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之后,隨意梳洗一番,姜云便急匆匆告別了老爹,帶著竹兒離村,走上了通往吳縣的官道。
實際上,讓姜竹兒進入方家當丫鬟的事,并非姜云突發(fā)奇想。姜云自認有上百種從高尚到下作的不同方式可以讓這對兄弟從此不再糾纏竹兒,最直接的,就是暴力解決。這世上就沒有一拳頭解決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再加上一腳!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姜云的確有過幾天時間打算在這里好好生活下去。接收前身的一切,包括竹兒。之后圓房,生兒育女,老實本分且幸福地過完自己這平白賺來的一生。
可姜云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沒有傳說中的穿越者那份福利。他沒有逆天的運氣,沒有用之不盡的王霸之氣,甚至作為一個普通人好好活下去的選擇權(quán)都沒有。
他出現(xiàn)了穿越的后遺癥。這種什么時候都可能出現(xiàn)的一睡不醒的可能,注定了他只能成為這個世界的過客。
原本他可以沒心沒肺地過著悠閑的日子,今天偷只雞,明日摸條狗,直到離去的那天到來。對于自己,他沒有愧疚,這是白賺的。對于便宜老爹,他同樣沒有愧疚。自己不來,他兒子也早就死了,老頭子今后的生活不會有任何變化。
唯有竹兒。姜云想為她做點什么,至少,在自己尚未離開時,幫她鋪上一條不算太過坎坷的道路。
姜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休妻。
古代的婚姻制度,姜云不是很了解,但他至少可以肯定一點,無論在哪個地方,在哪個時代,寡婦這個職業(yè),絕對是最不吃香的。所幸竹兒尚未圓房,仍是完璧,只要去除了他們這層形式上的夫妻關(guān)系,誰也不會知道竹兒曾許配過人,她的未來依然會有無數(shù)可能。
當然,休妻這事,可是件技術(shù)活。簡單粗暴決然不行,這會讓竹兒傷心。姜云追求的是不知不覺中,竹兒心甘情愿之下,將此事順利辦完。
這才有了送竹兒去方家的打算。
大戶人家選丫鬟,雖沒有皇宮選秀女這么嚴格,但人妻是斷然不會要的,老媽子除外。有個丈夫跟在屁股后面,這賣身契怎么個算法?而入府之后,相對而言這方面就沒有如此多的約束了。
如此一來,一則解決了眼前的麻煩,二則完成了自己的目標,三則也能讓竹兒自己存下一筆小錢。對此一石三鳥的辦法,姜云還是頗為滿意的。
至于昨日隨手丟給姜文的那紙休書,也是他事先寫好且隨身攜帶的。所差的,無非是按個手印而已。
姜家村離吳縣大約六十里路,不算太遠,但以姜云那弱小身板,卻也是大吃苦頭。村里阿牛哥就有一輛馬車,平日專門用來帶人往返縣城,價格也頗為合理,姜云實在無法理解竹兒,為何連這點小錢都要節(jié)約。
竹兒有自己的考慮。姜家只有老頭子一人在種地賺錢,實在談不上富裕。見唯一的兒子要出遠門,在家翻箱倒柜也才勉強湊出三兩碎銀子。
村里大多自產(chǎn)自銷,可縣城卻是由商人所支撐的,物價方面自然要高出許多。這三兩銀子在村子,一家三口可勉強吃上半年,放到縣城就使不了幾天了,能省自然得省著點。
對于小丫頭的這一理論,姜云只是撇了撇嘴,心中極不認同。錢是什么?錢是王八蛋!賺錢是干嘛的?自然是花的。
這種認知一直持續(xù)到入城之后,徹底消失了。。。如姜云這般的厚臉皮,也不覺雙頰隱隱發(fā)燙,如被人用力甩了幾個耳光一般,垂頭喪氣跟著竹兒到處轉(zhuǎn)悠。
劉管事出門辦差了,沒個十天半月回不來,直接入方府的打算只能往后拖上一拖。村子暫時回不去,姜云也沒打算回去。無奈之下兩人商量著,先找個客棧落腳,之后的事再慢慢考慮。
問題出現(xiàn)了!這年頭的客棧,半點不便宜!最爛的房間,一天下來也要百來文錢,就這還不管飯。若節(jié)約一些,撐個十天般月的問題不大,可萬一到了時間,身上錢沒了,劉管家還沒回來,這該咋辦?
事情有點大條,出乎了姜云預(yù)料之外。
做人哪能不為自己留條后路?客棧是萬萬住不起了,兩人無奈之下,只能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城里瞎轉(zhuǎn)悠,琢磨著能否找到一個便宜些的落腳地。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夕陽西下,眼瞅著天色即將變暗,竹兒終于在城西的角落處,尋到了一間廢棄的城隍廟。
眼瞅著面前這斷壁殘垣的破屋子,姜云嘆了口氣,越發(fā)感慨自身的不幸。相比之下,姜竹兒頗為樂觀,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起來。這搬搬,那擦擦,像只勤勞的小蜜蜂。沒一會,姜云心中的破屋子竟隱隱出現(xiàn)了一股子家的味道。
貌似,尚堪一?。拷撇挥筛锌f分,對竹兒那對化腐朽為神奇的纖纖玉手,極為欽佩。
勤勞致富,古人誠不欺我!
就在兩人在角落鋪好墊子,毯子,準備歇口氣時,突然從廟門出傳來一聲憤怒中帶著三分囂張的驚呼聲。
“誰?是誰?把我好好的屋子弄成狗窩一般雜亂?還不給道爺我死來?”
姜云聞言,愕然望去。
只見廟門口正站著一個瘦削的老頭,年月六十上下,一席破爛道袍邋里邋遢地套在身上,左手豎起一面淡黃色大旗,上書“算命”二字,右手輕撫花白須髯,一對老鼠般的小眼向上一翻,鼻孔朝天,眼角余光緊緊盯著姜云,透著濃郁的不屑之味。
“有爹生沒娘教的東西!難道沒人教過爾等,未經(jīng)允許,擅入他人住處,是違法且不道德的行為?”
罵人這種事,對于姜云來說是絕對免疫的。在前世,人數(shù)最多的一個職業(yè),便是網(wǎng)絡(luò)上無處不在的噴子。大到國際糾紛,小到歷史探討,無一不是素質(zhì)開局,國罵收尾。被人罵,權(quán)當吃頓補藥,有益無害。
可眼前這情況,顯然是連竹兒都被牽扯進去了。在她辛勤勞動之下,就連自己這么邋遢的人,都明顯感覺環(huán)境上了不止一個檔次,結(jié)果卻受到了“狗窩”這等評價,顯然不合適。
想到這里,姜云不由冷冷一笑,開口說道:“出于我一貫彬彬有禮的本性,姑且稱呼你一聲老東西吧!有何指教?”
“豎子!焉敢出言不遜?”
“老東西!狗嘴吐不出象牙!”
“匹夫!休要如此張狂!”
“老雜毛!你敢顛倒黑白?”
“。。?!?p> “。。。”
精彩互噴足足持續(xù)了一個多時辰,老道臉色鐵青,氣喘吁吁,瞪著姜云的一雙小眼睛,似要噴出火來將他活活燒死。
反觀姜云,一派風(fēng)輕云淡,氣定神閑,臉上始終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顯然精于此道,并且樂此不疲。
“罷了,罷了!”老道長嘆一聲,搖頭說道:“道爺我走南闖北,罵陣之中從不輸人半分,未曾想到今日竟載在這小小縣城之內(nèi),真是無量他娘的天尊!”
姜云聞言,揚天長笑?!肮?,小爺我贏啦。。。啦。。。啦。”
幸福的笑容在臉上凝結(jié),傲然挺立的單薄身子突然向后悲壯地倒去。
關(guān)鍵時候居然又暈,這破身體真不給我長臉!話說,這老鬼該不會以為是他把我罵暈的吧?虧大了,虧大了!
倒下的瞬間,姜云心念急轉(zhuǎn),隨后眼前一黑,在姜竹兒的驚呼聲中,再一次不甘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