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轉(zhuǎn)眼就是上元佳節(jié)。
也是玉如妍覺得最痛苦的時候。去年的上元節(jié),梅園雪夜,溫情脈脈。兩首燈謎,牽住了兩個人的心,扣住了一生之情。玉如妍承諾的“想做君妻”,在今夜顯得格外悲涼。
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紅玉鐲子,玉如妍眼中含淚,忽喜忽悲。鐲子依然在手腕上,可是那個要套住自己一生的人又在哪里呢?
你我相約定百年,云落,不到一年,我們的緣分就盡得讓人心碎。
或許,我再看到你的樣子,也是隔著一生了吧,我的情想要托付,也只能托付給我們的定情信物。
玉如妍坐在雪地上,看著手中的鐲子,眼淚再次涌出了眼眶。
一木一目心上稱,人去也是舊相識。伊人被鎖深宮里,一樹梅枝雪底埋。當初的燈謎,今日卻變成了剜心噬骨的鋼刀,刀刀割在玉如妍的心頭上。
“噗!”一口鮮血,噴在雪白的地上。
玉如妍扶著胸口,只覺得里面如火燒一般痛,劇烈咳嗽了幾聲,玉如妍眼前的景色漸漸模糊……
再次轉(zhuǎn)醒時,玉如妍已經(jīng)躺在了房中。
“小丫頭,你那么躺在雪地里,還吐了血,真的不想活了?”一個滿臉胡子的大叔問道。
玉如妍無力地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唉,你整日里愁眉苦臉的,身體怎么能好呢?年紀輕輕就吐血,以后幾十年你怎么過?。俊?p> “你醒啦?”門外浣洗處胡大媽的聲音響起,進來埋怨道,“要不是我出來上茅廁,你肯定凍死在雪地里了!”
“多謝大叔大媽,我以后不會了?!庇袢珏p聲道。
大胡子給玉如妍端了一碗藥,說:“喝了吧,這蠻荒之地也沒有什么名貴的藥材,只能用這些土藥治病了?!?p> “謝謝您?!庇袢珏銖娮饋?,趁熱把藥喝了下去。
轉(zhuǎn)眼到了開春的時候,可今年的冬天似乎不愿意離開,氣溫還是極低,河面上的冰一直沒有融化。草原上的雪也沒有化,許多牛羊已經(jīng)餓死凍死。
漠北匈奴的圖桑部落,已經(jīng)餓死了許多牛羊和百姓,圖桑知道漠北邊關(guān)守備軍中常年存有糧食,暗中計劃發(fā)兵來搶糧。
來漠北這幾個月,玉如妍也漸漸適應(yīng)了這邊的寒冷。只是每日要漿洗衣服,手總是泡在冷水里,難免長凍瘡。因為這邊的柴火珍貴,很少有熱水,玉如妍腳上也生出了凍瘡。
這日,浣洗處正在為將士漿洗衣物,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嚉⒑奥暋?p> 眾人慌忙起身看去,只見外面不遠處,雪地上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騎著馬朝這邊飛速殺來。
軍營中聽到了聲音,忙擂起戰(zhàn)鼓,吹起號角。還未等出門迎戰(zhàn),圖桑部落的人就已經(jīng)殺到了門下。守備官兵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疲于應(yīng)付。還有一部分人借著雪天做掩護,已經(jīng)繞道到了附近了村莊,搶劫一空。
圖桑部落的壯漢們也沒有放過浣洗處,叫喊著舉著刀殺往這邊。浣洗處的人驚慌呼喊,四處逃竄。
胡大媽拉著玉如妍要往地窖里鉆,卻在奔跑的途中被人撞倒,結(jié)果被圖桑部落的人一起捉了回去。
被活捉的人強行拉回去,關(guān)進了地牢中。
“嗚嗚,怎么辦,這下我們死定了?!庇腥巳滩蛔】蘖似饋怼?p> “會有人來救我們的。”玉如妍安慰道。
那女子哭著說:“不會的,我們都是被發(fā)配到這里為奴的,大軍怎么可能會派兵來救我們呢?”
胡大媽也嘆道:“我們進了這地牢,只怕很難逃出去了。”
“我聽說那些匈奴人是禽獸,被他們抓去的女人不是做奴隸,就是被他們侮辱?!?p> 玉如妍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心里想著應(yīng)該怎么逃走。玉如妍見地牢遍地泥水,就取了一點,抹在自己和幾個婦人的臉上。囑咐她們低著頭,盡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當晚,依稀可以聽見外面一片歡呼的聲音,玉如妍猜想,這一仗或許是他們贏了,正在慶功。果然不出半個時辰,有人打開了牢房的門。
幾個壯漢走進來,將牢中的婦女都強行拽了起來,呼喊聲瞬間響起,回蕩在牢房中。
玉如妍跟著幾個人被拉進了大帳中,玉如妍縮在后面,低著頭,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今天我們大汗打了大勝仗,你們幾個跳個舞給我們大汗慶祝一下?!?p> “哈哈哈哈……”一陣笑聲在帳中回響。
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兒,帳中傳來憤怒的聲音:“這群娘們兒,哭什么哭,喪氣!”
坐在大帳中央的人眉頭開始緊皺,有些不耐煩地說:“誰看上哪個娘們兒,把她拉回家去,別在我這里添堵?!?p> 周圍猥瑣的聲音響起,幾個壯漢抓著婦人們就要往外拖,大家哭得更加凄慘。玉如妍的胳膊也被拉著,拽得生疼。
“放開!”玉如妍怒吼一聲,一巴掌甩在了那人的臉上。
“臭娘們兒,你敢打我?”壯漢抬手就要打在玉如妍的臉上,玉如妍立刻用手擋住,抬起腳狠狠地踹在那人的要害。那人吃痛,倒在地上打滾。
“你不想活了?”兩個壯漢的刀已經(jīng)抽出,抵在了玉如妍的脖子上。
大帳中央的人喊道:“住手!”
“把這些人都關(guān)回牢里,她留下?!贝髱ぶ虚g的人指著玉如妍說。
“是,大汗?!?p> 帳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撤出了營帳,玉如妍抬頭看著那男子,只見他劍眉鷹目,一臉英氣,冷冷地看著自己道:“你過來?!?p> 玉如妍瞪了他一眼,把頭撇了過去。
那人輕笑了一聲,走下座椅,走到玉如妍面前。玉如妍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一樣。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問道。
玉如妍輕蔑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那人笑得更開朗了,捏了一下玉如妍的下巴,被玉如妍一把打開?!懊髅魇莻€美人兒,卻要弄得自己滿臉泥巴,是怕我們這些人么?”
玉如妍還是不做聲,那人笑著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在玉如妍臉上笨拙地擦拭。
“干什么!”玉如妍憤怒地打落他的手臂,惡狠狠地盯著他。
那人大笑了幾聲,道:“放心,我還沒有無恥到這個地步,你自己擦吧。”
玉如妍瞥了一眼,只見那人將手中的帕子遞到自己面前。玉如妍冷笑一聲,“啪”地一下,將手帕打落。
“你們不無恥,還會擄劫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玉如妍正色斥責(zé)道。
那人笑了幾聲道:“我只管搶糧食,擄劫女人的事兒可不是我干的?!?p> “哼,天下烏鴉一般黑,你以為你能高尚到哪里去?”玉如妍剜了那人一眼。
那人彎腰,撿起地上的帕子,邊抖落邊問:“聽你說話不像是那些粗鄙的夫人,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玉如妍不回答,那人接著說:“我叫呼其圖,是圖桑部落的大汗,你呢?”
呼其圖見玉如妍還是不做聲,笑著拉住她的胳膊說:“過來陪我喝酒!”
“放開我!放開我!”玉如妍奮力掙扎。
呼其圖卻大笑起來:“掙扎也沒有用!我叫呼其圖,在我們的語言里,呼其圖就是力強的意思。”
玉如妍閉著眼睛,雙手一陣捶打,也許是用力過猛,突然覺得眼前出現(xiàn)了許多星星點點,腳下發(fā)軟有些站不住,搖搖欲墜。
“你怎么了……”呼其圖話音未落,見玉如妍就要朝后摔去。呼其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扯,玉如妍已經(jīng)昏倒在自己懷中。
“喂,喂,你醒醒……”呼其圖搖晃著玉如妍,見她沒有轉(zhuǎn)醒的跡象,急忙橫抱起她,叫喊道,“巫醫(yī),傳巫醫(yī)來!”
呼其圖抱著玉如妍,直往自己的氈帳中去。呼其圖將玉如妍輕輕地放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無意間看見她的手,原本白嫩的手生了好多凍瘡。
“去拿一些凍瘡的藥來。”呼其圖吩咐道。
巫醫(yī)急匆匆地趕來,為玉如妍把脈。
“她怎么樣了?”呼其圖問。
巫醫(yī)答道:“這位姑娘氣弱體虛,想是長久身子差,又沒有好好調(diào)理,還整日繁重勞動。而且……傷心之事郁結(jié)于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