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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漂流

第一 夜行

曠野漂流 敘成 1296 2017-05-06 17:12:46

  我終于鼓起勇氣沖出門,大有慷慨赴死之勢。

  自動門把世界割成冷暖兩重世界。赤道和極圈在一步之內共存,確實是一種恍惚的奇觀。風兵荒馬亂,從四面八方向我沖鋒,而我手無寸鐵。在這場強弱懸殊的戰(zhàn)爭里,羽絨服都太軟弱。

  好像剛下過雨,知新樓邊的廣場比以往更冷清一些。兩三棵樹,和路燈光繞成一團影子,陰沉,但是慘白。我裹緊了衣服,就當作給自己一種徒勞的心理慰藉。

  地似乎濕了,走起來總有點滑??磥磉€是走慢點吧。

  操場上,水汽和燈光抵死纏綿,邊親吻著,邊結合成一種特殊的霧,再從鐵絲網(wǎng)眼里滲出來,在半空中鋪起一片昏黃情欲。幾個人影漸漸溶解在霧里,在遠處扭曲成幾道詭異的細縫。我想起了Stephen·King的《蘭戈利爾人》。

  這個時候,應該聽什么歌比較好一點——我打開播放列表,估計莫文蔚是不錯的,Jessie Ware也還行,當然Lorde最合適。她在歌里嘶啞地歌頌青春,我在時空的罅隙里稍作停留。某種意義上,我在此時和她走成了兩道平行的長線。

  我就拄著手機的光在黑夜里走。一個人走得很慢。

  風雨之后,空氣特別澄澈,就像是通透清明的河水,在我與天空之間流淌。一樣還是樹,這里的樹更高更密,路燈光再無法與它們匹敵,被蕭索的枝條抽離了寬度,勾勒成幾簇疏朗的碎線條。分明是北國,卻帶上一絲江南清雋。

  青蛙冬眠去了,寒蟬已經(jīng)死了,因此我找不到“蟬聲沉落,蛙聲升起”。聽說大明湖有荷花,但這個時候早都凋敝了,我亦尋不見“一池的紅蓮如紅焰”。天橋上看下去,小吃店熱騰騰的手抓餅吸引了很多人排隊,行人和過路車無暇顧及吃喝,匆匆奔向各自的生活里去。

  我突然覺得生活里有沒有余光中是無所謂的,有沒有《等你在雨中》更是無所謂的。畢竟太多人都已經(jīng)過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齡。

  胡思亂想著,我仿佛也不那么冷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我終于走到了宿舍。一邊上樓,我一邊想,辛棄疾詞里說“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那詞是秋天在江西寫的,層樓上應該不至于這么冷,否則肯定道不出“天涼好個秋”。

  什么時候下雪呢?我不知道。或許不下吧,或許下了也下不大,當然也可能下得很大。這種人力無法控制的東西,說不清楚。

  我走進宿舍門,溫暖開始啃噬身體。我不知道我過沒過“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但至少我生命里還有一點點詩的含義。

  我又有些想念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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