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就這事笑一回,也就過了。
又是一曲歌舞畢,眾人意猶未盡,忽聞有人道:“陛下,如此佳節(jié)盛宴,只有歌舞助興怎么夠。今日在座的俱不是無才之輩,不如每人作一首有關(guān)中秋的詩或詞,也為今日這月滿人團(tuán)圓的日子添幾分詩意?!?p> 高臺上的蕭后看侄女一眼,牽起一絲笑意,轉(zhuǎn)頭對天武道:“這孩子,定是得了幾個好的寓意要與人切磋。不過這主意倒是好的,讓他們年輕人熱鬧熱鬧,作中秋之詩也正好應(yīng)景?!?p> 天武也不看蕭后,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蕭后便對眾人說道:“似這等事,本該是孩子們的主場,本宮便不參與了,只是以詩慶中秋,以文會朋友,不要墮了金陵才子佳人的盛名。”
蕭后這樣說,在場的老大人老夫人便不參與,只與相熟之人交談,樂的清閑。
年輕人們則是躍躍欲試,俱都盯住了寧詩錦。
誰都知道寧詩錦的文章曾被孟大學(xué)士交口稱贊,只道何不為男兒,雖說她第一才女的名聲是一幫紈绔捧起來的,但真才實學(xué)人家也確實有的。
在皇帝陛下與這么多朝廷肱骨面前,若是出彩,便能搏得個青眼,得一段名聲。全看這寧大小姐會否筆下留情了。
“既是為慶中秋宴,也不能叫你們白白費(fèi)了腦力,不如這樣,眾位評出最佳的一首,本宮便給這位魁首行賞?!?p> 在場的各位年輕人既然能坐到這兒,家世見識定不會差了,蕭皇后賞的定是好物,但也不至于叫他們絞盡腦汁去爭,只不過為著能在這宴上出彩,也是要用心去作的。
元蓁自開席便在認(rèn)真地品嘗宮宴上的美食,吃過幾種便對元霽說道:“這些確實比不上朱雀大街的烤紅薯,只有那道蓮蓉酥才算得是好?!?p> 元蓁這些年在玉山,舌頭實是被鳳雪梧的專用大廚給養(yǎng)刁了,在別的方面她要求不多,唯獨(dú)對吃食極其講究。若是她撂了洛家大小姐這個名頭,當(dāng)個游歷四國的美食家也很快活了。
她自顧自的不曾理會旁人眼光,卻總有人一直緊隨不放,直到她覺得不能在忽視,抬頭望去確實坐在斜上方的百里靖。
他似乎偏愛深色,今日便穿了一身玄衣,廣袖長袍,金蟒盤在肩上,金線勾出云紋勾勒衣邊,俊逸濟(jì)楚,頗有魏晉之風(fēng)。與他穿窄袖緊衣時,顯得慵懶貴氣許多。
此時的他靠在引枕上,手撐著頭,偏著臉看向洛家坐席,眼珠微斜,看似是在發(fā)呆,實則是凝視。
元蓁抬頭實是愣了一瞬。在福州初見,他是沉默與冷峻,此時他斜了眼珠凝視著,眼角眉梢竟有幾分慵懶繾綣,實在或人。
元蓁也僅是愣了一瞬,而后便端起酒杯,向百里靖隔案敬酒,大方一笑。
百里靖略一挑眉,勾起唇角,有玩味,也回敬一杯。
有心人自然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百里葉就在百里靖旁邊,看得清清楚楚,此時便斜了眼睛沖百里靖笑,眉毛亂跳,笑容略顯猥瑣。百里靖看他一眼,傲嬌地轉(zhuǎn)頭不理。
天武不經(jīng)意看到那一幕,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心中很是擔(dān)憂:照這個進(jìn)度,甚時候才能娶進(jìn)家門?
蕭后坐于高臺之上,嘴角含著一點(diǎn)笑意,她原本是淡淡一掃,卻瞥見那樣一幕。在她看來,這自然不算的什么,坊間的傳言不盡不實,她卻是知曉原委的。
她嘴角帶笑,目光若極為平靜冷漠,她不曾對身邊的丈夫投去任何多余的一眼,也不曾給過兩邊交手多年,或敵或友的妃子們?nèi)魏蔚难酃?,哪怕目光?jīng)過百里玄,她也只是微微頷首。
蕭后三十剛出頭,風(fēng)華正茂,從面容上看嫵媚猶存,可是她性格太過冷硬,手段太過毒辣,給人印象甚為冷漠。哪怕她此時唇邊帶笑,也很生硬。
元蓁沒有參與作詩,而是一邊飲酒一邊觀察蕭后,她每每望向高臺,都覺得她看向臺下人的目光沒有情緒,像在俯視一群螻蟻。
蕭后的確是滿身貴氣,不是珠玉金飾撐起來的富貴,而是骨子里的一種高貴,但這種高貴帶著冷酷,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戾氣。不知是不是這種氣質(zhì)的緣故,她看起來像是不在乎此間的任何人任何事。
元蓁執(zhí)著酒杯,正出神想著,卻被一道驕橫的聲音擾亂。
“洛大小姐這是怎么?大家都在為慶祝中秋作詩,你何故在此飲酒?”
這一聲詢問帶著嬌蠻,更似刁難,一時間,眾人都停止思考,放下紙筆,向那邊看去。
元蓁被這么多人看著,半點(diǎn)也不怯,放下酒杯,也不理蕭玉兒,只站起來向著高臺之上行禮:“還請皇上見諒,臣女貪杯,不小心飲多了酒,怕是不勝酒力,作不了詩了。”
眾人心下一哂,心想這二位是打哪兒結(jié)的仇啊。
這洛家老大故意不理蕭玉兒,只向皇上請罪,這倒也沒什么,只蕭玉兒那臉色,眾人倒是難得見到。
天武原本不作聲,還想著能看一場戲,還猜這洛家丫頭會如何應(yīng)對蕭玉兒的故意為難,卻不想她還挺機(jī)靈,將自己也扯進(jìn)來了。
“你是太傅家老大吧?是前些日子會的京城。怎么,你師父那里的酒,竟比不上宮里的,也能叫你貪杯?”
皇帝有心作出友愛小輩的姿態(tài),元蓁自然找的準(zhǔn):“師父的藏窖的確不少,可是這滌秋醉,卻只有您這兒有?!?p> 鳳雪梧斂財是一流,偏又好酒,也不為喝,就愛存著。她置得藏窖無數(shù),俱都是好酒。平日里她不輕易拿這些待客,也不許秦子越偷喝,只有元蓁,是她親自帶去酒窖,從此酒窖只對她開放。
元蓁喝遍了鳳雪梧的酒窖,世間好酒她算是嘗了個遍,但滌秋醉,鳳雪梧卻是沒有。
在場知道滌秋醉典故的俱都閉了嘴,睨著皇帝的臉色,再瞧瞧那從容淺笑的洛元蓁,暗自猜測:這洛家大小姐,是真?zhèn)€不曉得這酒的來歷,還是裝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