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是什么人,一開席他便發(fā)覺這酒不對,只不過沒有挑破。
下頭眾人只當(dāng)他要發(fā)怒,卻不想他竟笑了一聲:“你的舌頭倒是刁,既是喜歡,那便抬些回去。”
元蓁便抬頭看去,她目力尚好,卻仍是看不真切天武的表情,想著雖是師父吩咐要問這一句,平白戳人痛處也不厚道。
旁人在下面看不清楚,蕭后就在天武身邊,看的真切,他除了最開始飲了一口,變了臉色后,便再沒有碰過酒杯。她在心里冷笑一聲,也在想是誰在宴會的酒上做了文章。
蕭玉兒被晾了一會兒,看天武待元蓁親近,一時沒敢說話,見此時這情況不對,便又蹦了出來。
“洛大小姐,你怕不是在說笑吧。這酒可不是烈酒,味道淡的很呢,跟甜水兒似的,哪里能醉人。別是洛大小姐不愿跟我們這些人作詩吧?”
元蓁轉(zhuǎn)身看她,唇邊卻沒有了笑意:“不瞞蕭小姐,我實是不擅此道。”
蕭玉兒一聽這話音,正想趕鴨子上架,卻被元蓁截住。
“但今日眾賓云集,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不如再由我出個主意?!?p> “聽聞金陵城中初春時節(jié)興射柳,此時雖不是初春,但也不妨礙。我南楚以武立國,騎射向來是南楚兒女之所長。今日既只為助興,便找?guī)讉€小物件做標(biāo)靶,在場諸位有興趣的便下場玩一玩?!?p> 蕭玉兒自然要跟她唱對臺戲:“方才分明是比作詩,你卻偏要比射術(shù)。竟是沒把詩詞工筆學(xué)好,偏愛舞刀弄槍了?!?p> 元蓁沒忍住,輕勾唇角,卻是被她的愚蠢逗笑了。
她正想開口,便有另一道清亮平穩(wěn)的聲音反駁:“蕭小姐這話說的可真是有意思,我倒不曾聽過在我南楚有不許女兒家習(xí)騎射之術(shù)這一條法度。南楚人人皆可習(xí)武,蕭小姐也是武將之女,平日里可沒少見你出城跑馬?!?p> 元蓁循著聲音看去,是坐在對面斜下方的一名少女,一身青色宮裝,容顏清麗,氣質(zhì)沉靜,冷漠中夾雜著淡淡的滄桑,乍眼看去,便是滿目的清冷。
元蓁挑眉,元茗也挑眉,元蓁是因不認(rèn)得這姑娘,元茗卻是驚訝于她竟也會出來說話。
“說起來,蕭小姐前段日子斷了腿,不就是從馬上摔下來了嗎?怎么傷好了就忘了這么一回事了?!?p> 還是元茗最能治住蕭玉兒,這一句里的痛處快把蕭玉兒戳死了,她正因這事兒恨的不行,元茗說話卻總揭人短。
蕭玉兒額角一陣突突,今兒個是怎么,洛家這兩個也就罷了,司月竟也來插一腳。
她心說這萬年不開口的鋸嘴葫蘆一開口便跟她懟上,都是成心要跟她作對了。這么想著,她臉色止不住的青白變幻。
百里玥瞅一眼蕭玉兒,轉(zhuǎn)頭就起來向天武請:“阿姊這主意甚好,明年可有場春獵,也叫大伙提前試試身手!”
“父皇,您看如何?”
天武看這最跳脫的女兒一眼,說道:“既是如此,便在場外設(shè)場地吧,當(dāng)個游戲,樂一樂罷了。”
元蓁淺笑一回,謝過皇帝后便徑自走過蕭玉兒身邊,從容落座,沒再看她一眼。
就是這種無視才更叫蕭玉兒惱火,可天武都準(zhǔn)了,她想再說什么也不好說了,只好咬牙回了座位。
回到坐席他便一臉憤恨的對寧詩錦說道:“這洛府一家子就沒一個好東西!”
寧詩錦轉(zhuǎn)頭看她,有些不悅:“你何故非要去招惹她們?這宴會之上,豈不是叫人看了笑話。”
“洛元茗一向與我作對,這剛回來的洛元蓁也并非善類,不出這口氣,我意難平!”
“可你討著便宜了沒有?連司月都給她們幫腔?!?p> 蕭玉兒冷哼一聲,往司月方向看一眼:“平日里不聲不響,沒看出來竟也是個角色,且看著吧,往后再不會小瞧她了?!?p> 寧詩錦往司月方向看去,正瞧見她對誰遙遙舉杯,她垂下眼眸,清麗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若是細(xì)看,卻能瞧出她眉間有一抹陰霾。
司月,蕭玉兒平日里并不注意這個人,但寧詩錦卻知道,這個將軍府十三小姐絕不是她所表現(xiàn)的那般平庸,但她隱藏了這么久,怎么會突然站出來呢?
寧詩錦思緒煩亂,便沒有再理會蕭玉兒。
蕭玉兒見寧詩錦沉默,便也不再說話,只是盯著元蓁看了一陣,忽的笑了。
元蓁一坐回去,元霽便扯她袖子,對她悄聲說道:“滌秋醉是什么酒呀,為什么方才提起大家的表情就不對了呢?”
元蓁摸摸她頭頂細(xì)軟的發(fā):“這都是以前的故事了?!?p> 說完,她便盯著桌上的那盞酒杯,有些出神,直到元霽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指了指,她才看到,原來是方才那位青色宮裝的姑娘,正向她微笑。
她笑的清淺,只是唇邊的一點弧度,卻偏能叫人瞧出她笑了,她的容貌乍一看瞧不出什么,五官卻很精致,越看越有味道,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清靈之外,似乎還透著一絲微渺的滄桑,或許正是這一點滄桑,使得她凝神望著你的時候,引人心魄的醉人。
元蓁此時便被這種眼神望著,她除了被那眼神吸引,更從中找到了一種相通感,她說不清楚那感覺,卻忽然間對這青衣姑娘產(chǎn)生了很多好感。
她二人互敬一杯酒,各自都有種熟悉感。
元蓁放下酒杯,忽然覺得有人再見看著她,抬頭掃一眼,卻沒有發(fā)現(xiàn)是誰。她也只是望了一眼,并不在意,只等著殿外的場地設(shè)好。
元霽又來扯她袖子,說道:“大姐姐,方才蕭玉兒一直盯著你看,突然就笑了,好滲人哪?!?p> 她搓著胳膊,作出害怕的模樣,元蓁便笑:“怕她做什么,你大姐姐哪里是她能嚇著的。”
元霽捂著嘴偷笑,她近來正在換牙,說話談笑間都極其注意:“從前二姐姐也是這樣,從來都不會怕呢?!?p> 元蓁聞言,向一旁的元茗看去,正巧她也轉(zhuǎn)過視線,二人目光便看到了一處。
元茗抿了抿唇,說道“她是司將軍的小女兒,十三姑娘司月?!鳖D了頓,又道:“你認(rèn)識她?”
元蓁搖頭。
元茗略一猶豫,說道:“她不簡單,”又頓了頓:“司將軍是個忠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