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魚書緗
“你和周濤……”我試探的問，也想轉(zhuǎn)移自己的話題和注意力。話說，上次見到她，她是匆匆跑掉的。
“你還真過份！”褚晶無奈又凌厲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我?！斑@回倒是不吞吞吐吐了。”我沖她吐了吐舌頭。
“我去叫醫(yī)生，你可能要再住幾天?！瘪揖]有回答我的問題，揚長而去。
我看著點滴一滴一滴有節(jié)奏的下落，輕輕閉上眼睛。管它呢，我真是困了。恍恍惚惚里，感覺自己像是在柔軟的棉花糖里，又像是在隔著紗帳的閨閣，又仿佛是在云端的霧氣朝朝里，不停的尋找著什么，來回往復，卻又像是偷偷游歷一般，完全沒有了方向。
“夏心姐?！蔽冶犻_眼睛，看到周濤站在門口。我下意識的揉揉自己的眼睛環(huán)視房間內(nèi)，沒有看到褚晶。
“你在找褚晶嗎？她走了?！痹瓉恚軡o我打電話的時候，是褚晶接的。直到周濤要來醫(yī)院探視，褚晶在我輸完液之后悄悄離開了。我知會。
周濤走到我的床邊，坐下來?！耙粋€人在外面，最怕生病吧？”周濤問我。
“你才出來幾天？就這么了解似的。我呢，這次是例外，從不生病的?！蔽页χ{(diào)侃說?！爸皇撬卟蛔悖赡苁强Х炔粔蚝茫」?！”
周濤桀驁不馴的小眼神撇了我一眼，我發(fā)誓，和褚晶的表情一樣。
人們都是在繞著圈圈，認知著自己的認知。
褚晶在自己的認知里抵觸著周濤，周濤在自己的認知里內(nèi)疚著自己的內(nèi)疚。左落落在自己的認知里含蓄著含蓄，曲秋澤在目前的認知里幸福著幸福。李浩森在自己的認知里糾結(jié)著糾結(jié)，一薇和一凡則在自己的認知里警戒著警戒。我呢？在不曉得的認知里，在一個不該迷茫的年紀里依然迷茫著迷茫。
窗外的街道由早上的喧囂，變成正午的熾熱，又從黃昏的溫潤，變成夜晚的寂寥。于是就像最初熟悉廣州一樣，我見過了BJ每個點鐘的模樣。
凌晨四點鐘，我被窗外瑟瑟秋雨的嘀嗒吵醒。睜開眼睛，看著病號房里寧靜的似乎凍結(jié)的空氣，我起身來到窗前。呼啦一聲拉開窗簾，秋雨嘀嗒散落在玻璃窗上的痕跡，在冰凍的時間里緩緩沿著玻璃下滑，我伸出手，緊緊貼著玻璃，一股涼氣順著手心，仿佛我已然觸到了那雨滴的冰涼。窗外，隔著一條街，街上的路燈落寞的站在斜斜的雨中，夾著一股昏黃的薄霧。街間，依稀飄過零星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舉著傘，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緩緩流動。這個夜晚適合流淚。只是當我透過玻璃看自己消瘦的臉頰，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的嘴角是微微上揚的模樣。我放下窗簾，拿起水杯，發(fā)現(xiàn)沒有水。
我在心里輕輕嘲笑了一下自己，讓后輕輕推開病房的門，去熱水間打水。門吱呀推開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好像身后有個身影飄過。只是我回頭看的時候，什么都沒有看見。樓道里的燈是微亮的。我揉揉眼睛，舉著杯子走向熱水房。
我只是不知道，在我輕手輕腳走向前去的時候，曲秋澤躲在我病房外附近的拐角里，癡迷癡醉，哪怕是對自己，都是欲言又止。
曲秋澤和黎黎的案子也完結(jié)，并且成功上線。曲秋澤也早就把小卡拉的檔案研究完。那份檔案里，夏心曲秋澤都曾出現(xiàn)在過同一維度里。他知道，夏心曾經(jīng)和曲秋澤一起去小卡拉和母親的住所。
曲秋澤剖析記憶，他想去問左落落?？墒亲舐渎涞莫q豫和躲避讓他無法啟齒。
在夏心，我，暈倒的一瞬間，曲秋澤鬼使神差的第一個沖到我面前，把我抱上車。
那個時候的曲秋澤沒有依舊沒有記憶，也不是因為看到過那份曾經(jīng)的記錄，只是在本能里第一個沖向了我。
在我熟睡的時候，曲秋澤曾經(jīng)端端正正的坐在我的床邊，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問我，夏心，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不再認我，我失去了記憶，可是你沒有，是我過去曾經(jīng)深深傷害了你嗎？曲秋澤輕輕伸出手，也曾想要去撫摸一下夏心消瘦的臉。手舉在半空，曲秋澤突然僵在空氣里……這是什么？是沒有恢復記憶的他，又重新喜歡上了她嗎？曲秋澤打了個冷顫，起身疾步走向病房外。
曲秋澤攥著拳頭，像個沒有知覺的木頭，手上那個硬邦邦的婚戒抵住指甲的滑動，僵住。那一晚，他滿眼通紅，滿眼血絲。雨，好像停了。曲秋澤攥著拳頭輕輕敲了敲太陽穴，轉(zhuǎn)身向醫(yī)院外走去。
李浩森帶著早點在這個雨過天晴的早晨，出現(xiàn)在醫(yī)院門口。他在停車場停好車走下來的一瞬間，看見不遠處匆匆行走的曲秋澤。李浩森愣了一下正要過去打招呼，卻被曲秋澤直線的目光略過。李浩森心里生出一份奇妙，沒有刻意再走過去。
李浩森進來的時候，我還在睡回籠覺。味覺卻被驚醒。我感謝這個世界，這每一份關(guān)懷我都收下并深深印刻在心里。只是，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里，我沒有搜尋到曲秋澤的痕跡，也沒有把他在明確的位置銘記。
“今天感覺如何？”李浩森笑著帶著一臉的眼光。
“再這樣睡下去，我的體重恢復有望?！蔽铱粗詈粕?，笑嘻嘻的說。而此時，李浩森在我的臉上搜尋著曲秋澤來過的痕跡。
李浩森跟我說，L總監(jiān)的接替者基本定了，他說，百分之八十是你，夏心。我突然間盾了一下，咀嚼變慢。粥里的每一顆細小的米粒都被我清晰的咬在牙縫里。我抬起頭，突然看到李浩森的眼眸明亮起來。此刻，我也終于明白，我原來是那么渴望得到這個職位，這個與地位有關(guān)，與權(quán)利有關(guān)，與金錢有關(guān)的位置。
如果我還年輕，可能我會一轉(zhuǎn)身，輕飄飄的說，這只是我為了證明自己?？墒乾F(xiàn)在這個年齡，我要的不僅僅是證明，還有生活的實在感。
“謝謝。這絕對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希望，那剩余的百分之二十不會出錯。”我看著李浩森，又低下頭享受他帶給我的早餐。
李浩森笑著看著我，說，一定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