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指的是誰?灰發(fā)男子與喬伊都沒有說。而且,這場談話到此也到了頭。
喬伊依然發(fā)揮著他身為特調(diào)處處長的責(zé)任感,而灰發(fā)男子依舊懶散的過著悠哉的日子。
而此時,九州被外敵入侵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月。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改變一些事情,也能讓人去習(xí)慣一些事情。
比如,這三個月隨著戰(zhàn)火的蔓延,九州大部分地區(qū)的良田荒廢了,眼看著那些穗子都耷拉到了地上,卻肥了蝗蟲。
蝗蟲肥了,哪里還會安分。于是九州蝗災(zāi)再起。
好在新大陸的大軍也是人,同樣也離不開吃喝。憑著那些特效殺蟲劑,那才剛見勢頭的蝗災(zāi),就這么被撲滅了。
大部分的糧食算是保住了。而也意味著有些人不需要挨餓了。
有人迷惘了。
迷惘的是,這是恩?還是怨?
是怨?
偏偏又是他們才讓糧食不至于顆粒無收,九州人才有了生存的機(jī)會。
是恩?
若不是他們的入侵,何至于落的如今千畝良田無人理,肥了螞蚱胖了蝗蟲?
人是矛盾的。
就在這樣矛盾的思考中,有人漸漸習(xí)慣了那些大兵荷槍實彈的模樣。其實,也就跟自己家隔壁的三叔的小兒子背上篾籮的樣子差不了多少。
而這樣的人挺多,都住在淪陷區(qū)。
有別于淪陷區(qū)看似的幸福,其他偏遠(yuǎn)州縣的蝗災(zāi)依然兇猛。仿佛淪陷區(qū)沒死絕的蝗蟲,全都一股腦地跑了過來。
顆粒無收,哀鴻遍野。這是這些地方最好的寫照。
為了尋求活路,人們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踏上了尋生之路。
震州,江南富裕之地,素有江南糧倉之稱。因為靠近東海,在戰(zhàn)火燃起沒多久,便告陷落。但也因此,震州所受蝗災(zāi)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糧食保住了,但接踵而來的,是一系列與糧食有關(guān)的問題。而其中最為直接的,便是沒有糧食的人,餓民。
無數(shù)的餓民涌入震州,他們在街道巷弄里駐留,在墻根破廟中露宿。
不僅如此,還有著更多的餓民,此刻正在去往震州或者其他的地方路上。
江城,震州的一座大城,也是最早成為淪陷區(qū)的那些城之一。
幾排掛滿了倒刺的柵欄,將城門緊緊的隔在了后面,僅僅留下一道小口供人通過。
想要進(jìn)城的百姓小心翼翼的朝著小口內(nèi)走去,生怕一不小心,便要將身上的衣服拉出一道口子。
城門處,大兵們排查著每一個進(jìn)城的人,時不時的露出身后背著的機(jī)槍,時刻提醒著人們,要守規(guī)矩。
所謂的規(guī)矩,就是要一個一個的接受檢查,不能推搡涌擠。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要打開包裹,檢查是否藏有什么違禁品。
對于違禁品這個概念,想要入城的百姓都很陌生,即便是江城百姓,也沒有見過相關(guān)的通告。
只是,當(dāng)后面的人看到那些大兵將前一個分包裹里的某些東西,塞到自己口袋里后,大抵也就明白了那些違禁品究竟為何物。
入城的人流在焦急而緩慢的朝前走著。這樣的速度,不知今夜又將有多少人要被關(guān)在城外了。
“你是干什么的?”守城的大兵攔住了眼前的人,大聲的呵斥道。
“阿彌陀佛,小僧乃是一游腳僧人?!痹瓉?,是一個和尚。
“你的包裹呢?”原來,這才是和尚被攔的重點。
“出家人云游四方,走到哪兒,化緣到哪兒。一衣一缽足矣?!焙蜕信踔种械你~缽說道。
“沒錢還想入城?你知道現(xiàn)在城中米價是多少?去去去,一遍呆著去?!贝蟊f著,就要朝和尚推去。
城門兩邊擺著許多的柵欄,上面滿是倒刺,和尚進(jìn)了通道,身后便是倒刺,大兵這一推,只怕和尚要遭災(zāi)。
大兵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可這隨手的一個推搡,卻是讓大兵臉色一變,捂著手掌大聲的哀嚎起來,“啊啊??!”
“怎么啦?”其他大兵趕緊圍了過來。但通道狹小,前面的情況,看的并不真切。只是看同伴的模樣,似乎是受了攻擊。
“敵襲!”
機(jī)槍保險聲傳來,幾個大兵舉起了手中的機(jī)槍,瞄準(zhǔn)器的紅點,一個不落的點在了和尚的身上。
“阿彌陀佛?!焙蜕须p手合什,口誦佛號,面上平靜無波。
“不許動!不然我們就開槍了?!眱蓚€大兵擠上前來,黑洞洞的槍口頂著和尚向前推去。
很快,和尚便被帶到一座軍營里。那是大兵們?nèi)粘5鸟v地?;旧厦恳粋€淪陷區(qū),都會一個這樣的軍營,以保證力量上的絕對優(yōu)勢。
審問和尚的,是一個中士。軍銜不高,但審訊犯人已經(jīng)足夠了。
“你從哪里來?為什么來江城?”中士一臉嚴(yán)肅的問道。
“從來處來,自然往去處去?!焙蜕姓f道。
中士撫著額頭,對方這回答,就像是當(dāng)初在學(xué)校時,教思辨哲學(xué)的那個老教授慣用的語法。至今想起來,還渾身起疙瘩。
并不美好的回憶,讓中士對和尚的觀感更差了幾分。他厲聲嚴(yán)辭的喝問:“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與黃泉眾是一伙的?”
如今各個淪陷區(qū)之所以會如此層層盤查,除了防止災(zāi)民騷亂外,更多的便是想要揪出可能混跡于災(zāi)民中的那些黃泉眾。
“阿彌陀佛,不熟?!?p> 不熟,也就是意味著認(rèn)識的可能。中士的眼中露出了興奮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肩頭又要多出點什么的希望。
“好啊,你果然跟黃泉眾是一伙的。老實交代,他們都藏在哪里?準(zhǔn)備要干什么?誰是帶頭的?”
面對著中士連珠炮式的問題,和尚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施主是這里最大的長官會?”
中士慣性的想要說是,但還是剎住了車。軍隊階層分明,忌諱頗多,可不能讓人抓了把柄。
中士看了看同屋里站著的另外兩個大兵,沖著和尚笑道:“放心,只要你說出來,我保管你不會有事。而且事后還會給你發(fā)一筆不菲的獎金?!?p> 和尚笑了,并不是因為對方的許諾。他突然站了起來,對著中士說道:“那還的勞煩你給小僧引路?!?p> 中士愣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和尚的意思。而另外的兩名大兵根本沒在意這些。他們只是見和尚起身,習(xí)慣性的將機(jī)槍舉起,做戒備狀。
“坐下!給我坐下?!甭犚姍C(jī)槍上膛的聲音,中士這才醒轉(zhuǎn),對著站起的和尚大聲的威脅道。
然而,和尚似乎并沒有聽到,或者說是完全不在乎。他繞過了兩人中間的那張桌子,來到了中士的背后,“施主,請?!?p> 和尚的速度很快,快到?jīng)]人看清,他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那里。
“你......你想......想怎樣?”中士全身發(fā)冷,就連說話都開始結(jié)巴起來。
而此時,兩個大兵已經(jīng)將機(jī)槍調(diào)轉(zhuǎn)了過來。
看著黑洞洞的槍口,中士終于重拾信心,“反了,竟然敢襲擊長官會,你死定了。就算你現(xiàn)在全都說出來,也一樣死定了?!?p> 可是,中士的話音剛落,就見那兩個大兵竟然毫無征兆的癱軟了下去。
“阿彌陀佛,施主請吧。”和尚再次說道。
而這一次,中士就沒有了前一刻那種癲狂的勇氣。他顫抖著,卻又不得不給自己找一些狠話,來證明自己身為軍人的勇氣:“你跑不掉的,就算你現(xiàn)在殺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如愿的?!?p> “阿彌陀佛,不知這軍營中有多少人?”
和尚的這一問題,讓中士微微一愣。心想著,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難不成,你還能殺光這里所有人不成?
“阿彌陀佛,施主的勇氣固然可嘉。但是小僧以為,人與人之間,還是會有所差別的?!?p> “施主固然可以不畏生死。但蕓蕓眾生,哪有不畏生死的。”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我覺得,這軍營也如一方世界?!?p> ......
和尚繼續(xù)說著他的道理。但這道理太繞,太長,直接讓中士有些頭暈?zāi)X脹的。
看著中士似乎有些撐不住了模樣,和尚終于做出了一個總結(jié)性的陳述:“簡單的說,一個不愿意帶路,兩個不愿意,三個不愿意,小僧總歸是要找到一個愿意的?!?p> “與其如此,施主不如行個方便,也好讓小僧少早些殺孽?!?p> 和尚語氣溫和,但中士卻從中聽出了森森寒意。這哪里是和尚,這簡直就是一只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生,或者死,中士只能做出抉擇。
他選擇了活著,不讓其他同袍再經(jīng)歷這么一次抉擇。說實話,確實很難。
有了中士帶路,和尚很容易的便在軍營里穿行著。雖然總是遇到一些帶著疑惑性的目光。卻總是被和尚臉上的那股平和淡然所消除。
很快,中士敲了敲一扇房門。里面很快便傳出了一道聲音,“請進(jìn)?!?p> 中士把門打開,露出了房間的一角,那里坐著一個女人。沒有世俗侵染的嫵媚,微起皺褶的眉角間,盡是英氣。
原來,這竟是一位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