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
比如,河間縣的一個獵戶,竟似脫胎換骨了般,進山數(shù)日居然就獵到了數(shù)倍于往日的山貨。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往日里避之則吉的魔物。
后來獵戶酒后吐真言,原來是得了把好東西。正是借著那東西之利,這才得以百步穿楊。
再說那偏遠的風沙鎮(zhèn),本就黃沙片片,卻又遇上了一場大風沙。
風沙過后,還未來得及處理傷亡,卻在天際現(xiàn)了一股黑潮。百獸奔騰,轟鳴陣陣。
原來,風沙肆掠下,沙漠深處的那些魔物無處覓食,便打起了這偏遠小鎮(zhèn)的主意。
待得最近的一個道門宗派得到消息,那已是三日之后了。
三日之間,足夠那獸潮將那風沙鎮(zhèn)盡數(shù)化作枯骨。
道派日夜兼程,卻沒想那小鎮(zhèn)雖是一片慘淡,卻是已然成功的擊退了獸潮。
驚愕不解之中,有道派弟子發(fā)現(xiàn),在一些鎮(zhèn)民的身上,竟然都背著一根圓管。
圣劍山上,劍君邪的臉色并不好看,不僅僅是因為身上有傷。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聽到的這一個個故事。
如果,這些都是故事的話,多少會讓人熱血沸騰。因為其中所描述的,都是弱者如何的戰(zhàn)勝了艱險,很是勵志。
可這些并不是故事,而是最為真實的情報。
所有的情報,在經(jīng)過一番整合篩選后,都指向了同一個事物:槍械!
南溪村趕走賊寇,用的是槍。
屏山鎮(zhèn)的小叔用來打死花少的,也是槍。
河間縣的獵戶打獵用的,還有那風沙鎮(zhèn)擊退獸潮用的,全都是槍。
所有的情報里,都出現(xiàn)了槍械的影子。
而且,越來越多的情報表明,有著一批槍械已然流入了民間。
為何他們的手中,會有槍?
那日,那人明明已經(jīng)許下了承諾。為此,那日他甚至不惜讓那棄徒刺傷。
如此的低聲下氣,究竟為的是什么?
那天,劍君邪帶著沈傲君一路來到了兩斷山。
兩斷山,據(jù)說乃是上古征戰(zhàn),被巨力生生劈開的一座山峰。
兩峰對立,是為兩斷。
初時,沈傲君是不信的。想著:若是要將這山峰一刀兩斷,那得要是把怎樣的一把刀?又得要有一雙怎樣的手,才能握得住那樣的一把刀?
這豈是人力所能及的!
可如今,沈傲君信了。因為,要劈開一座山峰的,不一定得要一把刀。
但那傳說終究太過久遠,留給世人的,只是那兩座山峰夾成的一道長峽。以及,那非比尋常的環(huán)境。
比如,那終年繚繞在其上的一層雷云,風吹不散。
看著在那雷云間涌動的光亮,有人形容那是神明在震怒。但沈傲君明了,那是磁場異常所引發(fā)的異象。
磁場異常,即便沒有那么一層雷云,也是飛鳥難渡。難怪,他們會選擇了此地。
山谷深處,有一豁口,就像是稚子缺失的一顆門牙。又像是面餅被咬下了一口。
這里,雷云更加濃密、陰沉。劍三千與了貧和尚就被圍困在了里面。
在那豁口處無人鎮(zhèn)守。但沈傲君知道,那人就在那里。
比如,那面崖石之上,又比如那片松濤之間。他們保持著聯(lián)系,卻又彼此防備著。
這就形成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沈傲君隱隱察覺到了七股氣息。
他曾說過,想要困住劍三千與了貧和尚這樣的高手,最少也要湊足六人。
因為,他們惜命。
但沈傲君沒想到的是,借著這兩斷山的地利,以及早先的所有,竟然還是出動了七人。只能說,他們比想象的還要惜命。
這七人鎮(zhèn)守于此,卻是隱于暗處。自然是因為不想被人看破了身份。從而沾染上這里的點點塵埃。
只是,他們忘了,就算再勤于拂拭,在陽光之下,塵埃依舊會無所遁形。
而沈傲君的那雙眸子,就如世間最為熾烈的陽光。
“此子,留不得!”
或許是擔心身份被瞧破,被尋上門去報復,索性便想著來個一勞永逸。
憑著這兩斷山的地利,已然困住了兩人,也不在乎再多上一個。
“罷了,此間事已了,這便去了?!?p> 但終究有人心中有愧。事畢,自然不愿再生是非。
轉(zhuǎn)眼,七去其三。
雖是在人數(shù)上依舊占優(yōu),但已經(jīng)不太明顯。即便是手握地利,也是勝算甚微。
歸根結(jié)底,他們太過惜命。
和尚的傷,并不太重。只是為了抗衡那隱匿在暗處的陣法,傷了心神。
反倒是劍三千,看低無傷無痕。但連日來為了替和尚護法,早已是心力俱疲。
此刻見到了沈傲君,即便倔狠如他,身心頓時一松,拄著的長劍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坐了下來。
身心雖是松了,但握劍的手,卻是不曾松開。
因為,在沈傲君的身后,跟著一人。那人,名喚劍君邪。
握著劍,自然便能揮劍
剛才坐在了地上的劍三千,突然暴起,手中長劍刺出,很直。
長劍就這么直直的刺進了劍君邪的身軀,劍君邪沒有阻攔,甚至不曾躲避。就這么任由著那把長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若是這世間,還有一人是劍三千殺之而后快的。那自然便是這劍君邪。
劍三千甚至無數(shù)次幻想著殺死劍君邪的場景,但卻不包括如今的這種。
因為意外,所以劍三千微微的愣了下。甚至,忘了拔劍z
拔劍的,并不一定要是握劍的那個。
就在劍三千這么一愣時,劍君邪的手掌已經(jīng)搭在了那長劍之上。
捏著劍身,劍君邪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那長劍就這么退出了他的身子,很直。
劍君邪的神情有些漠然,然后轉(zhuǎn)身朝著那豁口處走去。隨著他的腳步,一滴滴的血液落在了地上,濺出了一朵朵的小紅花。
在那豁口處,劍君邪突然停住了,然后用他那略帶陰冷的聲音說道:“答應(yīng)先生的,我已做到。先生許下的,還望不要忘記?!?p> 想到此處,劍君邪輕咳了幾聲,或許是因為不小心牽動了胸口的那處劍傷。
“給我查!”
查到的,或許便是所想的。但終究還是要查。
而另一邊,離開了兩斷山回到了黃泉藥谷的三人,也看著一份與劍君邪相似,卻又不同的情報。
“阿彌陀佛,小僧以為,如此大善?!?p> 言語很是文縐縐,但難以掩飾和尚語氣之中那股子的快意。
有仇不報非君子,更何況他這么一個無良的和尚。
“不過話說回來,沈小子,你是有夠損的?!毖嘤鹄w說道。
依著約定,黃泉府徹底的停止了對各派的武器銷售。這引起了許多門派的不滿,但終究力薄式微,也沒敢把黃泉府怎樣。
但黃泉府何曾弱于旁人?此番被人脅迫,終歸不會甘心。特別是燕羽纖,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銀錢,就這么被攔在了門外,心中自然憋悶。
卻沒想,沈傲君的一句話,竟是將她給弄懵了。
“世間百姓千千萬,總歸不差這些錢的?!?p> 這話,別說是燕羽纖了,就連平日里一貫心思通達的了貧和尚,也是一愣。
這是要賣給百姓?
可是百姓要這個干什么?
拿起刀劍,便入江湖。可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劍俠刀客是人,百姓也是人。是人,就離不開江湖。
沈傲君從一個角落,搬出了一摞卷宗,放在了眾人跟前。
燕羽纖好奇,翻開了起始的第一卷,上面寫道:某年某月,川西大盜夜入黃家村。鳴蟬寺武僧一十三人,斬殺大盜四十又六。
然后,燕羽纖又翻開另一卷宗:河陽城南,馬寡婦遭惡霸欺凌。路人張生與惡霸理論,遭人毒打,次日身亡。而那惡霸,也在半月之后,猝死。
接著燕羽纖又翻起了幾個卷宗,上面所書所寫,都是發(fā)生在民間的一些舊事。
比如,哪里有邪道修煉邪法,采集活人內(nèi)腑煉丹,被一途經(jīng)的劍客絞殺。
又比如哪里魔獸作亂,毀村拔寨,被道門的支脈平定了。
諸如此類,盡皆如此。
燕羽纖歪著腦袋看了半晌,卻是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一旁的了貧和尚,突然喧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p> 這一聲佛號,如醍醐灌頂,讓燕羽纖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過來。
可是明白了,卻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為,這事兒絕對會被斥為魔道。
可什么是魔道?
沈傲君指了指角落,那里還整齊的碼放著幾摞卷宗,已然泛黃。
但其中的悲苦,卻從未斷絕,依舊延續(xù)。
“這世間,門派需要強大的力量,為的是超脫。卻忘了,人要的,只是活著?!?p> 邪修逐利,不擇手段。常人孤苦無助時,該如何去求助?
正教追名,除魔衛(wèi)道,揚名立萬。人們拍手稱頌時,又是誰在為那既成的傷害而悲戚?
沈傲君雙眼微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也像是在決定了什么。
燕羽纖默然,了貧和尚低頭捻動著手里的那串佛珠。而一直沉默的劍三千,那雙眸子突然一亮,綻放出如星般的璀璨。
那是興奮。
這世間,還有什么能比改變這個世界,更讓人興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