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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花事盡

第017章 風雪迷途

一朝花事盡 秋風竹 2287 2021-02-26 07:10:16

  凌勵帶著賀壽儀仗離開國都永定那一日,正趕上南越入冬后的第一場雪。

  沈嬋立在北城門外的測測寒風中,目送聲勢浩大的賀壽儀仗一路北去。她穿著雪狐色的輕裘披風,在漫天紛揚的雪粒中,毫不起眼。以至于凌勵的車馬從驛道經(jīng)過,他撩開車簾打望漫天風雪時,也未曾留意到圍觀人群中她的身影。

  儀仗中的車馬碾壓過薄薄的積雪,伴著“吱吱”的細響從驛道經(jīng)過。當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龐從眼前閃過,沈嬋久久追視,不肯瞬目,直到風雪迷眼,才不得不掀開披風,以袖拭目。

  看倦了簾外風雪,凌勵正要放下車簾,一股似曾相識的香氣便隨寒風卷至鼻底,幽冷雅靜,令肺腑瞬間清明。他當即將頭探出車廂,灼熱的目光一一掃過道旁圍觀送行的人群,卻未能發(fā)現(xiàn)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熟悉臉龐。

  待沈嬋拭目落袖時,凌勵卻已失望的回身落座,徐徐放下了車簾。

  他們誰也未曾料到,這一別,竟成永訣。

  在賀壽儀仗離開永定城的第二日,沈家接到了賜婚的圣旨。

  內(nèi)侍省都知劉寅在沈家客堂高聲宣旨,念及今上稱贊沈嬋“聰慧靈秀,溫婉雅儀,宜室宜家”,沈家上下帶著不出所料的喜悅與期待,彼此眼神交匯會心一笑,直到聽見那句“特冊立為太子妃”時,眾人便都如聞驚雷一般目瞪口呆了。

  “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劉寅讀完圣旨,停頓許久,不見沈家上下叩頭謝恩,當即笑著提醒道,“沈大人莫不是太過驚喜,竟忘了謝恩?”

  沈政宏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急切問道,“敢問劉都知,皇上是將小女許配給了哪位皇子?”

  “呵呵,沈大人方才走神了么?皇上是將令愛配予太子殿下了啊。這份尊貴,可謂是寵榮至極??!”

  “太子殿下?!”沈政宏只覺得一顆心沉到了海底。

  “嬋兒,嬋兒——”旁邊突然傳來燕氏的驚呼。

  沈政宏聞聲轉(zhuǎn)回頭去,便見沈嬋臉色慘白的歪倒在了燕氏的懷中。

  “喲,咱家傳旨這么些年,還是頭一遭遇到驚喜過度暈過去的呢。”劉寅面露詫色。

  “小女失態(tài)了,還望劉使臣見諒?!鄙蛘曛挥X得背心發(fā)涼,卻不得不極力保持儀態(tài)朝劉寅手中的圣旨叩頭謝恩,“臣叩謝皇上隆恩!”

  “對了,咱家出宮時,皇后娘娘特囑托了兩句話。說欽天監(jiān)報明歲盲春,不宜嫁娶,因此宮里想將大婚趕在除夕前辦了。時間上是比較趕急,不過請沈大人放心,太子大婚乃是國之大喜,禮部自會全力籌備,斷不會草率行事,虧待了太子妃?!?p>  “謝皇后娘娘!”沈政宏再次行叩拜大禮。只是這一次,他伏下頭去,竟是久久也不能抬起來。

  若沒有之前三皇子與趙邦岳那些事,皇上能將沈嬋賜婚給太子,這對沈家絕對是莫大的尊貴榮寵。而如今,在誰都以為沈嬋會嫁給三皇子時,突然接到賜婚太子的圣旨,這無異于平地驚雷,炸得人惶惶不已。

  待燕氏領(lǐng)著下人七手八腳的將沈嬋抬回她的臥房后,沈硯便急切問道,“父親,此事如何是好?”

  沈政宏頹然頓坐于中堂,無奈道,“如今圣旨已經(jīng)頒下,還能怎樣?”

  “此事十分蹊蹺。三殿下昨日才離開國都,這賜婚的圣旨今日就到了。”

  沈政宏顧自喃喃道:“舒世安那日在朝堂上提議此事被皇上壓下了,我以為皇上定會將嬋兒指給三殿下,誰知竟會是這般結(jié)果?”

  沈硯皺眉道,“若太子不知道科舉舞弊案背后的事兒也就罷了,若他知曉……”

  “眼下,卻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西溪游春以來,你妹妹對三殿下的用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依著她的性子,只怕……”沈政宏說道此處,忽然想起了什么,當即喚了李管家進來,囑他多派人盯著沈嬋的院子,眼下絕對不能讓她外出。

  沈硯看著父親的絮絮囑咐,心內(nèi)糾結(jié),卻欲言又止。

  當初,妹妹為三殿下勸說父親去揭發(fā)趙邦岳時,他就沒有阻止。那時,他想的是妹妹攀結(jié)上皇族,日后對他的仕途必然有益。此時,他又有何面目去勸說父親替妹妹退婚?!終歸是嫁給皇族,還是未來的儲君,縱然妹妹會一時想不開,但太子妃那尊寵的地位,卻又是多少女子夢寐難求的……

  沈硯不知道,這一刻,身為父親的沈政宏,心里也是這般認為的。他知道女兒會很難接受,但他勸慰自己:圣旨已經(jīng)頒下,他一個四品小官兒,又能怎樣?!

  沈嬋自醒過來后,一直在抗拒。拒食,拒飲,甚至不惜自傷自殘,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毀掉這門親事。

  然而,一切的抗爭,卻終究沒能扛住燕氏那句“你是想拿沈家一家老少的安危,去成全你和三殿下的海誓山盟”的質(zhì)問。

  終究,她退步了。

  若她只是一個任性嬌蠻的官家千金,她或許還可以無所畏懼的繼續(xù)為愛抗爭。她自小就與哥哥一道在學堂中接受儒家三綱五常教育,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卻不能不顧家人的安危。

  在垂首認命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被掏空了瓜瓤的青瓜,從內(nèi)部開始一點一點的枯萎了。

  那以后,任憑多少華美璀璨的珠玉擺放在她眼前,任憑多少艷麗奪目的服飾托舉在她的跟前,都未曾入過她的眼睛。她的眼中,只有凌勵北去那一日的漫天風雪。

  喜樂喧天中,她仍能聽見外面風卷雪粒輕敲碧瓦的細碎聲響。

  滿室香翠間,她仍能感覺到寒風鉆入脖頸衣袖的測測清寒。

  直到滿頭珠翠被取下,直到織金云鳳紋的喜服被剝開,直到滿身酒氣的凌崇將她壓進血一般艷紅的婚床之間,她才倏然驚醒,本能的抱臂護住了胸口。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后,她的唇角洇開了一團血跡。

  “可知我為何要娶你?”凌崇用力掰過她的下頜,居高臨下道,“我就是喜歡奪人所愛。只要想想凌勵那個廢物從白麗回來得知你已嫁給了我的痛苦無奈,我就覺得暢快無比?!?p>  那一記耳光令沈嬋頭暈?zāi)垦#郎o散的瞳孔慢慢聚焦,看清壓在她身上的這個男人陰鷙暴戾的目光,她厭憎的閉上了眼睛。凌崇卻一把擰住了她的脖子,狠狠道,“你父親和哥哥投錯了注,以為幫那個廢物除掉趙家就能動得了我?我會叫他們一個個悔不當初!”

  在沈嬋痛苦驚悸的掙扎中,凌崇揮手“刷”一聲撕開了她胸.前的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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