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援救(一)
三天后,鐵匠鋪派人送來了埃修的紋章鏈甲,同時也宣告了他在拉里亞的逗留到此為止。在一個晨霧迷離的清晨,埃修策馬出城。站了半夜,正掰著指頭等換崗的衛(wèi)兵很隨意地瞥了埃修的背影一眼,張嘴打了個哈欠。
埃修的目的地是坐落于潘德內(nèi)海西岸的銀湖鎮(zhèn),三天以來他一直在惡補(bǔ)潘德的風(fēng)土人情,知道這處地方是潘德傭兵工會的總部,是渴望冒險的熱血青年們的好去處,也不乏從外大陸漂洋過海而來的探險家。潘德大陸戰(zhàn)亂不休,鮮有安生的桃花源,就算是蝸居在城里指不定哪天也會被潛入的異端盯上成為預(yù)備祭品——說起來帝國人還要更鬧心些,防火防盜防異端,他們還得再防拜蛇教。常年混跡于野的,無論是投軍、跑商,亦或是當(dāng)一個傭兵,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再三權(quán)衡后,埃修選擇了去當(dāng)一個傭兵——他并不認(rèn)為自己甘愿成為一個被發(fā)號施令的士兵。其實拉里亞就有傭兵公會的分會,注冊在哪里都能完成,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盡可能的遠(yuǎn)離帝國邊境,處于瑞文斯頓、菲爾茲威邊境的銀湖鎮(zhèn)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帝國忙于應(yīng)付薩里昂達(dá)夏這兩個虎視眈眈的鄰居,爪牙暫時還伸不到潘德大陸的北部,是真真切切的天高皇帝遠(yuǎn)。埃修對帝國懷有刻骨的仇恨,但他理性地克制著自己,不讓那仇恨在自己的血管中澎湃的燃燒。急吼吼地拉起一支隊伍,打劫商隊,屠戮村民,最后倒在正規(guī)軍的圍剿之下,最多臨死前硬著嘴喊幾句“帝國豬”?如果這樣的話,老酒鬼只會懷疑他在雅諾斯跟埃修相處的這十年是在對牛彈琴。
埃修要?dú)绲蹏?,他要親眼見證著雅諾斯在屠城的火光中陷落,將嶄新的巴蘭杜克家旗插遍每一個帝國貴族的頭骨。但他個人的力量在雄踞潘德一個半世紀(jì)的帝國面前就像一個妄圖撼動大樹的蚍蜉般渺小,勇氣可嘉,更可笑。
要更強(qiáng)啊!埃修攥緊了手中的馬韁,人力有時而窮,只有手上有一支軍紀(jì)嚴(yán)整,訓(xùn)練有素,裝備精良的部隊才能在潘德立足。成立自己的傭兵小隊只是第一步,更何況自己現(xiàn)在還是一個光桿司令?不過據(jù)說瑞文斯頓境內(nèi)游蕩著迷霧山的劫掠小隊,瑞恩的龍騎士團(tuán)對此開出了高價懸賞,倒也是賺外快的途徑之一。
一日疾馳,在路上射殺了幾個不長眼的毛賊,埃修總算是趕在日落前到達(dá)了克溫村。然而他卻被一群全副武裝的民兵給攔在了村外,而且看他們這如臨大敵的架勢,埃修估摸著自己表露出接近村莊圍墻的意圖就會立刻招來飛蝗般的箭矢。
“怎么回事?”埃修站在弩箭的射程外,遠(yuǎn)遠(yuǎn)地喊話。得到的回應(yīng)卻微不可聞,埃修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的喊話方式是經(jīng)過老酒鬼特訓(xùn)的,洪亮,穿透力十足,三百步外都清晰可聞??蓪γ娴拿癖羞@功底嗎?扯著嗓子吼了幾句,埃修卻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我途徑村莊,請求借宿一晚!”
對面一陣騷動,不知是在商量些什么,而后終于是推了一個民兵出來,他緩步朝埃修走去,半個身子都縮在盾牌后面,顯然是十分忌憚埃修挎著的短弓。埃修自然看出了對方的顧忌所在,解下了自己的箭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那個民兵松了口氣,喊道:“克溫近來有山賊侵?jǐn)_,已進(jìn)入戒嚴(yán)狀態(tài),還請這位冒險者繞路而行。”
埃修嘗試了交涉幾句,對方卻是不肯松口??粗鴮Ψ窖壑械慕鋫洌P藁腥?,這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前來騙開門的山賊的奸細(xì)了吧?但這懷疑卻也合情合理,克溫對岸就是強(qiáng)盜橫行的山林,時不時就有人過橋來打秋風(fēng),常年與這些狡黠的山賊打交道,克溫人也在不斷的吃虧中變得無比精明,都知道提防奸細(xì)了。
只不過……村里人還是太淳樸啊,就算是有奸細(xì),也該是從北門滲透吧?畢竟山賊們主要的活動區(qū)域還是在克溫北面的山林,哪有繞半個山頭,還專程自南大道打馬過來的奸細(xì)?埃修望著村莊北部騰起的狼煙,哭笑不得。
民兵們也是嘩然,他們沒有受過正經(jīng)的軍事訓(xùn)練,連哨兵都只是一個毛毛躁躁的小伙子,當(dāng)他們聽到南邊有個人騎著高頭大馬接近村莊的時候,被山賊侵?jǐn)_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他們幾乎是一股腦地擠到了南門。山賊們也是覬覦了有段光景了,看到北門的民兵一下子少了大半,哪肯放過這天上掉餡餅的美事,直接沖了過來,沒費(fèi)多大力氣就推倒了村門。若不是站崗的民兵拼死點起了狼煙,只怕是山賊們都沖到村中心了民兵們還在南門跟埃修對峙。
民兵們紛紛回防,可跟埃修交涉的那位卻是坐蠟了,他有心跟著兄弟們一起回村救援,卻又要防著埃修突施冷箭,糾結(jié)萬分。埃修哪管那么多,拍馬前沖。
“你!”民兵又驚又怒,下意識地拔劍砍向埃修。埃修隨手撥開,沉聲道:“我來幫你們殺山賊!”
“快快快!搶******!”小頭目肩上扛著個不斷掙扎的少女,一腳踹翻了想搶回自己女兒的老漢,正想給這不知死活的老家伙補(bǔ)上一刀,忽然破空聲起,一支羽箭精準(zhǔn)地撞開了刀鋒。小頭目一愣,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誰放的箭,居然被逃過一劫的老漢趁機(jī)撲倒在地,死死地扼住了喉嚨。
小頭目又驚又怒,反手去掐老漢,他年輕力壯,自然不懼一個老頭。誰知道他之前扛著的少女慘叫一聲:“爹!”而后瘋了一般地?fù)渖蟻碜ニ哪?。小頭目慘叫一聲,想舉刀砍死兩人,又是一枚羽箭飛來,將他握刀的手腕死死地釘在了地面。
兩箭救下一對父女的埃修并未放松,山賊們在成功進(jìn)村后立刻化整為零,喊殺聲哭喊聲隨處可聞,更有幾處房屋已經(jīng)起火。但當(dāng)埃修趕到時卻只能看到山賊們狂笑的背影,像是漫過海灘的潮水,留下一地狼藉后又飄然退走。怎么回事?他有些茫然,倒是幾個大難不死的民兵憤恨地把手中的兵器摔到了地上,咒罵著。幾處草房噼噼啪啪地燃燒著,夾雜著婦女兒童的啜泣聲,拿著武器的男人們臉色灰暗,不知所措。
“我的小女兒啊!!”凄厲的哭喊聲打破了尷尬,之前那個被踹了一腳的老人跌跌撞撞地?fù)涞桨P薷?,“英雄,救救我的小女兒吧!?p> “恩人,救救九妹吧,求您了!”老漢的女兒也來哀求埃修,父女兩人的哭聲震天,引得其他人也跟著嚎啕起來,哀鴻遍野。老漢哭的時候偷眼看了看埃修,卻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如常,此時正在皺眉思索著什么。
村民的哭聲很心煩,但是在角斗場聽?wèi)T了死人哀嚎慘叫的埃修不至于被這點噪音擾亂心神,他很認(rèn)真地在思考:這伙來了又走的山賊目的是什么?但如果周圍有任何一個克溫的居民能聽到埃修的心聲的話,一定會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因為他們只是山賊。
這幾乎是克溫與山賊間長期斗爭的慣例了,就像是羊圈、獵狗跟狼群之間的關(guān)系一般。狼們趁著獵狗們疏于看守的一瞬間果斷出擊,叼上幾只羔羊就揚(yáng)長而去。不戀戰(zhàn),也不敢戀戰(zhàn),真要讓屠遍了整個羊圈的話,那勢必就會激怒羊群的主人——村莊的領(lǐng)主,到那時正規(guī)軍出動,他們這些烏合之眾怎么可能是對手?
潘德的山賊們,在摸爬滾打中多少也總結(jié)出了打劫的經(jīng)驗之談:只要他們不觸犯領(lǐng)主的根本利益,那么他們就只需要跟同為烏合之眾的民兵打交道。或許會有些宅心仁厚的領(lǐng)主派治安隊過來,充其量也只能打消山賊們進(jìn)村的念想,并不耽誤他們攔路打劫殺人越貨。埃修也是涉世未深,一時間有些想入非非。
“村長別哭了……”幾個村民的勸慰讓埃修回過神來。這是克溫村長?埃修打量著這個貌不驚人的老人,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村長也是同理。村莊遭此劫難,不先安撫村民清點損失,反倒哭哭啼啼,雖然喪女之痛人之常情,但現(xiàn)如今卻是起了個壞頭。
罷了,正好去探下這股山賊的虛實。埃修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村長的請求,除了主動請纓的民兵意外,還有幾個小伙子躍躍欲試地想跟著埃修去,但埃修一看他們這伙毛躁樣就有些頭大,難道他們以為山賊都是一捏就碎的面瓜?不過他倒不介意多幾個幫手。策馬前埃修隨口問:“村長你有幾個女兒?”
村長一愣,如實回答:“七個女兒?!?p> 埃修:“……”
醉酬天
困擾每個騎友多年的問題:村長到底有幾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