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玉如妍已經(jīng)咳嗽了幾次。
“不要緊,慢慢調(diào)理就會好的?!庇袢珏?。
楊楚亭有些憤怒,還是壓著怒火道:“你要是能慢慢調(diào)理,臉色就不會這么難看了!這山上缺衣少糧的,你連飯都吃不好,還怎么調(diào)理身子?”
玉如妍轉(zhuǎn)過頭去,沉默不語。
“對不起,我不是想要對你發(fā)火,我是……”楊楚亭有些愧疚地說。
“無礙的?!庇袢珏麚u搖頭,轉(zhuǎn)身想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楊楚亭忙將自己的包袱墊在上面,又脫下自己的大氅給玉如妍披上,說:“山上風(fēng)涼,你披上吧,這件大氅就留給你?!?p> “孩子們怎么樣了?”玉如妍突然問道。
楊楚亭嘆了一聲,說:“科考過后,我跟皇上請求,見過孩子一面?,F(xiàn)在,也有半年未見了?!?p> 玉如妍輕嘆道:“皇上真是狠心,硬要拆散親生骨肉。孩子們在宮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p> 楊楚亭道:“我私下問過幾次小木子,給他了些錢,他說兩個孩子在宮里一切都好,讓我不要擔(dān)心。孩子們年紀(jì)大了,不像以前那么愛哭鬧了。最近,皇上又把六皇子從行宮接了回來,安排慕辰慕雨和六皇子一起讀書?!?p> 玉如妍點點頭道:“小木子是御前的人,應(yīng)該能說的上話。靜姑姑之后,是誰在照顧孩子們?”
“是皇上新指的袁姑姑,以前大公主的教習(xí)嬤嬤?!睏畛ご鸬?。
玉如妍接著問:“孩子們長大懂事,自然不會哭鬧。只是,被當(dāng)成人質(zhì)圈禁在宮中,怎么會過得好呢?楊將軍,你看能不能找個機(jī)會,好好求求皇上,接孩子們回家?”
楊楚亭搖搖頭道:“只怕很難。自從那件事后,皇上越來越不信任我。把孩子扣押宮中也是為了牽制我。加上我也沒有什么功勞,怎么去向皇上開口?更何況,咱們這位疑心病重的皇上,若是我真的立下戰(zhàn)功,他就更不會把孩子還給我了?!?p> 玉如妍嘆道:“自古帝王之心難測?;噬险媸恰皇强嗔撕⒆觽??!?p> “可憐天下父母心?!睏畛@道,“哪個父母愿意和孩子骨肉分離?只是內(nèi)人之事,我又處在這么一個尷尬的位置?;噬喜豢赡軐ξ曳判??!?p> 玉如妍問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著把六皇子接回宮來?賢太妃娘娘也一起回來了嗎?”
“沒有?!睏畛u搖頭道,“賢太妃還一直留在行宮。聽說,廢后朱氏和三皇子,一個死,一個瘋?!?p> “怎么會這樣?”玉如妍驚訝地問。
楊楚亭搖頭道:“具體我也不清楚,聽說廢后朱氏得了腸胃急病,突然就去世了。三皇子因為突然被貶,一直郁郁寡歡,朱氏去世后,更是瘋瘋癲癲?;噬弦呀?jīng)下旨,將朱氏抬到了亂葬崗,三皇子也從行宮諾了出來,被人囚禁起來,日夜看守。只是……”
玉如妍接道:“只是,怕是三皇子也熬不了多久了。”
楊楚亭不由地嘆道:“可憐三皇子還是十來歲的孩子?!?p> 玉如妍沉默良久,才苦笑一聲道:“養(yǎng)不教父之過,教不嚴(yán)師之惰。我教導(dǎo)皇上如何做一個明君,卻不想現(xiàn)在他竟成了一個城府頗深,心狠手辣的皇帝。這是不是我的罪過?”
“怎么會是你的錯呢?”楊楚亭道,“你就是愛把不相關(guān)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p> 玉如妍輕嘆一聲,望著遠(yuǎn)處山上的雪景,神色黯淡。
“有件事……我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你。”看著玉如妍越來越差的臉色,楊楚亭有些猶豫。
玉如妍則道:“你說吧,什么事?”
楊楚亭想了想,還是道:“你聽后,不要太難過。就是……”
“到底怎么了?”玉如妍有些急切地追問道。
楊楚亭嘆道:“柳穗她……她死了。”
“什么?”玉如妍一下子站起來,瞪著眼睛問道,“怎么回事?”
楊楚亭拉著玉如妍坐下,才慢慢道來。
原來靈蟬一案后,當(dāng)時落網(wǎng)的官員經(jīng)過全國上下的加緊搜捕,已經(jīng)全被追回并且處死。柳穗就在唐門中人的保護(hù)下回了老家。
剛回到家鄉(xiāng)不久,柳穗就聽說唐云落被皇上處死,玉如妍被貶官的事。柳穗一直銘記玉如妍和唐云落的恩情,看到兩人相處的場景,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夫君相親相敬的畫面,日日祈求他們二人能終成眷屬。京城傳來噩耗,柳穗如遭雷擊,不顧一切趕往京城要告御狀。京城沒有官員、訟師敢接玉如妍的案子。
柳穗在求告無門的情況下,一時情急去闖皇宮,被守門侍衛(wèi)當(dāng)成刺客亂棍打死。
“楚揚(yáng)聽到消息,想去宮門阻止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睏畛@道。
聽到這里,玉如妍渾身不自主地抖了起來。
“如妍,你還……你還好吧?”楊楚亭慌張地問。
玉如妍雙手緊握,卻又無力地松了下來,原本紅腫的眼睛再次淌起了淚水。楊楚亭看著玉如妍顫抖的肩膀,想要撫上去安慰一下,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如妍,你不要這樣……我不該告訴你的?!绷季?,楊楚亭才道,“只會讓你徒增悲傷?!?p> 玉如妍哽咽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云落也是,柳穗也是……不知以后還會有誰?”
楊楚亭道:“如妍,這一切根本與你無關(guān),你又何需自責(zé)過甚?”
這時,楊楚亭身邊的隨從突然跑來,說:“楊將軍,不好了,剛才您踢的那個人似乎……似乎快不行了!”
“什么?”楊楚亭和玉如妍同時驚呼一聲。
三人慌忙趕往駐扎的營地,只見院里圍滿了人。
“怎么了?”玉如妍擠上前去問道。
玉如妍被人推了一把,罵道:“都是你這不祥的女人,你還要害死多少人?”
楊楚亭立即將玉如妍護(hù)在身后喝道:“大膽,竟敢如此無禮?你也想和他一樣么?”
“怎么?你也想一腳踢死我是嗎?來??!你別仗著自己是將軍,就可以這樣害我們!”
“這個女人一來我們山上,山上就事故不斷,還不是不祥之人?”
“你們夠了,得了玉典簿的好處,還說這樣傷人的話!”
“她做了什么?那些補(bǔ)給銀子本來就是應(yīng)該給我們的!”
“住口!”楊楚亭喊道,“誰在折辱如妍,就別怪我劍下無情!人怎么樣了?”
老李頭兒說:“不太好,好像……快不行了!”
“楊將軍,你可是闖了禍了?!庇袢珏?,“若是皇上問起,你就把責(zé)任都推到我身上……”
“胡說!”楊楚亭打斷玉如妍,“皇上要罰就罰,我一個大男人,怎么能讓一個女人為我擔(dān)責(zé)?”
玉如妍嘆道:“這是傳出去,只怕又是一場風(fēng)波。楊將軍,你快些回京和皇上解釋吧?!?p> 楊楚亭的隨從道:“將軍,典簿,你們先別著急。小的速速去山下請大夫來,看還有沒有的救?!?p> “不必了……”韓衛(wèi)的手從二蛋的鼻子上移開,看著楊楚亭嘆道,“人已經(jīng)死了。”
玉如妍雙腿發(fā)軟,楊楚亭也被自己連累了。剛才自己還懊悔連累了柳穗,現(xiàn)在又連累了楊楚亭,自己確實是不祥之人。
陳國軍紀(jì)嚴(yán)明,身為將領(lǐng),和士兵起了沖突,并且令士兵致死,楊楚亭固然要受到處罰。
“如妍,跟我下山去吧。山上你已經(jīng)待不下去了?!睏畛さ?,“這一切與你無關(guān),我自會去兵部自首?!?p> 一旁的韓衛(wèi)也道:“是啊,玉典簿,你下山去管威將軍那里住幾日吧?!?p> “可是……楊將軍……”玉如妍有些猶豫。
楊楚亭勸道:“你還猶豫什么?這里還能繼續(xù)住下去嗎?不管皇上有何處罰,都是我一個人擔(dān)著。但是你的安全才最重要?!?p> 幾人極力勸服下,玉如妍看了看與二蛋相好的幾個士兵惡毒的眼神,只好點頭應(yīng)允了。
玉如妍跟著楊楚亭下山,暫時住在管威的家中。
楊楚亭在玉如妍擔(dān)心的目光中,回了京城。玉如妍心里十分沒底,不知道趙文政會怎樣處罰他。若是此事不牽涉到自己,或許皇上還不會重罰。只是自己已經(jīng)成為皇上嫌惡之人,若趙文政知道,楊楚亭是因為自己才會做出這樣沒輕重的事,又會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