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益非聽王云飛說是楊子玉所為,奇道:“聽說當(dāng)年的清云峰一役,這個(gè)‘玉面書生’楊子玉臨陣退縮,投降于毒龍教,后來死于馮昊天手中,怎么竟會活到今日?”王云飛道:“這個(gè)人奸詐至極,當(dāng)年卻僥幸未死,就此藏匿了起來?!睏钜娣撬菩欧切?,道:“就算他當(dāng)年沒死,我楊家與他從無瓜葛,怎么今番卻要來盜本門的‘木易令’呢?”
這會兒楊文昊已將楊琇瑩送回去歇息,也趕了過來,問道:“爹,那黑衣人呢?”楊益非道:“被這奸賊又給逃了?!睏钗年坏溃骸翱芍浪烤故钦l?”楊益非道:“這位王少俠碰巧認(rèn)得。”楊文昊一驚:“哦?王兄弟認(rèn)得此人?”王云飛道:“不瞞楊前輩和楊大哥,晚輩與此人有血海深仇,方才本是要取他性命的,不想叫他逃跑了?!睏钜娣堑溃骸耙銉?,你趕快去通知你的幾位師弟,讓他們帶人在竇州城里四下捉拿,絕不能讓這賊人跑了?!蓖踉骑w阻止道:“前輩,依晚輩看這楊子玉萬事準(zhǔn)備充分,想必這會兒早就逃了個(gè)無影無蹤,便是派人去追也是徒勞無功,不如將眾人召回,咱們另做打算?!?p> 楊益非疑道:“‘木易令’已失,不知要怎么另做打算呢?”楊文昊道:“爹,我看王兄弟說得有道理,你連那人會去哪都不知道,胡亂去追也追不到半點(diǎn)兒線索?!鞭D(zhuǎn)而謂那胖人弟子道:“大師兄,有勞你派人去把眾師兄弟召回到正廳議事?!蹦桥秩说茏涌戳艘谎蹢钜娣牵娝麤]有吱聲,說道:“好,我去去就回?!鞭D(zhuǎn)身離去,王云飛則和楊家父子重回正廳等候。
等候期間,楊文昊將方才那胖人向王云飛介紹了一下,原來此人名叫宋毅,是楊益非的大弟子,楊門武功習(xí)得甚是了得,王云飛也是欽佩不已。約么過了兩盞茶時(shí)分,那宋毅引著三人進(jìn)入正廳,正好是王云飛曾見過的那三個(gè),楊文昊將三人一一介紹了,又把王云飛介紹給他們。那楊益非的二弟子名叫張子豪,三弟子名叫柳程璋,五弟子名叫常德江,而楊文昊按年齡排在柳程璋和常德江之間,遂按老四排名。
張子豪先道:“師父,方才聽大師兄說寶貝被盜了,卻不知這賊人是如何知道寶貝的位置的?”常德江也道:“不錯(cuò),這寶貝是師父親自藏的,除了師父之外斷無外人曉得,那賊人又是怎么做到的呢?”王云飛聽到這里,心下奇了:“楊子玉明明就是在禁地的那間屋子里找到的‘木易令’的。楊老前輩跟我說他不能擅入楊門禁地,但這‘木易令’卻是他親自所藏,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只聽楊益非道:“這事兒著實(shí)令人百思不得其解?!?p> 王云飛問道:“前輩,請恕晚輩斗膽提個(gè)疑問?!睏钜娣堑溃骸巴跎賯b有話但說無妨?!蓖踉骑w道:“是?!睂⒎讲诺囊蓡栒f了。眾人聽說那楊子玉是在禁地之中找到的“木易令”,無不大驚。楊益非道:“這怎么可能?我本來是將這‘木易令’從祖公殿移到了偏堂里的,心想那里無人把守,最危險(xiǎn)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可沒到過禁地那里去?!蓖踉骑w奇了,道:“聽楊前輩所說,似乎是另有人將‘木易令’移到了禁地去的?!?p> 此言一出,眾人皆道:“難道他還有幫兇?”楊文昊則問道:“王兄弟,闖我?guī)熋瞄|房的那人你曾看到過,不知他們可否就是一人?”王云飛道:“楊子玉綽號‘玉面書生’,雖說如今容貌已毀,但身材高大卻還是有的,而闖入楊姑娘閨房的那人個(gè)子卻不算太高,料來絕非一人?!睏钜娣堑溃骸皞€(gè)子不高,那么也就不是水盛了?!庇嗳司c(diǎn)點(diǎn)頭,仍是抓不到半點(diǎn)兒頭緒。
宋毅道:“瞧這前前后后的諸事,料來此二人中至少有一人對本門極是了解,否則也不會如此算計(jì)我們了。”柳程璋道:“大師兄言之有理,可是這人若不是師叔,又有誰會對我們知道得這般清楚呢?”常德江道:“即便他沒有出手,將本門‘木易令’的秘密泄露出去的也定是他無疑?!睏钜娣锹勓試@了口氣,道:“早知今日,當(dāng)年就不該讓他逃了。”
張子豪問道:“對了,這人當(dāng)初留信說道,等他得手之后會替師妹解毒,不知師妹她現(xiàn)下情況如何?”楊文昊道:“師妹的毒,王兄弟已經(jīng)替她解了?!睆堊雍酪惑@:“哦?”只聽宋毅道:“二師弟的話倒讓我想到一個(gè)主意。”楊益非忙問:“毅兒有什么主意?”宋毅道:“這人說他得手之后自會送來解藥,我們何不借機(jī)布置一個(gè)陷阱等他落網(wǎng)?”王云飛道:“依我愚見,這個(gè)方法卻未必能夠奏效?!彼我闫娴溃骸巴跎賯b因何如此來說?”王云飛道:“這楊子玉是何等人物,昔年各大派圍攻清云峰,他尚且瞞過了眾人的眼睛而活了下來,今日又設(shè)下如此巧計(jì),盜得貴派至寶,只怕不會輕易上當(dāng)受騙。說不定,那解藥他早就留在了貴府的某個(gè)地方,只能‘木易令’一到手,再告訴你們不遲。”
王云飛話音甫畢,忽聽得屋頂?shù)耐咂翱币豁懀@是有人就在上面。楊益非大喝一聲:“是誰!”將桌上茶杯一送,直奔聲音而去,“嘩啦啦”幾聲,屋頂露出一個(gè)大洞來,碎瓦片也掉了一地。這會兒王云飛身子一縱,已經(jīng)自那洞口飛上了屋頂,他四下一看,漆黑的夜里不見有人,心下奇了:“這人逃得如此之快,倘若我不等楊前輩出手而直接上來,怕是可以看到他的模樣了?!?p> 他正自在屋頂尋思這些,就聽屋內(nèi)的柳程璋、常德江齊聲喊道:“什么人?”急忙縱下屋來,見廳內(nèi)立柱之上有一白布,乃飛鏢釘在其上,順手扯下,讀道:“身子既復(fù),解藥不賜?!笔怯醚獙懴碌陌藗€(gè)字。楊益非等人一一接過來看,無不是又驚又疑:驚的是適才的確危險(xiǎn),倘若那人暗施偷襲,免不了有人要中招;疑的是這人為何要留下血書,血書上的八個(gè)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王云飛說道:“這幾個(gè)字似乎是說,楊姑娘的毒已經(jīng)解了,他就不給我們解藥了。好像這人就是楊子玉或是他的同伙幫兇?!睏钗年坏溃骸斑@楊子玉費(fèi)盡心思來盜取本門的‘木易令’,不知對他有什么好處?!蓖踉骑w道:“這個(gè)我也想不明白?!睏钗年坏溃骸按巳司退闾拥教煅暮=牵覀円驳冒阉业剑没匚覀兊臇|西!”王云飛道:“我聽楊子玉自己說過,他現(xiàn)在效力于遼國的一位王爺,這位王爺當(dāng)年曾待他不薄,好像還是什么皇叔?!睏钜娣堑溃骸笆裁??楊子玉甘為契丹人走狗?不好,他盜走‘木易令’,要么是要那些與我楊家大有淵源的江湖豪杰為他所用,要么就是意欲掀起中原武林的一場風(fēng)波!”
楊文昊這時(shí)道:“爹,依我看這當(dāng)口也顧不得什么臉面了,莫不如咱們楊家向江湖之上發(fā)出這樣一條告示,就說本門‘木易令’被奸賊所盜,叫大家切勿相信持寶之人的話,如何?”楊益非道:“‘只認(rèn)木易令,不論楊家人’,這話非是自我楊門而出,卻是江湖上那些英雄豪杰自發(fā)而起,一一相傳的,我們要是發(fā)出這么一條告示,豈不是自打耳光嗎?”楊文昊道:“這也不行,眼下可實(shí)無他法了?!彼我愕溃骸皫煾?,要弟子說,不如這樣,王少俠不是說那盜寶的楊子玉效力于遼國的一位王爺嗎?咱們正好可以以此為突破點(diǎn),試圖查出那位王爺?shù)降资钦l,自然可以找到楊子玉的下落,如此也就不愁?yuàn)Z不回‘木易令’了。”
楊益非道:“此言有理。”問王云飛道:“王少俠,你可知這楊子玉所效力的是遼國的哪一位王爺?”王云飛道:“楊子玉當(dāng)時(shí)也沒有多說,只是言道他殺了丐幫龍幫主、天華幫卜老前輩、河北唐家堡唐老拳師祖孫和衡山派大弟子朱冠霖之后,本是要北上再殺一人嫁禍給我,嗯,嫁禍給鐵劍門的‘逍遙劍’王四俠的,誰知在遼國境內(nèi)遇到了大遼國皇叔、當(dāng)時(shí)的鄭王爺。那位王爺待他甚好,奉他為上賓,他于是就留下來為這位王爺效命?!?p> 眾人聽到此間,又是一驚,皆道:“什么?這些人都是楊子玉殺了之后嫁禍給王利鋒的?”王云飛道:“沒錯(cuò),這話是楊子玉親口所說,絕無半點(diǎn)兒虛假。”宋毅道:“這楊子玉真是用心歹毒,今日他盜取本門的‘木易令’,說不上又會借機(jī)干什么壞事。”楊益非道:“毅兒,為師便交給你一個(gè)任務(wù),你去負(fù)責(zé)替為師好好查查,看看楊子玉所投靠的這位遼國王爺究竟是誰,府邸又在何處,以便咱們商量一個(gè)萬全之策,一舉奪回‘木易令’?!蹦撬我愎響?yīng)了,當(dāng)即辭別下去。
楊益非道:“今夜本是除夕,可惜什么興致都被這奸賊給擾了。但是王少俠遠(yuǎn)來是客,文昊,你安排下去,立刻準(zhǔn)備筵席,替王少俠接風(fēng)。”王云飛連連推辭不就,楊益非道:“王少俠莫非瞧不起我楊某人嗎?正所謂相逢是緣,王少俠武功高強(qiáng),日后奪回‘木易令’,或許還需得王少俠照應(yīng)一二?!蓖踉骑w道:“前輩有所不知,這楊子玉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家父、家?guī)熞约拔姨珟煾傅热?,都是被他所害,便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他?!睏钜娣菃柕溃骸皡s不知令尊和尊師都是哪位?”王云飛不敢說出自己的身份,又不愿撒謊騙人,說道:“這個(gè),請恕晚輩暫時(shí)不能見告?!?p> 楊益非道:“無妨,無妨,王少俠有難言之隱,倒是老夫問得冒昧了。”忙叫人安排王云飛下去小憩,以等待筵席。王云飛折騰了一夜,這會兒的確是多有困意,倚在房間中的床上便即沉沉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有人大叫道:“快開門,快開門!”跟著“咣咣”直打大門。王云飛所居的客房距離楊府的大門不遠(yuǎn),這敲門聲便似在他耳邊一般。他猛一驚醒,就聽院中的張子豪說道:“什么人大年初一就敢來大鬧我楊府?”只聽門外那人道:“我找楊益非,快讓他親自來見我!”
張子豪怒道:“大膽,竟敢直呼我?guī)煾傅拿M,你到底是誰?”門外那人道:“你打開了門,不就知道了嘛?!睆堊雍馈昂摺绷艘宦?,道:“好,我便看看是那個(gè)找死的!”帶著十余名弟子打開大門,只見一個(gè)四十多歲的矮胖漢子領(lǐng)著四人站在府外。那漢子一見張子豪開門,道:“還算聽話。你,你是楊益非的兒子還是徒弟?快讓他出來見我!”張子豪道:“你是誰?為何如此無禮?”那漢子道:“無禮的可是你們楊家!識相的快叫楊益非出來,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
張子豪大怒道:“你早早的就來鬧我們楊家,還要對我不客氣?好,讓我先來教訓(xùn)教訓(xùn)你這個(gè)矮胖子!”一掌拍出,直奔那漢子面門而去。他身材較那漢子要高出不少,是以這一掌打出,手臂仍是平的,不料那漢子將手一挽,就扣住了張子豪的脈處。張子豪原就沒把這漢子當(dāng)作什么厲害角色,所以出招之時(shí)根本就沒想到會有這么一遭,待到那漢子使擒拿手法時(shí),想要收手卻來不及了。
那漢子拿住張子豪,問道:“楊益非他人在何處?說是不說?”張子豪吃痛,仍是叫道:“我死也不說!”那漢子道:“好,你楊家不是官府衙門就敢私自扣人、拒不放出,我就學(xué)學(xué)你們,今天也把你帶走,扣著不放了!”張子豪大叫道:“你敢!快放手!快放手!”那漢子“哈哈”一笑,道:“楊益非不出來,休想我放了你!”
他“你”字剛脫出口,忽然一個(gè)黑影閃過,一腳踢向他抓著張子豪的右臂。那漢子左手一揚(yáng),掌腳相交,各自退開,但他仍是抓著張子豪不放。那黑影正是楊益非。楊益非站穩(wěn)之后,道:“老夫久不出府門半步,更是與這位先生從未謀面,不知先生找我有何貴干?”那漢子一聽,喜道:“原來你就是楊益非,真是再好不過了?!睏钜娣堑溃骸跋壬蚝伟l(fā)笑?”那漢子道:“我找你出來,是想向你問個(gè)事情?!?p> 張子豪叫道:“你有求于我?guī)煾福褪沁@么來求人的嗎?”那漢子道:“我只說問個(gè)事情,可不曾求他?!蹦菑堊雍罋鈽O,想要再叫,楊益非道:“子豪,你先住口吧。”張子豪無奈,只得閉口不語。楊益非問道:“先生想要問些什么?”那漢子道:“我的兄弟們昨晚見到一個(gè)少年進(jìn)了你楊府,之后就再沒有出來,不知這少年現(xiàn)下人在何處,還請賜告?!睏钜娣堑溃骸奥犗壬f,似乎是與這少年相識了?!蹦菨h子不答,道:“你還沒回答我呢。”楊益非道:“不假,昨晚的確有個(gè)少年來了我楊家?!蹦菨h子聞言一怔,隨即道:“果然在你這里。楊益非,這少年可非一般人物,識相的趕快把他放出來交給我們,否則你楊家可討不到半點(diǎn)兒好處?!?p> 王云飛還在客房之內(nèi),聽這漢子所言,心頭一震:“莫非這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今番故意要來捉我?”只聽楊益非道:“我楊家在江湖上雖不是什么大門大派,終究也沒有人敢來得罪,卻不知先生的來歷,倒要先請教了?!毖酝庵馐钦f這漢子偏要來得罪楊家。那漢子道:“得罪可不敢,只是你楊家破壞規(guī)矩在先,我們前來要人,實(shí)也是無奈之舉。”楊益非聽他說話,心中想著“木易令”被盜一事,忽然一笑,說道:“你們這個(gè)節(jié)骨眼前來搗亂,跟那盜寶的賊人也是一伙兒的吧?”
那漢子聽楊益非說自己跟賊人一伙兒,心下大怒,道:“放你娘的夠臭屁!我陳老大何曾做過雞鳴狗盜之事?”牽住張子豪,飛腿往楊益非踢去。楊益非見他攻來,倒也不慌不忙,只將右手向下一按,護(hù)在自己前頭,跟著另一手一撥,身子也隨著后退半步。那陳老大一踢不中,心中惱怒,可是自己若要上前,還得抓著張子豪,難免有所牽絆,只得強(qiáng)按怒氣。楊益非一見此景,已然明了,喜道:“陳先生這樣抓著小徒與我對招,可占不到半點(diǎn)兒便宜,莫不如將他放了,你我再一一過招,如何?”
陳老大冷冷一笑,道:“想騙我放了他,好,只要你把你們扣下的那少也年放了,我自然放了你這孬貨的徒弟。”楊益非道:“我楊家又沒有拘著人不讓他走,‘放’之一字可就太過言重了。對了,陳先生,還不知你找這少年有何貴干呢?”那陳老大道:“這個(gè)你管不著!”楊益非道:“不錯(cuò),這個(gè)我確實(shí)管不著,但是你抓著我的徒弟不放,我卻是非管不可!”身子一晃,已經(jīng)到了他身前,右手一掌拍出,打向陳老大脅下,陳老大忙按住張子豪擋在前頭。楊益非也不在意,急變掌為爪,牢牢抓住張子豪肩頭,左手則從張子豪耳畔送出,直往陳老大的手上打去。
這一下變起不意,陳老大倘若繼續(xù)抓著張子豪不放的話,勢必要被楊益非打上一掌。他自不愿白白挨下一擊,收手撤了,張子豪即被楊益非救回。楊益非謂張子豪道:“我楊家正反六路擒拿手法何等了得,你倘若好生學(xué)了,適才何須為師親自動手?”張子豪滿臉通紅,也不敢吱聲。那陳老大道:“楊益非,你仗著自己武功高強(qiáng)就敢這么對我,好,我是武功不如你,但是不要忘了,我還有幫手!”說著手下四名弟子各自掏出個(gè)物事,只朝天一舉,四道火光即沖上天,伴隨著一聲長鳴。
張子豪驚叫道:“師父,他叫人了!”楊益非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這陳老大會找來什么幫手,更不知他們到底有何目的,只得先揮手讓張子豪退下。過得片刻,宋毅、柳程璋、楊文昊和常德江先后聞聲出來,紛紛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張子豪指著陳老大道:“這家伙大年初一就來大鬧我楊府,偏說我們抓了一個(gè)少年扣著不放,要我們趕快防人。我猜他跟盜取本門寶貝的那人多半是一路的。”
說話之間,四周已涌來數(shù)十人,齊在楊府門口集合。來人問陳老大道:“怎么樣,確定了沒有?人可就在這府中?”陳老大道:“這姓楊的已經(jīng)承認(rèn)了,昨晚確實(shí)有個(gè)少年進(jìn)了楊府,只是他還不肯放人。”一人道:“既是這樣,咱們立時(shí)沖了進(jìn)去把人搶出來便了?!庇忠蝗俗柚沟溃骸斑@樣不太好吧,竇州楊門在江湖上多少還算有些威名,如此貿(mào)然沖進(jìn)去搶人,恐會得罪不少人啊。”先一人道:“怕什么,當(dāng)今天下我們何曾懼怕過哪個(gè)?”后一人道:“倒也不是怕誰,只是我們受人之托,要是把事兒給辦砸了,不僅托付我們的人會降罪責(zé)罰,就連,就連……”余人皆道:“有理,有理?!?p> 楊益非一見這伙人似乎有所顧忌,心下稍安,只聽又一人道:“沖與不沖都是一樣,依我看咱們還是沖進(jìn)去拼上一拼為好,即便不能把人搶出來,受了責(zé)罰,也好叫,叫……知道我們盡了力了,總不至于連累自己的家人跟著我們受死。”王云飛聽這人說話,心中反卻不明白了,不知這話是什么意思。那些人想了一想,均道:“還是老馬的這話更有道理?!闭f著亮出兵刃,做好打架的準(zhǔn)備。
王云飛看到這里,心想:“這些人口氣不小,似乎都大有來頭,他們要是起了殺心,胡亂沖進(jìn)楊府,弄不好會一發(fā)不可收拾?!毕胫约罕臼怯麕椭鷹罴易プ∧潜I寶之人的,可是卻沒能幫成,這一下楊家又遭了變故,自己決不能袖手旁觀。想及此處,忙沖出屋去,喊道:“楊前輩,晚輩來助你一臂之力!”人一縱身,躍到楊府門前,穩(wěn)穩(wěn)站在那里。
他已經(jīng)做好了力戰(zhàn)群雄的準(zhǔn)備,不料那些人一見王云飛出來,人人臉現(xiàn)驚喜之色。一人道:“陳老大,可是這個(gè)人?。俊标惱洗蟮溃骸皯?yīng)該是吧?!弊屓巳〕隽艘粋€(gè)卷軸,小心翼翼攤開,看那卷軸一眼,接著又看了王云飛一眼,如此看了幾個(gè)來回,贊道:“簡直太像了,各位兄弟,就是他,就是他!”叫人收了卷軸,自己則上前一步,躬身說道:“您,您就是王少俠吧?”王云飛嚇了一跳,心想自己初回中原,斷無人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怎么眼下卻被這人識得?
那些人見王云飛不答,也拿不定了主意,便有人問陳老大道:“陳老大,到底是不是這個(gè)人?”陳老大道:“這畫像乃是上頭傳下來的,說是讓我們照著這畫像尋找此人,該不似有假才對?!绷碛腥巳ソ舆^卷軸,打開看了一看,道:“畫得這么像,怎么會不是真的?”問道:“這位少俠可是姓王?”王云飛不答,而是反問道:“不知諸位是誰?到底有何貴干?”那人道:“少俠這般,意思是承認(rèn)自己姓王了?”一施禮,續(xù)道:“小人李直見過王少俠。”余人也紛紛施禮道:“見過王少俠。”
王云飛又是一驚,心道:“我與他們從不曾謀面,如何要向我行此大禮?”道:“各位,你們這是什么意思?”那陳老大道:“王少俠且請寬心,我們兄弟眾人絕無惡意。”王云飛道:“不知你們是……”陳老大急道:“我們受人所托,請恕暫時(shí)不能見告之罪?!蓖踉骑w心下著實(shí)覺得奇怪,想著:“什么人會有這么怪的規(guī)矩,托人找我卻又不肯將真實(shí)身份示人?”思量半晌,仍無頭緒。這時(shí)那陳老大又道:“王少俠,我們聽人說您來到了竇州,又夜入楊府,之后便沒能出來,以為這楊家將您給扣留了下來,于是奉命前來搭救。今番見王少俠一切無恙,著實(shí)可喜可賀?!?p> 王云飛道:“我想大家一定是誤會了,楊前輩待我不薄,還要設(shè)下筵席款待我這個(gè)毛頭小子,怎么會是你們想的那般呢?”陳老大等人忙轉(zhuǎn)向楊益非連賠不是。楊益非道:“不知者不罪?!标惱洗蟮溃骸凹热晃覀冋业搅送跎賯b,不如這樣吧,還請王少俠隨小人等移步城西的興源客棧,我們已將那里包了下來,略備了薄酒,想一來為您接風(fēng)洗塵,二來陪您一塊過個(gè)年,只等,只等您賞臉光降。”
楊文昊道:“我們的酒宴馬上就準(zhǔn)備完畢,王兄弟還是留在我楊家為妥?!蓖踉骑w也道:“楊大哥說得不錯(cuò),我為什么要跟你們?nèi)??”那陳老大急道:“王少俠,您可是我們的貴賓啊。不瞞您說,我們這些人是奉了上頭的命令,一道前來恭請您去赴宴的,您要是不去,我們的上頭定不會饒了我們,還請看在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幫幫我們吧?!闭f著跪在地上,向王云飛叩頭哀求,其余眾人也是一般如此。宋毅道:“天下豈有這等道理?”陳老大道:“這個(gè),這個(gè)只等王少俠您親去,自會明白的?!?p> 王云飛奇了,心道:“這人果然了得,為了叫我前去赴宴,竟然拿這個(gè)相要挾,卻不知耍的是什么把戲。也好,那我就將計(jì)就計(jì),看看到底是誰在暗中操縱這一切。”回身向楊益非施禮道:“楊前輩與眾位大哥的好意,晚輩唯有心領(lǐng)了,只是這請我之人太過奇怪,晚輩有心一去,探探虛實(shí)?!睏钗年坏溃骸巴跣值?,這伙人都不是出自竇州,小心有詐,依我看不去為妙?!彼我?、張子豪、柳程璋和常德江也都如此勸說。王云飛道:“多謝幾位提醒了,我覺得這其中定有什么隱情,說不定與貴派至寶的遺失也有干系,定要前去一看究竟?!?p> 楊益非道:“王少俠,你武功高強(qiáng),老夫倒不擔(dān)心,只是你似乎涉世不深,這江湖上人心險(xiǎn)惡,卻不得不防啊?!蓖踉骑w道:“前輩教誨,晚輩銘記于心?!彼我愕溃骸安蝗邕@樣,王少俠,我們師兄弟幾個(gè)陪你一道前去如何?即便是有了什么事兒,彼此也好有個(gè)照應(yīng)。”那陳老大急道:“萬萬不可,我們今天要請的只是王少俠他一個(gè),上頭可沒說過要?jiǎng)e人跟著前去?!彼我愕却笈溃骸澳恪蓖踉骑w道:“諸位不必爭執(zhí)了,他們既是點(diǎn)名要我一人前去,又怎好拂了他們的意。”謂楊文昊道:“楊大哥,有勞派人將我的包裹拿來。”楊文昊應(yīng)了,即派人照做。
過不多時(shí),一名楊家弟子將王云飛的包裹取來,交到了王云飛手上,王云飛負(fù)于背上,向楊家人施禮作別,道:“諸位,告辭了?!睏钜娣堑热瞬煌俅翁嵝眩骸巴跎賯b萬望小心才是?!蓖踉骑w點(diǎn)頭應(yīng)了,這便謂那陳老大等人道:“煩勞頭前帶路吧。”陳老大大喜,忙與眾人起身,引著王云飛朝城西走去。
王云飛跟著這些人,心下不住好奇,實(shí)不知這宴請自己之人究竟是何來路。輾轉(zhuǎn)了幾個(gè)街頭,忽見前頭一家客棧,上面的匾額上正是寫著“興源客?!彼淖?。他往客棧門口一望,只見那里站了數(shù)十武士,居中一個(gè)男子接近五十歲的年紀(jì),長須飄飄,正自等待。那些人一見王云飛一眾,紛紛迎了上來。居中的那男子問道:“人可救了出來?”陳老大道:“大喜,大喜,屬下等已經(jīng)將王少俠帶來了。”說著將王云飛介紹給了那些人。那居中男子瞪大了眼睛,將王云飛看了又看,然后道:“果真和畫像上的一模一樣?!备还?,施禮道:“小人見過王少俠。”
王云飛一驚,道:“前輩這是什么意思?”心想自己與他并不相識,何況他還年長自己不少,怎可讓他給自己行禮,忙伸手去扶他起來,哪知這手一碰他衣袖,忽然瞥見他袖口之內(nèi)繡了一個(gè)符號,那符號上下各是一道長橫,中間是兩個(gè)短橫位于一條線上,正是八卦之中的離卦,心頭一震:“這個(gè)……”想到在伏龍島之時(shí),無極門眾弟子曾將自己的袖口展示給了南海群雄,那樊堂主和艾明忠等人都是繡著這個(gè)符號的,急向后一撤,說道:“你們都是無極門的?”
居中那人知道王云飛看到了自己袖口的標(biāo)志,下意識地將手按住衣袖,然后想了想又把手拿開,抱拳道:“王少俠說得不錯(cuò),我們都是無極門的弟子,小人姓唐名瑜,是火離堂桂州分舵的舵主?!蓖踉骑w一聽到這里,想著:“原來你就是楊大哥所說的那個(gè)唐瑜?!钡溃骸拔遗c唐舵主向無謀面,何以唐舵主要如此勞師動眾請我來這里?”唐瑜道:“王少俠此言差矣,小人等實(shí)是聽說您夜入楊府之后沒有出來,這才召集附近一帶的眾兄弟商討相救之策。”王云飛道:“既是我完好無損地待在楊府,為何還要請我來此呢?”唐瑜道:“這,這,不瞞王少俠,我等也是奉了上頭的命令?!?p> 王云飛疑道:“什么?上頭的命令?”唐瑜道:“正是。王少俠自離開伏龍島之時(shí),其實(shí)就被本門南海分舵的弟子瞧了見,并暗中向堂里報(bào)了訓(xùn),樊堯樊堂主得報(bào)后,立即動身南下,并著廣州分舵的李炎國、潭州分舵的牛志勇、江陵分舵的魏蒼豪和南海分舵的艾明忠四位舵主分別趕往這里會合,說是無論如何也要在我桂州分舵管轄的廣南西路地界上與你會面。此后王少俠從吳江碼頭上岸,開始轉(zhuǎn)由本舵弟子一路跟隨。我們都知道王少俠武功高強(qiáng),未免你起疑,這便換了不少弟子來回跟蹤,得罪之處,還請王少俠海涵?!?p> 王云飛心想:“我被他們跟蹤了,怎么自己卻不知道?定是我憂心尋找小師叔的事兒,以致于分了神?!庇忠幌耄骸盁o極門如此大的陣仗,莫非是因?yàn)闀詴缘木壒??”問道:“唐舵主,晚輩有一事先要向你請教?!碧畦ぜ钡溃骸安桓耶?dāng),不敢當(dāng),王少俠有話但問無妨?!蓖踉骑w道:“不知你們可是受了曉曉的命令?”唐瑜疑道:“曉曉?”王云飛忙道:“就是你們的少小姐?!碧畦ご篌@,然后說道:“王少俠許是太看重小人了,少小姐何等身份,能得她直接向小人發(fā)號施令絕對是小人的榮幸。不瞞您說,我們都是聽從了樊堂主的吩咐?!蓖踉骑w應(yīng)了句,心想:“也許樊堂主是聽了曉曉的吩咐,等見到他的時(shí)候順便問問曉曉的情況,還有程爺爺?shù)牟∏椤!眴柕溃骸澳欠弥魉麄兪裁磿r(shí)候才會趕到?”唐瑜道:“小人現(xiàn)在就派人把我們在竇州會面的消息匯報(bào)給樊堂主,相信最快今晚他們就能趕來。”
唐瑜說完這話,忙安排人去通知樊堯,又道:“瞧小人這腦袋,怎可讓王少俠站在這里?快快請進(jìn)客棧,小人已經(jīng)在此安排好了酒席和上等客房,替王少俠接風(fēng)?!币踉骑w入內(nèi)坐下,舉杯敬酒。王云飛不善飲酒,喝了兩口,覺得不甚舒服,有意下去休息,忽然想到了楊子玉一事,暗道:“楊大哥說無極門弟子遍布天下,勢力極大,恐怕打探消息的事兒絕不亞于丐幫。我?guī)熓宓氖聝菏玛P(guān)重大,暫時(shí)不能讓外人知道,但是楊子玉這個(gè)奸賊卻可以勞煩他們代我打聽打聽?!眴柕溃骸疤贫嬷?,晚輩想跟你打聽一個(gè)人?!碧畦さ溃骸巴跎賯b但說無妨,小人必定知無不言,即便不知道,也會請門中的兄弟幫忙打探。”王云飛道:“是北方遼國的人也能打聽得到嗎?”唐瑜“哈哈”一笑,道:“王少俠有所不知,本門弟子遠(yuǎn)比丐幫更盛,什么人打探不出來?王少俠只消得說上一說,小人以及在座的這些兄弟們倘若真不知道,就傳書一封,請遼陽分舵的元開、燕云分舵的寇禎、漠北分舵的丁宏智三位舵主派人給您打聽,絕對不會有錯(cuò)?!?p> 王云飛謝了句,道:“我要打聽的是遼國皇叔,他做過鄭王爺,不知道現(xiàn)在這人人在何處?!碧畦げ恢来巳?,問道:“眾位兄弟,你們可知道這個(gè)王爺是個(gè)什么人?。俊币幻茏拥溃骸巴跎賯b說的這個(gè)人應(yīng)當(dāng)是秦晉國王耶律淳吧。”唐瑜一喜,問道:“付兄弟聽說過此人?”那姓付的道:“秦晉國王耶律淳是遼國皇帝耶律延禧的堂叔,早年受封鄭王,后又改封為秦晉國王?,F(xiàn)在這人手握遼國兵權(quán),正在遼金前線作戰(zhàn)?!蓖踉骑w心下暗喜,因?yàn)闂钭佑癯霈F(xiàn)在蓬萊島,就是要破壞宋金會盟的計(jì)劃,以報(bào)答那位王爺?shù)?,心想:“楊子玉盜取‘木易令’,該是要號令江湖英雄助這耶律淳一臂之力,我可不能讓他的奸計(jì)得逞?!秉c(diǎn)頭說道:“定是此人無疑了。”
言及此處,又想:“楊子玉現(xiàn)在剛剛盜得了寶貝,應(yīng)是立即北上去了,該走得不遠(yuǎn)才是,我若及時(shí)去追,可能會在半路上將他攔住?!逼鹕碚f道:“唐舵主,晚輩身有要事,不能多耽,必須立即離開?!碧畦さ却篌@道:“飲酒不過三杯,王少俠有何事急于離去呢?何況樊堂主和其他四位舵主都在來此的路上,就此錯(cuò)過不大好吧。”王云飛道:“這事兒確是急事,遲了恐有大麻煩。唐舵主,勞煩你跟樊堂主等人說明一下,日后晚輩會親自賠罪。”唐瑜道:“賠罪可不敢當(dāng)。”王云飛又道:“再請您派人去楊家通知一聲,把這遼國王爺耶律淳的事兒跟他們說了,就說我已經(jīng)去追那賊人了?!辈坏人送炝?,忙向眾人作別,帶著包裹奔出了客棧,找回自己的馬匹,向竇州城北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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