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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過去了,這是唐老爺?shù)谝淮翁みM別院的佛堂。
隔著一扇高大碧綠的翡翠屏風,里面靜悄悄的,香爐里燃著紫檀香,佛龕上敬著一尊慈眉善目的白玉菩薩,案前香火鼎盛,燭光葳蕤。
唐家大太太端坐在蒲團上,面色虔誠而慈悲,她一邊念著佛經(jīng),一邊掐動手里的紅珊瑚佛珠。
冉冉的燭光跳躍在她素白的臉上,她端坐在那里,從背影望去恍若紋絲不動。
唐老爺走了進來,直呼其名:“佟玉秀,你告訴我,當年晚晴到底是死是活?”
蒲團上的女子一時沒有反應,半響才輕微地皺起眉頭。
“沒想到,你回來后,跟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質問我?你憑什么?”唐家大太太從佛龕前緩緩站起來,又緩緩轉過身。她定定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唐老爺深吸口氣,又深吸口氣,跟她對視著,焦急的目光里燃起了一絲忍無可忍。
“這些年來,我一心一意,潛心修佛,不過問唐家的任何事,這樣還不夠嗎?”唐太太苦笑一聲,悲憫地問。
“修佛,你做了那樣的事情,還希望佛祖保佑你,可能嗎?”唐老爺咬咬牙,目光瞬間冰冷了下來。
聽了這話,唐太太不由的嗤笑出聲,她無比平靜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我所做的比起你對我所做的,過分嗎?當年你趁我懷孕的時候,勾搭上了晚晴,你二人背著我偷偷摸摸的來往,以為我不知?”她有些好笑的詰問。
唐老爺怔了怔,隨即又大力點點頭,一字一句地道: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晚晴她是無辜的,你有什么不滿都可以沖我來,為什么要傷害她?”
“我傷害她?”唐太太微微揚起頭,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笑得眼睛里涌出了暗烈的淚花:“我堂堂兩江總督的女兒,我爹是清廷一品大員,我下嫁到了唐家,一門心思的相夫教子,可你是怎么對我的?你趁我懷孕之際,和我的婢女做了茍且之事,還想隱瞞我?起初,我是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我以為有了少昂,你就會知道收斂,可是你沒有,你變本加厲的寵她欺我,你讓我在唐家顏面掃地,到如今,你竟然還說是我傷害了她?唐文德,你休要欺人太甚?!”說到最后,唐太太的語氣陡然加重,一雙悲憤交織的淚眸里夾雜著強烈的控訴。
唐老爺一時啞口無言,僵了半響才提了口氣,低低的有些虛脫的道:“我知道,如果沒有你,沒有你帶來的那些嫁妝,唐家不可能有今天的輝煌局面,但是你別忘了,清朝已經(jīng)滅亡了,你嫁給了我就是我的妻子,婚后你可有拿我當你的丈夫看,你時時端著架子,像個高傲的孔雀一樣,所有人都得仰你鼻息,看你臉色,你才肯滿意。可是,晚晴不一樣,她溫柔體貼,乖巧懂事,她從心里敬我愛我,這就是我為什么喜歡她的原因?!?p> “呵——!”冷哼了一聲,唐太太眉頭有些發(fā)緊,可眼底的光芒卻愈發(fā)清冽逼人,她不亢不卑的看著他,沉聲道:“唐文德,你不是后來又娶了雪薇,娶了梅麗嗎?你本就是個絕情的人,現(xiàn)在又裝出這幅深情的樣子給誰看?”笑了笑,又不屑地續(xù)道:“我自認為我對傅晚晴仁至義盡,我只是驅逐了她,并沒有害她的性命?!?p> 唐老爺也跟著哼了一聲,繼而又搖搖頭,有些無奈又有些無所謂的樣子。
“過去的事已經(jīng)說不清了,不過,我要去一趟北京,我要查清楚銘恩的身世,如果她是我的女兒,我一定會讓她認祖歸宗?!彼卑椎恼f出了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唐太太愣了愣。
銘恩,瞬間又恍然大悟,難怪總覺得這個丫頭眼熟,原來竟是?
唐太太剎那間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唐老爺撂下了一句話,轉身離去。
他說:“心不正的人,拜佛無益?!?p> 佛堂里安靜了下來,唐太太出神的望著窗外,緊抿著嘴,漸漸的,她將手里的珊瑚佛珠握得咯咯作響。
“香兒?”她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后又想起香兒是換到葉家去了,遂又改了口高聲喊道:“彩霞——!”
那個叫彩霞的侍女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問:“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唐太太閉了閉眼睛,忽然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半響,才穩(wěn)住了心智定定地道:“把銘恩那個丫頭給我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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