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靈商量完事情,走進院子,發(fā)現(xiàn)一人在石桌前飲酒,一杯接著一杯,而他臉也幾乎快要埋在桌上。
“不知閣下何人?在我的院里飲酒作甚?”天色昏暗,楚飛靈無法看清那人的臉龐,只能上前一步,打量來人,月下的人一臉頹廢,目光渙散,似乎在苦笑。
“是我?!辟R蘭肖勉強抬起頭,看清來人,語氣失落,“為什么你認不出我呢?”
“原來是賀蘭公子?!背w靈笑了笑,語氣里是傲世一切的自得,在她眼中賀蘭家族真不算什么,“天色已晚,故沒能認出,還請見諒?!?p> 聽見這話,賀蘭肖苦笑一聲,又飲了一杯。
看見賀蘭肖的樣子,楚飛靈忍不住勸說:“我記得賀蘭公子身體有傷,恐怕不宜飲酒。”
“賀蘭公子?”賀蘭肖聽見那陌生的字眼,心中滿是惆悵,再次開口,“一人飲酒無趣,楚幫主何不陪我飲一杯?!?p> 楚飛靈似乎也有些生氣,語氣帶點冷淡:“你深夜闖入我的院落,這般行徑,怕是于禮不符吧。”
“當日姑娘一番推測,令我斗膽興起愛慕之心,故深夜來訪,想見姑娘一面?!辟R蘭肖搖晃站起來,模糊地雙眼似乎又看見了景筠,他心中一緊。
“本姑娘聞名天下十幾年,愛慕者不記其數(shù),可我現(xiàn)在一心想復興本幫,賀蘭公子還是請回吧?!背w靈一擺手,表明心意,請走,不送。
賀蘭肖不死心,接著說:“既然無法接受在下愛意,那么讓我見一眼姑娘容貌如何?!?p> “笑話!”楚飛靈眼神慍怒,“本幫主容貌且是說見就見的!”
“那么得罪了?!痹捯粑绰?,賀蘭肖眼中再無醉意,一躍而起,伸手去揭楚飛靈的面紗。
可惡,楚飛靈這才知道他是假醉,故意引自己放松警惕。
她后退幾步,躲開了賀蘭肖的手。
“你會武功?”看見楚飛靈靈活地躲開,賀蘭肖停下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心一寸一寸地涼下去。
“賀蘭公子,如果再這么無禮,就別怪我天煞幫不客氣?!背w靈很生氣,目光盯住賀蘭肖,冷冷地警告他。
“幫主息怒?!壁s來的溫珞珞,連忙擋在賀蘭肖面前,對楚飛靈道歉:“賀蘭肖不是故意的。”
“那就趕快滾出我的院子!”楚飛靈下了逐客令,語氣惡劣。
要是換以前溫珞珞就會與她大吵,可是現(xiàn)在,不光在他人地盤下,而賀蘭肖的樣子似乎不妙,便二話沒說,拉著賀蘭肖就走了。
“你剛剛在做什么?”到了安全的地方,溫珞珞立刻對賀蘭肖大喊。她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直覺告訴自己賀蘭肖一定會在那里,現(xiàn)在再看看賀蘭肖的樣子,溫珞珞很快就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會武功,不是她?!辟R蘭肖沒有注意溫珞珞,只是低落地重復那句話。
“賀蘭肖!夠了!”溫珞珞一把掌扇過去,大聲叫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一巴掌下去,賀蘭肖臉上火辣辣地疼,他沒有去捂,只是抬頭看著她,眼神依舊悲傷。
“我知道你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她,對她愧疚,可是她死了,真的死了!那是斷崖,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如何能活下來?賀蘭肖,你醒醒好不好!”溫珞珞搖晃著賀蘭肖虛弱的身體,哭著說,“你真的認為她會活著嗎?告訴你,她不會還活著的,她死了,真的死了,跳下斷崖而死!”
她死了,景筠死了啊,為什么自己還以為她還活著呢,楚飛靈怎么可能是景筠呢?楚飛靈早已揚名天下,武功高強,若是景筠又怎么會那般冷血地對待自己?
賀蘭肖覺得頭好痛,溫珞珞最后一句話在腦海里不斷回蕩,他用手抓住腦袋,按捺住爆炸的沖動,接著淚水就流了下來,而溫珞珞將他摟在懷里,溫柔地對他說:“都過去了,賀蘭肖,你還有我?!?p> 經(jīng)歷昨晚的事情,又想了一天,賀蘭肖的心終于放了寬些,既然不是她,他決定明天就離開這里,所以今晚他想去跟楚飛靈道別,順便也為昨天的事情道歉。
走到楚飛靈的住處時,賀蘭肖看見,屋頂上,楚飛靈坐在那里,舉杯飲酒,清風相伴,明月相陪,姿態(tài)高雅。
他有些失神,卻更加失落,原來真的不是她,如果是她,斷不會有這般風雅。
賀蘭肖施展輕功,也登上屋頂,恭敬地賠罪:“昨日,在下多飲了幾杯,有些失禮,還請幫主不要見怪?!?p> 楚飛靈看他一眼,淡淡道:“無妨。”態(tài)度陌生而冷淡。
“我昨日是將姑娘認錯為一位故人,才無意冒犯。”賀蘭肖看見楚飛靈的樣子,知道她心中不悅,解釋道。
“故人?”楚飛靈斟好酒,悠然道,“看來賀蘭少主對她并不太了解,竟然將我錯當成她?不知道少主那位故人得知會不會生氣?!?p> 賀蘭肖苦笑,怕是會的吧,那丫頭太小氣了,繼而覺得胸口悶悶的,便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不知幫主飲得是什么佳釀?”
“煙花醉?!?p> 三個熟悉的字眼吐出,賀蘭肖立刻愣住了,仿佛那時他月下飲酒,她說煙花雖美,卻也易冷,人世間美好的事物大抵如此。
一切恍惚如昨日,卻已是物是人非。
“不知在下可否小酌一杯?!辟R蘭肖有些感概,特別想飲一杯煙花醉。
楚飛靈一打手勢,葛天便上來,聽了楚飛靈的吩咐, 很快就添了酒杯。
一碰酒,賀蘭肖就控制不住,一杯杯往下灌。
想起賀蘭肖身體還沒有康復,楚飛靈只能勸他:“酒飲愁苦多,賀蘭公子,還是少喝為妙?!?p> 賀蘭肖停下酒杯,突然說道:“她死了,為了我跳下萬丈之崖?!?p> 楚飛靈一愣,繼而低聲勸慰:“既然如此,還請賀蘭公子節(jié)哀。”
“其實我又何嘗不知,可是我常想她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也許回去了呢,也許能活下來呢?!辟R蘭肖又飲了一杯,景筠死后,那些有關她的記憶,潮水般涌來,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當初她明知道有危險還是上了斷崖,她肯定抱著與我同生共死的決心,但最后我卻丟下她,現(xiàn)在我還活著,一想到這條命是用她的命換來的,我就……”他太痛苦,太自責,可是所有的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
而楚飛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聽他傾訴,聽他發(fā)泄那些埋在心中的痛苦。
賀蘭肖覺得很奇怪,明明沒有見過幾次面,卻覺得楚飛靈那么熟悉,忍不住將幾個月來埋藏在心中的煩悶全都吐露出來。
一邊說,一邊喝,賀蘭肖很快便不省人事,醉倒在屋頂,嘴中還念念有詞,楚飛靈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吩咐葛天送他回屋。
他醉了一夜,醒來的時,頭有些昏,繼而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馬車里。他覺得心中痛快許多,身體也輕松許多,如果將來還有機會,他一定會結(jié)交那位楚飛靈為知己。
賀蘭肖從探出頭去,溫珞珞立刻轉(zhuǎn)頭看過來,語氣帶著醋意:“你昨天與那楚飛靈干什么了?為什么她送你回來?”她為了賀蘭肖連馬夫都當了,就不能得到點回報?
“喝酒了。”賀蘭肖看看四周,又把頭縮進馬車。頭還是有點暈,他努力回想昨天的一切,卻發(fā)現(xiàn)只記得喝酒,發(fā)泄,而對于楚飛靈什么印象也沒有。
她的表情,她的語氣,他什么也記不得,好像他說了很多,最后說了什么,他努力回想,才想起自己連告別也沒有說,不知道楚飛靈知不知道他離開的事。
正想著,他突然猛一陣咳嗽,再攤開掌心,一看愣住了。
溫珞珞聽見賀蘭肖的咳嗽聲,也掀開簾子,看見賀蘭肖的手心,目光一變,賀蘭肖這次吐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她立刻替賀蘭肖把脈,臉色一變,繼而欣喜起來,脈象果然好了一些。
兩人稍加思索立刻明白過來,那酒里有解藥!
明白這點的溫珞珞毫不遲疑地說:“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