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代,對僧道度牒管理極嚴,蓋因出家人不納稅。所以有避稅者紛紛以出家為名,避稅為實。天下僧道多了。便嚴重影響朝廷稅收。歷代滅佛之因大抵如此,所以明太祖開始,就將度牒卡得極嚴。要拿度牒,不但要有完整師承來歷。還要“考證”。每年都有道經(jīng)考試。能過才可能拿得到度牒。了塵待云華入京也有為了“云華”考證的目的。修道之人道心堅定??刹皇峭降苋鰦赡芨淖兘Y果的。
要考試先報名。報名要本人和本人師傅帶齊證件到禮部祠祭清吏司署辦理。本來,報名無非檢查下證件真?zhèn)味眩缓箢I取參考文書。并無大事。但當了塵和云華將度牒和道觀戒牒(道觀學習證明)交了上去的時候。祠祭清吏司署走進了來一個七品員外郎。從吏員哪里拿過了了塵的度牒看了一下就冷笑到:“你的度牒是永樂年的??茨悴贿^二十。這也敢拿出來?”
了塵的臉色一下子就陰了。知道來人不善,怕是找茬的。朝廷刺封的五品真人作為專門管理僧道事物的衙門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如此作為,肯定不是無意而為了。
“貧道如何不敢拿出來,莫非你度牒不是禮部所頒發(fā)的?貧道今年多少歲,又豈是無知小兒輩所能知道的?”了塵也不客氣,直接罵當面官員無知小兒。
那員外郎大概第一次被人在自己衙門里罵。頓時氣的臉色通紅看著了塵咬著牙道:“我看你就是假冒的,按大明律假冒度牒出家者仗五十九,流三千里?!?p> 了塵嘿嘿一笑道;“真與假,你個小小七品不配知道。要將我杖五十九,流放三千里。那請早。不過你得先報告你上官,你還沒資格?!绷藟m搖了搖手指?;觳话褜Ψ椒叛劾铩A藟m知道眼前的只是個炮灰人物。盡然讓炮灰上,就說明對方不敢撕破臉。今天只是試探而已。
員外郎氣的發(fā)抖道:“但我又權差驗文書真假,我現(xiàn)在懷疑你度牒有問題。要先扣下。如何?”
了塵知道對方扣留自己度牒似乎是為了不讓自己辦完手續(xù)?!昂酶呙鞯氖侄巍?。笑道:”你自便,我來京城就是為了報備一下?,F(xiàn)在已經(jīng)報備完成,二來為了我徒弟度牒一事。現(xiàn)在你既然認為我的度牒有問題,那我徒弟就不用考試了。我自然可以離京了。你確定?“了塵將了對方一軍,準備把一個超級大黑鍋扣對方頭上。自己奉密旨進京。前來禮部報備。為的就是皇帝病重一事。如今,被個小小員外郎趕走。這員外郎想干什么?里面會越想越可怕。哪怕當今寬恕了。都下一任皇帝即位,也不會放過他。甚至有明一代,這個員外郎都沒法翻身。
了塵小小將了對方一軍,現(xiàn)在就看對方敢不敢接了。只要對方接下。也就離死不遠了,甚至會牽連家族。
”你。你。。。。?!皢T外郎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很想對對方說”我確定“。但他不傻。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說/但本能告訴他,這句確定說不得。一時間左右為難。說不出話來。
了塵卻沒那個心情陪這個炮灰玩下去道:”三天之內(nèi)。你叫指使之人還有你上官到白云觀給我把我的度牒送回。還有我徒弟的度牒。今天被你刁難了。沒心情考試,你自己搞定。不然我準時離京。“
了塵說完,也不管臉色忽青忽白的員外郎大人。拉起云華的手就走出了禮部大門。
了塵知道文官們不會歡迎自己進京,卻沒想到會用出如此下作低劣的手段。既然文官們不要臉皮了。自己怎么能不奉陪?
回到白云觀,了塵如沒事一般,照常督促云華早中晚功課,其余時間則一個人做在靜室里靜修打坐。而此時,員外郎正滿身狼狽地向自己座師史部尚書屠滽說明事情始末。屠滽聽完抓起手中茶杯砸向了地面怒道:”我叫你試探他,不是叫你刁難他。你怎會如此之愚不可及。平白送把柄與人?“員外郎聽得臉色發(fā)白到:”我也是為了天下正道人心啊。不想那妖道如此狡猾,我不過刁難了他,我致仕而已,為心中正義,學生甘愿認罰!“
屠滽看了眼地上的員外郎,都是老狐貍了,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學生的以退為進之法。他是自己學生,是為自己去惹了對方。若自己不能保全,以后還有誰肯為自己沖鋒陷陣?
屠滽連忙扶起地上的學生嘆了口氣道:“為師自會去與幾位閣老商議,你先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罷,你放心就是“。員外郎大喜。認為自己又過關了。卻不知道自己在老師心中已經(jīng)留下了辦事不利,專耍小聰明的印象。
員外郎告辭而去,屠滽在客廳了走了幾圈才下定決心叫了自己隨從道:“為老夫更衣,老夫有事情要去李閣老j家一趟”。
已然華燈初上,李東陽府邸書房里卻是滿滿一屋子朝廷重臣。難得滿朝文官第一次到這么齊卻只因為一件事——了塵進京了。而且是密旨進京?,F(xiàn)在該對他怎么辦?
此時非同小可,畢竟皇上病重,眼看時日無多,病急之人為了活下去,往往不顧一切,今天若是誰阻止了,下場可想而知。哪怕,就是當時阻止了皇上報復。可太子是當今的親兒子。父親之仇豈肯干休。怕是也會日夜惦記。不管在座如何位高權重,一旦被皇家惦記上,恐怕都難逃覆家之禍。但不阻止又不行。一旦當今開始寵幸方士之流。朝廷諸公二十多年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在座的都是老狐貍,豈會不明白其中關節(jié)。所以誰也不肯出頭。于是屋子里一片寂靜。良久了,作為主家的李東陽大學士才見實在不是辦法,只能點將。
”屠滽,今天這事因你而起,你說說怎么辦吧。“李東陽問到。
”朝廷以閣臣為首,但聽三位閣老吩咐“。屠滽顯然不傻,立刻將皮球踢了回去。
李東陽氣了個仰倒暗罵;“老狐貍平日里怎么不見你這么對內(nèi)閣服帖。”卻依舊面色不顯。呵呵一笑道;“此部是為了個人私利。卻是為了朝廷正氣不被巫邪所染。在座各位都為朝廷重臣,豈能只顧個人?“
李東陽說的話大家都懂,畢竟大家都是讀圣賢書出來的。但利益是所有人的,黑鍋卻要一個人背。誰背?誰敢背?誰肯背?
“皇上病重,我們做臣子的總不能這時候忤逆君上,不如算了”。人群里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響起,眾人大怒,這誰???還有點文臣氣節(jié)嗎?
紛紛掉過頭來,準備將此人用眼光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