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小丑面具

　　回城。

　　尚回奶奶這邊。

　　“老太太，你到底上車不上車?。俊?，606車司機(jī)看著站在車子旁的老太太。這個老太太一個人站在606車的上車門門口處，腳踩著上車的臺階，半個身子已經(jīng)探到了車子的投票處，但遲遲沒有投幣。司機(jī)師傅擔(dān)心，她就那樣的卡在那里，還好身后沒有要排隊上車的人，要不她一定會被急于上車的人擠倒的。

　　近些年，606路公交車的發(fā)車時間間隔越來越長了，發(fā)車的數(shù)量也隨著實際供需而日漸減少了。日漸忙碌的生活讓李淑霞淡忘了以前的事情，自從老伴兒去世以后，她再也沒有回老家過。她想要回老家看看，但身后突然而來的聲音讓她又從車上退了出來。

　　尚回奶奶名叫李淑霞。

　　“暑假暑假，就當(dāng)出來假中暑來了。二萌也快出來了......”

　　李淑霞聽到后心里大驚，這，這好像是尚回的聲音！她扭頭望去，果然看見自己的寶貝大孫子和他的狐朋狗友張俊蹲在了大巴車站站門口。

　　然而，就在李淑霞打算過去叫住自己的孫子的時候。大巴車車站門口又來了兩個奇怪的人，這兩個人臉上戴著冬天那種棉布口罩，將小刀架在了自己孫子跟張俊的脖子上。

　　李淑霞一個激動就想上去幫自己孫子，無奈自己離得太遠(yuǎn)。李淑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孫子被打暈抬走后發(fā)生的事情，讓她心里一震！李老太也是真的年紀(jì)大了，腿腳不方便，看著自己的孫子漸漸遠(yuǎn)離了自己的視線卻難以上前。她剛剛想挪動步子過去救回自己的孫子，無意間向車站那邊瞥了一眼。就李淑霞這瞥的一眼，可真的不得了！?。【瓦@一瞥，嚇了李淑霞身上一個激靈，什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淑霞看見：那個蒙臉搶劫的人卸下了自己的面罩，并且跟著自己孫子的朋友們離開了。

　　然而，真正令李淑霞驚訝的不是自己孫子尚回遭遇搶劫，而是搶劫的那個人摘下了自己的口罩之后的長相！這長相居然和自己孫子尚回一模一樣！

　　如果只有李淑霞自己看成是那樣，可以解釋成自己是離得他們太遠(yuǎn)眼花了沒看清楚。可就連尚回自己的朋友張俊從昏迷中醒來后，也都沒能辨認(rèn)出來。這就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

　　難道說張俊這傻小子也眼花了？不，這不可能是巧合！唉，這都是什么事兒?。?！李淑霞內(nèi)心十分震驚，無意間她往后退了一步，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李淑霞眼睜睜得看著那個人摘下口罩偽裝成尚回，跟自己孫子的朋友張俊、二萌兩個人親切的走在了一起，朝606車站走了過來。為了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她也趕緊離開，藏在了一旁的小商店里裝作要買東西的樣子。

　　商店里的人看到有人進(jìn)來趕忙上前熱情的招呼著，說：“老阿姨你要買點(diǎn)兒什么??？”

　　李淑霞的目光一直看向車站，根本沒有要買東西的意思，聽到人家這么說突然感到不好意思，想買點(diǎn)什么。

　　可她摸了摸口袋，又走出去了。

　　她在遠(yuǎn)處看見，自己的孫子被那兩個綁架者的其中一人拉進(jìn)了一旁的商店，李淑霞連忙跟上前去。然而，就在她打算走進(jìn)對面商店解救自己的孫子的時候，她看見商店里面有一個人從商店的側(cè)門里走了出來。

　　李淑霞遠(yuǎn)遠(yuǎn)看著，商店里面出來的那個中年男人緩慢的走著，好像還拖著什么東西。直到那人將尚回連人帶包的扔在了垃圾桶旁邊，李淑霞才確定了那些人并不是尋仇或者是單純的搶劫一類。那他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她趁著人剛剛走，趕忙走到了那個垃圾桶旁邊，在確認(rèn)了自己孫子只是昏迷睡著并沒有什么大礙后，她把他拖到了一個較為干凈的地方——車站外的606車站站牌下。

　　之后，李淑霞掏出手機(jī)摁下了110?！拔梗愫茫?10嗎？我要報案?！?p>　　警察局里，接電話的小民警終于等來了一個電話高興的問：“怎么回事？您慢慢說?！笨傻壤钍缦颊f完，小民警漸漸也耗盡了耐心，沒了興趣?！鞍Γ阍趺从謥眚_人了?！?p>　　“警察同志，你聽我說??！我怎么會騙你呢？你說我這么大年紀(jì)一個人了，騙你有意思嗎？”

　　這個小民警這個月已經(jīng)接來相同電話號碼的報警說不上來多少次了。“老大娘，我們知道你著急。但是，你這什么東西都沒丟，說搶劫會不會太夸張了？！”

　　“哎！你這警察怎么說話呢！我孫子都差點(diǎn)兒死了你知道嗎？”

　　“那他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在我身邊呢啊。但他的朋友現(xiàn)在十分危險。你聽我說......”

　　“哎呦，我們知道，行行，我們會盡快處理的?！毙∶窬驍嗔怂恼f話，十分不耐煩，這都怎么回事，最近怎么天天都是虛假報警。這年頭，神經(jīng)病怎么這么多？

　　要說真的有搶劫這一回事就好了，民警過去之后詢問車站周圍的人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有搶劫的痕跡。或者說，并沒有什么東西丟失或者有什么人受傷這一說的。

　　李淑霞打完電話后看了看躺在地下的尚回，他呼吸平穩(wěn)并沒有什么大礙。李淑霞一直在旁邊照看著自己孫兒，她看見尚回醒來，心里放心了不少。慢慢的，她看見自己孫子手動了動，可能要蘇醒過來了。天也漸漸黑了，趁著他醒來的這一陣，她趕忙走到了車站牌的陰影處躲了起來。

　　李淑霞在遠(yuǎn)處看見尚回醒來后，在周圍尋找自己朋友很久都沒有結(jié)果。她看見尚回大聲的喊叫著：張??！張?。⊥趺?！可并沒有人回應(yīng)他。小城市里幾乎沒有夜生活，所以天黑的總是快一些。尚回找了一會兒，他感覺到累了，在周圍用眼睛搜索著，他看到了一個賓館。尚回想也不想就走向了這個叫“回城賓館”的賓館門口，在前臺辦理好了入住后，尚回來到賓館房間。房間號是1212，你二你二。李淑霞在他身后顫顫巍巍的步步緊跟，她看到了尚回走進(jìn)了房間后放下心來。

　　尚回走進(jìn)了房間，他的頭依舊眩暈。尚回輕輕的閉上了房門，他看到房間里那狹窄的單人床突然一身的疲憊感涌了上來，趴在床上沉沉的昏睡過去了。

　　李淑霞在門外偷偷的走了進(jìn)來，她的步伐緩慢而有力。她慢慢的從隨身帶來的小包中取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將上面的一頁紙折好，緩慢的撕了下來。她又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根老式油筆，在紙上寫了些什么。

　　此時此刻，李淑霞心想：醒來你就趕緊回去吧，這里的一切我來弄清楚就好。

　　正在李淑霞站在電視柜旁邊打算寫些什么給自己的孫子時，她想動手寫下“回去吧，別在這里待了。李淑霞”。

　　可她沒有注意，身后有一個人也隨著她悄悄的來到了這個房間。

　　就在她剛剛寫下了“回去”兩個字之后，就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巴。

　　“別說話！跟我來！”，身后的人聲音十分冷靜。

　　李淑霞嚇了一跳，跟隨著那個人走了出去。

　　回城賓館樓下，一個戴著小丑面具的年輕人跟一個老太太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你想干什么？”，戴小丑面具的年輕人看著對面的老太太。

　　“我，我不干什么。”老太太明顯感覺到害怕，她不敢看對面的這個年輕人，低著頭，雙腿微微顫抖著。

　　“不要去想辦法改變那些你想改變的事情，很多事情你明明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就不要去做?！毙〕竺婢呱系乃芰涎壑榈傻美洗?，這在昏黃的燈光下感覺十分駭人。

　　老太太先是十分驚訝的看著對面的人，她覺得面前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十分熟悉。她問：“那你呢？你怎么也過來了？”

　　“這是我的事情，你別管！”戴著小丑面具的人突然間提高了聲調(diào)，顯得十分憤怒。

　　“是嗎？”，老太太的雙腿漸漸不在發(fā)抖，她已經(jīng)猜到了對面這個人是誰?！吧杏烂?，這大晚上的！你一把年紀(jì)了還戴面具來嚇我這個老太太！你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是你媽！”

　　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要扯面前這個男人的面具，但被對面的這個男人一手擋住了。戴面具的男人抓著老太太的手，說：“我跟你說的你想清楚了！這灘渾水你不要趟！否則，你會后悔的！??！”

　　說完，戴面具的男人扭頭跑到了街道對面的黑暗處，消失在了老太太視線里。

　　李淑霞看著自己的兒子跑走想起身去追，但還沒來得及追上去，他就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里。“唉?。?！”，李淑霞無奈地長嘆一聲，坐在地上。

　　街邊的拐角處，戴面具的那個人摘下了自己臉上的小丑面具，露出了他本應(yīng)稚嫩的臉龐。他在暗處看著自己的奶奶顫顫巍巍的坐在了地上，內(nèi)心感覺十分難過。他看了看拿在手里大笑著的的小丑面具，閉上了眼睛。

　　尚回他突然就想起了以前。

　　自己曾經(jīng)半夜跟自己父親在家里熬夜看電視，有一個外國的電影講述的就是一個面具使得一個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變成了具有超凡能力的瘋狂家伙。這個面具據(jù)稱來自惡作劇之神洛基，在面具的掩護(hù)下，主人公表現(xiàn)出了自己最本來面目的思想和欲望。

　　尚回記得，電視里的那個人戴上了面具，一陣旋風(fēng)式的旋轉(zhuǎn)，平凡無奇的普通人成了有著綠色面孔的狂傲的怪人。他也學(xué)著電視里的主人公一樣，帶上了自己手里的小丑面具，單腳離地飛速的轉(zhuǎn)了一個圈。

　　奶，你老了，這些事情就讓我一個人來抗吧。

　　變身，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回城賓館內(nèi)，1212房，李淑霞被人拉著離開后。1212房，房間的門被閉上了之后沒有一會兒，又被迅速的打開。尚回依舊不知死活的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根本沒有發(fā)覺到來自周圍的變化。

　　又有人走了進(jìn)來，那個人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熟睡的尚回。他徑直朝熟睡中的尚回走了過去，過程中他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個沾有不知名藥物的布條捂在了床上睡熟的尚回的鼻子上。這樣一來，尚回直接昏闕了過去。

　　這個突然而來的人見尚回昏迷，又從另一個口袋里取出了一根早就準(zhǔn)備好的油筆，把電視柜上那尚回奶奶還沒來得及寫完的字條又加上了“沒了”這兩個字。他寫完之后拿起紙條又看了看，這兩個字與之前尚回奶奶寫下的“回去”兩個字相比較起來，無論是顏色還是字體都難以辨認(rèn)的相差無幾。

　　紙條上連在一起的“回去，沒了”四個字看起來渾然天成，就像一個人寫出來的一樣。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這張紙條上好似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霧氣，顯得迷霧重重。

　　那個人寫完，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他嘴角上揚(yáng)了下，但隨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臉上的表情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暗沉。為了確保此刻在這個房間里熟睡的尚回能夠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內(nèi)看到這張紙條，他又拿起了身旁的一個遙控器，將它豎著立在了這張紙條的上面。

　　做完了這些事情，那個人走出了賓館，消失在了月色中。

　　與此同時，回城賓館外，已經(jīng)勞累了一天的李淑霞并沒有住賓館的打算，她一個人坐在水泥地上，背靠著布滿灰塵的墻，望向天空。

　　在這個小城市，夜晚的地面漆黑一片。

　　與之相反，天空璀璨明亮。

　　她這一坐，就是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