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怡殿。更深露濃。
“她來過,為什么沒有匯報?”凌庭低沉的嗓音傳來,姚妃霍地從沉思中回到現(xiàn)實,有些無措地雙膝下跪,低語:“此事妾有疏忽,還望陛下恕罪。下不為例!”
凌庭輕哼一聲,沒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姚妃,神情淡漠疏離:“她走了之后,你似乎對朕有恨意?!?p> “妾不敢。”姚妃睫毛微顫,仍低著頭。她本在自家宮里琢磨著舒寧的身份,回想那日舒寧偷傳至手中的玉佩和盡是疑點的話語,思緒凌亂總是止不住想起四年前的寧姝。那是她在這深宮里唯一朋友,情如姐妹。那玉佩是寧姝的,舒寧與寧姝到底什么關(guān)系?姚妃近日一直苦思著,卻不想凌庭這么突然出現(xiàn)在修怡殿中,還如此質(zhì)問她。這修怡殿,他可是四年不曾踏進(jìn)了。但即便如此,凌庭口中前后兩個“她”,她還是能輕巧地知曉帝王的意思。寧姝是心結(jié),是她和凌庭之間梗著的心結(jié),因為那場火,她再也無法心無旁騖地伺候、守護(hù)這世人稱頌的俊逸帝王。
凌庭見姚妃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中,心情有了些煩躁:“姚筱思,你似乎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的職責(zé)是什么了?”
“妾不敢忘?!币﹀源故?。
“那就收起這幅嘴臉,給朕笑!這樣半死不活的,是要提醒朕做錯了嗎?”凌庭大手猛地伸向姚妃,狠狠扼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朕從來沒有錯。為了江山鞏固,朕,從來不會錯!”眼眸通紅,那是姚妃第二次看到這沉靜的皇帝情緒崩壞。她以為自從四年前那場大火后,凌庭不會再有這幅摸樣。
“陛下總是英明的。”姚妃靜靜地說著,靜靜地看向凌庭,直到他頹然放下手,漠然地轉(zhuǎn)身大步出了殿,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見,姚妃才輕聲說著:“妾永遠(yuǎn)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也永遠(yuǎn)記著護(hù)衛(wèi)不可以對主子妄想,有索取。那是低賤不堪的想法,妾都記著呢陛下?!?p> 而凌庭在出了修怡殿后,即攆退左右,獨自一人似乎毫無目的地在宮道上走著。眉宇間透著一股寒氣,目光深邃,那模樣一點也不似往日寵愛皇貴妃時溫柔的樣子。忽而他駐足,定神看向前方,舒寧落寞的身影映入眼簾,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她擁在了懷里,好似害怕舒寧就要消失。
“陛下怎么總是那樣用力擁著寧兒?”舒寧來不及反應(yīng)已經(jīng)落入凌庭的溫暖的懷中,她臉帶疲憊的笑意這般打趣道。
“朕怕你會不見了?!绷柰ド焓址鬟^舒寧的發(fā)絲,輕聲說。
舒寧聽著身子有些微顫,輕悄離開凌庭的懷抱,看向凌庭,眸色澄凈:“陛下為什么會這般害怕?若是因為今日失信于妾,大可不必如此,妾不是讓宮人回話了么?昨兒只是玩笑,真真沒有什么值得陛下惦記,去特意哄妾開心的?!?p> 可凌庭一言不發(fā),只是又將舒寧擁入懷中。他借著月色尋著舒寧來時的路,心想她許是去了蘭軒宮那兒,“去看了春雪?”
“進(jìn)宮時因緣認(rèn)識了春雪姑姑,頗為投緣,因而就多了去尋春雪姑姑要杯茶喝。”舒寧淡淡說著。
“寧兒,春雪是浣衣局的掌事。你知道嗎?”凌庭雙手扶著舒寧的肩,將舒寧推離了自己,凝視著舒寧的雙眸。
“知道。春雪姑姑說了?!笔鎸幰廊粠е⑿?,聲音悅耳。只是眼神有些疏離,心里有把聲音在鼓動著她離開眼前那男子,只因那男子身后似乎有一團熊熊烈火跟隨而來,要將她燒干,燒成灰。她仿佛見著那青絲裹面,身影破碎的女子,搖搖欲墜在火海里。那女子喊不出聲,掙扎不得,苦苦哀求,卻只能得到眼前那男子冷漠背影的看顧。“陛下,您,您愛過嗎?”許是這特別的日子,舒寧竟心酸不已地問出這么個荒唐的話,“你愛我嗎?”
凌庭雙眸愈漸深邃,只言不發(fā),只是將手握緊舒寧的手,那樣緊緊握著,終究說了聲:“今日皇弟回宮,朕心里極高興。愛妃陪朕四處走走吧?!?p> “好!”舒寧臉上掛起了好看的笑容,回握住凌庭的手。只是腳下沉重,好似每走一步都泥足深陷一般艱難,她不該不相信他的不是嗎?她原就想著能這般一直陪他走下去,為何在這一刻,那么不愿意呢?沒有回答,比知道答案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