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鼠與獅
與此同時,瓦隆布雷。
身形佝僂的老人驟然直起了身子,遙遙眺望著東北方向,斗篷下的眼睛銳利得仿佛夜梟。
“怎么了,崔佛?”披著黑袍的男人頭也不回地問道。
“那里有讓人心悸的硝煙味,有人逆轉(zhuǎn)了瑞文斯頓與菲爾茲威的戰(zhàn)局?!崩先怂粏〉卣f,微弱的星光照亮了他蒼老的臉,密集的皺紋在其上堆疊出高山與幽谷,幾乎要將他的五官淹沒,他似乎有上百歲了,半截身子都已經(jīng)埋入了黃土,可眼中依然透出冷峻的光。嚴(yán)冬的風(fēng)卷起了老人的斗篷,鉆進(jìn)了他干瘦的身軀,可他直挺挺地站著,對仿佛能讓血管凍結(jié)的寒意恍若不覺。
“是嗎?真是了不起的直覺呢?!蹦腥似降胤Q贊了一句,目光卻沒離開面前那幾道攔路的影子,為首之人裝束與男人驚人的一致,都是戴著精致的銀面,披著寬大的黑袍,手里握著一根粗重的短杖?!奥寤€是讓你堵到了啊?!蹦腥藫u了搖頭,“我以為我的行蹤已經(jīng)夠隱蔽了?!?p> “女神的目光加諸于我們,所有的行動對她來說都不是秘密,在你踏上菲爾茲威的土地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jīng)對你的行跡了如指掌。約格特,你不在中部大平原布道,為女神奉上新鮮的祭品,為何來菲爾茲威?”名為洛基的異端祈求者低沉地喝問。
“我要找的人是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中部大平原的。”約格特微笑,“經(jīng)我多方查訪,終于得知他在瓦隆布雷?!?p> “你要找誰?”洛基的眼神幽深,“為何不提前通知我,反而像是一個鼠輩一樣躲躲藏藏?”
“呵呵呵……我們一直都是鼠輩的做派,不然你早就在城外鋪開架勢,大張旗鼓地阻攔我,何必要帶著幾個跟班,一直尾行我進(jìn)入瓦隆布雷,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再發(fā)難?”約格特平靜地說,“別不承認(rèn)了,洛基,在陰影里夾起尾巴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實(shí)。”
“你在轉(zhuǎn)移話題?!甭寤⑽匆?yàn)榧s格特的挑釁而動怒,他打了個手勢,幾名巨力戰(zhàn)士將約格特與崔佛圍在正中,“但我大概能猜出你在找誰,潘德·達(dá)利安爵士。”
“很好猜,不是么?”約格特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菲爾茲威的資源雖然比不上薩里昂,但還不至于連一個篡位者入境都一無所知。我這次來,就是想找他借點(diǎn)東西?!?p> “舊潘德的正統(tǒng)皇室遺族,血管里流淌著大陸第一位帝王的血液……約格特,你還沒死心嗎?”
“沒有,當(dāng)年的功敗垂成終歸是要彌補(bǔ)的?!奔s格特說。
“那我只有請你離開了,當(dāng)年你的瘋狂舉動險些讓圣教陷入滅頂之災(zāi)。也許麥爾德雷是對的,我們就不該破格將你從護(hù)教黑騎士轉(zhuǎn)為祈求者,你的野心會毀了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甭寤吐曊f,他舉起了手中的短杖,巨力戰(zhàn)士們也拔出了長劍,劍身反射出清冷的光,一步步地朝約格特逼近。
“麥爾德雷……那個在北境固步自封的老頑固還活著嗎……”約格特自言自語,對明晃晃的刀劍視而不見,“你剛才是說,‘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他摘下了自己的銀面具,好讓洛基看清楚他臉上那嘲諷又猙獰的笑容,“請你告訴我,迄今為止,我們建立了什么?有沒有重復(fù)昔日光芒的萬一?就跟圣典描繪的那樣,被喧鬧者來來回回清洗之后仍舊旺盛飽滿的生命力?當(dāng)年他只不過劫走了一具棺木,殺了幾個一事無成的高層,為新鮮的血液騰出了位置,這就叫滅頂之災(zāi)了?醒醒吧!”他喝道,“若是只滿足于在陰影中茍活,就不要妄談復(fù)興女神的榮光!”
“狂妄的野心家與虔誠的信者無話可說?!甭寤难凵癖В澳阕甙?,看在當(dāng)年師徒一場,今夜的一切我可以當(dāng)沒發(fā)生過。”
約格特的眼神同樣悲哀:“我既是野心家,也是信徒。對不起,老師?!彼匦麓魃狭算y面具,語氣驟然陰冷,仿佛一條“嘶嘶”吐信的毒蛇:“崔佛,動手。”
老人扯開了斗篷,干癟的身軀仿佛注水的牛皮袋一般快速地鼓脹,緊皺的肌肉重新繃出棱角分明的線條。他臉上重巒疊嶂一般的皺紋仿佛烈日下的殘雪快速消褪——老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年輕起來,似乎時光的車輪正在他身上轟隆隆地倒退。
一道沉重的烏光撕裂了空氣,巨力戰(zhàn)士的頭顱被從他們自己脖頸中噴涌出來的血泉沖上了半空,街道仿佛是下了一場猩紅的雨。約格特站在血雨中紋絲不動。崔佛面無表情地收起巨劍,謙卑地在約格特身后站定。
“崔佛……是崔佛·布朗森嗎?”洛基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他驚懼地看著約格特,“什么時候……”
“在陰影中待了太久的話,就算是女神的目光也會蒙塵。”約格特緩步上前,“需要一場自上而下的變革來清洗。能引領(lǐng)圣教立足于潘德的并非四只藏頭露尾的鼠輩,而是一頭睥睨咆哮的雄獅!”
“永別了老師,但您在前往地獄的旅程中并不會孤單。很快,麥爾德雷和另外兩個老不死也會在血池的最深處同您相聚?!奔s格特的短杖揮下,輕而易舉地砸斷了洛基招架的短杖,順勢落在洛基的肩膀上。洛基能聽到自己身體深處骨骼斷裂的脆響,本就隨著年齡衰竭的生機(jī)此刻更是如同在狂風(fēng)中飄搖的殘燭之火。洛基委頓地坐倒在地,鮮血從他的口鼻滲出,在彌留之刻,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愿女神……詛咒……你的……野……心?!?p> “而我,會虔誠地為您祝福,愿女神的目光永遠(yuǎn)在您的身上停留,老師?!奔s格特屈下身子,與已經(jīng)氣絕身亡的老人擁抱,輕輕拭去他臉上的血跡。他端詳著洛基死不瞑目的臉,伸手取下了老人滿是血污的銀面具:“但我仍希望您能看到圣教在我的帶領(lǐng)下走出陰影的那一天。”他用小刀摳出了洛基的眼球,珍重地用一塊紅綢包好。
“尸體該怎么處理?”崔佛在約格特身后輕聲問道。
“就這么放著吧,那些黎明騎士自然會幫我們收尾?!奔s格特站起身來,“走吧,去見一見那位血統(tǒng)純正的潘德皇室遺族吧。”
醉酬天
我一直在想,我費(fèi)盡心思在早期埋下的各種伏筆,是不是會因?yàn)槟亲郊钡母滤俾时荒銈兯z忘?那還真是……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