無比興奮,于是把王利鋒安置在許老丈的炕上養(yǎng)傷,每日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轉眼間又過了半個多月,王利鋒的內傷也已好了不少,許老丈的病情則幾乎痊愈。這日晚間三人正在吃飯,忽聽得遠遠有人說道:“他媽的,這是什么鬼地方,找了這么久只找到了這么一戶不起眼的人家,料來也沒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了?!比私允且惑@。王利鋒隱隱覺得不安,示意二人不要作聲,起身到門口一探望,見來人有四,都是約莫三十來歲年紀的漢子,其中一個人身子矮小、沒有右眼,右手提著一把砍刀;第二人高高瘦瘦,背著張弓,腰間帶著十數支羽箭;第三人身材高大壯碩,握著一對鐵錘,似乎力大無窮;最后一人滿頭青發(fā),兩手空空。王利鋒暗道:“這四人似乎都身懷武功,只是他們是不是為了天罡劍而來,尚不得而知。”
只聽那個獨眼人道:“終究是天無絕人之路,能有個地方吃點東西住上一宿、不用挨餓受凍已是不錯了,老三你還挑肥揀瘦的干嘛?”那個拿著鐵錘的高大漢子道:“二哥這話倒是不錯,就怕他們連吃的也沒有了。”王利鋒不顧他們談話,急忙回到桌前,謂二人道:“這四個人是善是惡,也不得而知,若是他們和我是一個目的,都是為了找尋那件東西而來,那可就遭了。”許老丈問道:“那件東西究竟是什么,竟然這么多人都要來找它。”王利鋒道:“這件東西其實是本派歷代相傳的寶物,多年前不意遺失,一直以來也未找到。江湖上有個奸賊,他害人無數,在臨死前又想陷害我們,就留下了四句話,言道:‘一經兩訣合雙劍,王屋洪門始傳來。鐵劍五寶非凡物,重光遺藏此中猜。’意思是說這件寶物中藏有一個關于李后主留下的大寶藏的秘密。天下英雄聽了這個說法,不少人都確信無疑?!?p> 許老丈聽王利鋒背完那四句話,登時眼前一亮,問道:“鋒兒,莫非你是鐵劍門的弟子?”徐菀茹一聽義父突然這么問話,也是一驚。王利鋒嚇了一跳,心想這老伯不過是普通的鄉(xiāng)民罷了,如何會知道江湖之事,急問道:“老伯您是怎么知道的?”許老丈道:“這個你暫且不必知道,你如何證明自己就是鐵劍門的弟子?”王利鋒聽這一問,心想:“這老伯父女若也是圖謀本門的五寶,恐怕他們早就看過了我的七星劍了,絕不會至今仍不知情,可見他們在我昏迷之時根本就沒動過我的七星劍。試問這樣的為人,怎么會是壞人呢?就算他們真的心存惡意,如今又來了四個江湖中人,眼下我大傷未愈,也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他既要我證明自己的身份,我就證明一下又有何妨呢?”想到這里,解下后背的包裹打開,一柄七星劍露在桌上。
徐菀茹驚道:“這柄劍……”許老丈也笑道:“不錯,不錯,這就是鐵劍門的寶劍?!庇沂謸崦鴦Ρ系钠哳w金星,似乎甚是得意。王利鋒問道:“老伯究竟是何人,怎么對本門的事兒這么清楚,莫非也是……”想要說他也是圖謀鐵劍門的五寶之人,哪知還未出口,就聽那四人之中的一人說道:“我們兄弟四人路過寶地,兩天不曾吃喝,現下實是餓得壞了,懇請主人家賞點吃的。”原來四人已經到了大門之外。許老丈低聲道:“鋒兒你放心,老朽絕無惡意,你此來要找的那件東西也都可以著落在我的身上,現下須得先應付了外邊的這幾個人。”又謂徐菀茹道:“茹兒,你把你王大哥的這柄寶劍收了藏在內屋,莫教這伙人瞧見,否則大事不妙?!蓖趵h聽他安排得當,也不知究竟是敵是友,只得先依了,讓徐菀茹把劍包上帶進了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