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里泰迪蘭
埃修沒在藍澤爾酒館待很久,當以薩拉曼為首的傭兵們開始拼酒以后,他就走出了酒館。一般來說這個時間點活躍的只有酗酒的酒徒、值班的士兵、挑燈的學究,埃修不屬于以上任何一類人,但他的作息確實要比常人要晚很多。毫無睡意的埃修在拉里亞街頭漫步,月光清亮亮清涼涼,像是水波溫柔地漫過了大街小巷,房檐的影子如同水草一般交錯縱橫。埃修在雅諾斯?jié)駸岬慕嵌穲錾盍耸?,不曾領略過這樣的風景。
前方巷子突然轉出一人,一身黑衣,行色匆匆慌不擇路,腳步卻是蜻蜓點水一般輕盈而悄無聲息,仿佛是拐角處驟然飄出的鬼魂。埃修跟他撞了個滿懷,而后就感受到一股毒蛇一般的森然殺機迎面而來!
一柄匕首在對方手中翻出,在月光下泛出劇毒的青藍色,不知在刃口上喂了多烈的毒藥。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埃修只看到對方抬手翻腕,匕尖就已經頂到了他的胸膛,只要再往前一送,刀鋒便會刺破皮膚送入毒藥。情急之下埃修抽身后退,匕尖如影隨形,居然抵著埃修的胸口一同跟他向后滑去。但是埃修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他折臂翻掌,精準地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同時陰險地朝對方小腹撩出一腳。然而撩到一半就被對方踩回,埃修耳邊聽得“噌”一聲,一個扭腰,刻不容緩地避過了對方以牙還牙的一腳?!斑诶病保鞘切獾睦懈铋_布料的聲音——是個高手!埃修瞬間做出了判斷。一寸短一寸險,對手在“短險”二字的造詣上相當老辣,一個照面下來,埃修居然是在貼身短打上被他層出不窮的陰招所壓制。
黑衣人也吃了一驚,顯然是沒料到這撞上的路人能夠連續(xù)避開他的殺招,甚至還存了反擊的余地。分明自己只要臂力再往前一吐就能將匕首送進對方的胸膛,但手腕卻仿佛被猛虎咬住,連帶著整條右臂都是動彈不得。這是何等的怪力!急于脫困的黑衣人騰出左手一拳搗過去,埃修猛然施壓,將他的右臂往左一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黑衣人身子情不自禁地一彎,這一拳擦著埃修的臉落空,反倒再被埃修扣住。于是他的兩臂便交叉受制,無論如何發(fā)力都無法逃脫對方的手掌。
黑衣人咬牙,提腿膝撞!然而埃修的動作還要快上半分!他的膝蓋才頂出一半就被無奈地壓回。在這短暫的失去平衡的瞬間,埃修再度施壓,兩人的身子再度矮了一截,已是半跪在地。就是現在!黑衣人握著匕首的五指靈活地舒張開來,匕首在掌心翻轉,毒牙一般彈向埃修。
原來如此,膝撞只是障眼法嗎……埃修沒有漏過那柄匕首,對方這一手彈指的功夫固然了得,但是力道就差強人意了。最多只能打人一個出其不意,但很可惜他遇到了埃修,一個無論何時都沉穩(wěn)如同磐石的男人。這樣的人往往是刺客的天敵,因為刺客所有出其不意的手段都會被對方冷靜地化解。埃修有些顧忌匕首上的劇毒,偏頭閃開飛旋的刀刃,而后張口叼住了刀柄??此企@險,但只有交手的雙方才知道埃修是如何的輕描淡寫。
黑衣人近乎絕望,唯一能夠脫困的小手段也被對方輕易化解,自視甚高的他在這一刻信心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不成功便成仁!決不能落在潘德人手里!他正要咬舌自盡,埃修卻突然松開了手,敏捷地后跳。
“呼”一柄沉重的巨劍帶著風聲從天而降,劈在兩人之間,若不是埃修及時抽身,怕是要被那蒙面女劍士手中的巨劍一分為二。但是來人的攻勢并未就此告終,一擊不中,便從腰間抽出了一柄細長的護手劍,朝著埃修刺去。埃修接連三個后跳,居然無法逃離對方綿延如水的劍勢。
“鐺”埃修吐出嘴里的匕首,撞在對方遞來的劍尖上,而后掐著對方攻勢受阻的這一瞬間再度一個后跳拉開空間,而后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女劍士顯然也是被埃修這般灑脫的逃跑姿態(tài)給震住了,“不是追兵嗎?”她問。
黑衣人顯然明白她是誤會了什么,苦笑了一下:“路人而已。帶我去見你主子,人已經救出來了?!?p> “主人,他回來了?!?p> 正在端詳一副油畫的奎格芬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報酬減半?!?p> 黑衣人咬著牙沒吭聲,顯然是一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這是他們之前談妥的條約,他若是能自行逃出生天,重金相贈;可若是要讓奎格芬出手搭救,報酬減半不說,他還得給奎格芬擔任一個月的馬夫。就算埃修只是一個橫空殺出的路人,可他被逼入絕境已是不爭的事實,他的傲氣不容許他辯解。更何況還是他出手在先,卻被后發(fā)制人。
聽完愛麗絲的報告,奎格芬轉身過來,嗤笑道:“被一個路人給制服了?里泰迪蘭·阿拉密爾,你可真有本事!”
里泰迪蘭猛然掀下了自己的頭罩,雙目噴火地盯著奎格芬:“我已不再擁有那個姓氏。”他的瞳孔居然是翡翠一般純粹的碧綠色!潘德大陸上絕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類有這般仿佛是在森林中暈染出來的瞳色。這是生活在東部大森林的諾多精靈的特權,也是他們唯一能跟人類區(qū)分開來的種族特征。
“請不要出言不遜?!睈埯惤z長劍已經橫在了里泰迪蘭的喉間,冰冷的劍身平貼著他的喉結,讓里泰迪蘭意識到了自己目前寄人籬下的處境,氣焰頓時后繼無力??穹也灰詾橐?,只是笑笑:“被迫拋棄了姓氏嗎?你這個被驅逐者還是當得挺合格的?!?p> 里泰迪蘭的眼中浮現出屈辱,奎格芬一字一句都毫不留情地敲在他心底最深的那根刺上。但他并不后悔失手殺了族長最喜愛的小侄子,哪怕因此被震怒的******迪爾流放,但代價是慘痛的,******迪爾毫不猶豫地剝奪了他的姓氏——諾多精靈萬年榮耀的寄托,每一個失去姓氏的諾多精靈此生都會被打上恥辱的烙印。但事實如此,他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走到墻角,迅速地進入了仆從的角色。
“******迪爾……真是讓人討厭啊?!崩暇乒韽膫仁易吡顺鰜?,臉色明顯地好了不少。他念叨著這個名字,不勝感慨。
“你要去艾拉克萊嗎?”奎格芬問他。
“不去!去了干嘛?讓他拿著精靈彎刀再砍我八條街?我還沒活夠呢?!崩暇乒矸籽?。
“她還是單身?!笨穹艺f,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將老酒鬼噎住了。他沉默半晌,臉上再沒有那么玩世不恭的表情?!芭?。”到最后,他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醉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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