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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風之王的面具

第十一章 天道不復(fù) 第一節(jié) 成府亂事

晚唐風之王的面具 我字德公 6780 2017-02-18 11:58:24

  鄭畋一行還在繼續(xù)向西撤退的途中。

  “咳咳咳……袁公,我們這是到哪里了?”鄭畋掙扎著從車上坐起身道。

  “鄭帥,您身體不好,還是快躺下吧,人馬剛剛過了岐山,眼下離鳳翔還有一段路程。”陪在身旁的袁敬忙開口應(yīng)道。

  可鄭畋卻是兩眼泛紅,坐在那里連聲嘆氣。

  “唉——想當初我三軍將士費了多少心血,最后才總算是在那龍尾坡上站穩(wěn)了腳跟,可如今……唉,我實在是愧對陛下,有負圣上重托呀!”

  袁敬忙從旁勸解道:“鄭帥,眼下我軍人困馬乏、糧草不濟,縱使再繼續(xù)留下去也已毫無意義,如今權(quán)且暫退鳳翔府以避賊逆鋒芒,待到來日鄭帥病體康愈,我軍自當重整旗鼓,再殺回來一雪前恥,以報圣恩!”

  鄭畋也知道這是袁敬在有意安慰自己,話雖如此,可要想再重整旗鼓,靜待下一次時機到來又談何容易?

  “唉,此前一戰(zhàn)老夫損兵折將,以致前功盡棄,龍尾余威盡失,此皆我一人之過也,我已是再無顏面對君王!”

  言罷,都統(tǒng)鄭畋再次潸然淚下。

  “鄭帥,此一戰(zhàn)我軍雖敗,可這又怎能全怪您呢?畢竟唐將軍他……”

  “噯!”鄭畋忙將手一擺道,“縱使他人有過,也是老夫用人有失在先……對了,袁公,可曾派人查到三位將軍尸身的下落?”

  袁敬聞言一愣。

  “噢,鄭帥,卑職已派人前去打探了,但眼下時局混亂,可能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才會有消息傳回,此事就交給卑職去辦好了,鄭帥您還是先將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才是。”

  雖說之前袁敬他們總算是勸動鄭畋撤出了龍尾坡,可程、唐、鄧三人之事他們卻是沒敢告訴對方,即便是紙里包不住火,早晚會有露餡的那一天,但眼下他們卻也只能是先瞞上一日算一日了。

  鄭畋又在那里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終歸是我這老朽無能才害了三軍將士,我有負陛下,有負圣恩呀……”

  言罷,鄭畋只有氣無力地重新躺了下來。

  車仗外,眾人也是同樣憂心忡忡。自打他們從龍尾坡撤出來后,彭遠就再沒見石紹開過口,于是他故意放慢馬速,等石紹趕上來后便與他并馬同行。

  “紹兄,為何這一路上我見你一直沉默不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石紹看了看彭遠,這才終于開口道:“元德兄,難道你真的相信那林言此前所說的那番話嗎?”

  彭遠一愣。

  “怎么,紹兄,你是不是還在擔心他是在騙咱們?”

  石紹苦笑了一下。

  “那日你說什么也不肯聽我之言,非要放他回去,原本我想,既是你愿意放那就放了吧,可誰知后來袁大人竟也同意幫著你們一起勸都統(tǒng)棄城西去,如今一把火燒了龍尾城,咱們這幾個月來的辛苦也就算是白費了,這叫我們又如何對得起之前那些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

  彭遠剛想開口辯解。

  “紹兄,你聽我說……”

  可石紹卻并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他突然情緒激動道:“元德兄,你知道嗎,其實讓我最無法理解的,則是元德兄你為何寧可相信那黃巢外甥的鬼話,也不愿相信那李氏兄弟?之前你對他二人便一直心存芥蒂,可后來還不是靠著那李昌符當日帶人拼命廝殺,最后才救回了都統(tǒng)大人,而那林言除了讓咱們一把大火燒了龍尾城外,他還幫咱們做過些什么?唉,元德兄,你為何對這些全都視而不見,竟如此地糊涂呀!”

  石紹實在是有些說不下去了,于是他急忙催動胯下絕塵,獨自一人先行向前奔去。

  就這樣,鄭畋一行帶著三千殘軍,陸續(xù)退回到鳳翔府城。剛一進府,鄭畋便立刻讓人將那李氏兄弟喚到了自己跟前。

  “參見都統(tǒng)大人?!?p>  鄭畋忙示意二人再靠近些。

  “昌言,昌符。”

  “大人?!?p>  “如今我軍兵退至此,東邊賊叛早晚必有察覺,想那陳倉重地不可無人防守,故而老夫?qū)⒛愕葐緛?,特命你二人速帶城中兩千人馬前往鎮(zhèn)守,早晚嚴查,不可有失!我亦知你二人官卑職微難以服眾,今特擢升你二人為左右行軍司馬,以補前缺,還望你二人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老夫?qū)δ銈兊钠谠S?!?p>  李昌言、李昌符互相瞅了彼此一眼,隨即二人忙跪倒在鄭畋面前。

  “多謝都統(tǒng)大人栽培,還請大人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不負大人所托!只是……”

  “怎么?”

  “大人,只是如此一來,這鳳翔府便也就只剩不過千人防守了,且還大多是些傷兵,倘若賊軍此時來攻,那大人您……”

  “這你們不必擔心,你二人走后我自有安排,切記,無論如何也要確保陳倉無失?!?p>  “是,還請大人放心,如此我二人這就領(lǐng)命出發(fā)。”

  然而,就在那李氏兄弟走后不久,鄭畋卻是在病榻旁開始提筆寫起了請辭折,他要向唐主李儇上表謝罪,自請削去都統(tǒng)之職。

  可鄭畋的奏折送往成都后卻像石沉大海一般,一連三月都不見有音信傳回。原來,這幾月天子李儇在蜀中過得也是提心吊膽,他又怎會還有閑心去管鄭畋那邊的事。而給他制造這一系列麻煩的人自也不必多說,除了他那阿父田令孜外,可謂舍他其誰!當然,畢竟孤掌難鳴,田令孜作惡總還要個幫手才行。而這次充當這一角色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那個兄長——西川節(jié)度使陳敬瑄。

  田令孜本家姓陳,只因其入宮后為一田氏宦官攜養(yǎng),這才更名改姓叫了田令孜。田令孜在宮外還有個哥哥,這便是陳敬瑄。早前他靠著田令孜的關(guān)系,愣是憑著打馬球勝出而一舉奪得了西川節(jié)度使之職,自己也一下子從一個無名小卒而躍升為掌管一方生殺大權(quán)的封疆大吏。

  原本坐上了節(jié)度使的位子,陳敬瑄便已是心滿意足,可偏偏上任后沒多久,好運就再次降臨到他的頭上——天子李儇即將幸駕蜀川。帶著圣上逃出長安的田令孜自然不會去別處,既是自己在西川那里還有這么個穩(wěn)妥的靠山,那田令孜當然是削尖了腦袋也得拉著天子一起往蜀中鉆。而既然這餡餅是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那陳敬瑄自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他一面命人于成都府趕建行宮,一面則早早地便親率三千甲士往迎圣駕,生怕被別人搶了先,讓這煮熟的鴨子又飛了。雖然一路上壽王李杰等人也是想盡辦法拖延,可終究他們還是無法阻擋住田令孜的步伐。

  幾經(jīng)輾轉(zhuǎn),圣駕一行終于抵達了成都府。原本剛開始時各方倒也還算相安無事,在陳敬瑄的安排下,他們是該吃吃、該喝喝,該封賞的封賞??蓾u漸地,那田令孜又不安分起來。他琢磨著,眼下既是關(guān)中那邊有鄭畋一大幫人在那里替他擋著賊軍,自己這邊則又有兄長陳敬瑄做他的后盾,那便也該是時候算算舊賬,收拾收拾這一路上總想存心給他找麻煩的那幫家伙了。

  這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壽王李杰。你可別以為那田令孜真就什么都不知道,壽王李杰這一路上做了那么多事情,他田令孜不聾不瞎,加之自己又耳目眾多,所以怎么可能會不知道那李杰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實,早在當初壽王將那柄御賜寶劍贈予鄭畋時,五步之外,田令孜的一名心腹爪牙便將他二人的那番對話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訴了自己,只是因為當時他還正用得著那鄭畋,所以田令孜這才裝聾作啞沒有多說什么。甚至,當他們在興元接到鄭畋派人送來的捷報時,田令孜竟還主動替對方向天子請賞。

  后來,陳敬瑄帶人趕來迎駕,田令孜這才又漸漸露出了本來面目。他先是以道路崎嶇不便為由,將壽王李杰從車中趕到了馬上,接著索性連馬都不讓對方騎了,只叫壽王靠自己的兩條腿跋涉前行。想那蜀道艱難,加之壽王年紀尚輕,所以沒過多久,壽王的兩只腳便被磨得鮮血淋漓。要不是后來手下中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不惜重金從別處為壽王弄來了一匹騾子,恐怕這會兒他也就到不了成都了。自此之后,壽王他們便也就只能遠遠地跟在圣駕后面,生怕若是靠得近些,便連這騾子也將不保。而田令孜卻向天子回報說,是那壽王自己留戀途中美景,這才落在后面裹足不前。

  “哼,看你這黃口小兒以后還敢多事!”

  好一個陰險狡詐的田令孜!

  然而,事情還遠未就此結(jié)束。這不,眼下田令孜便又要開始翻舊賬了。一想起之前李杰那小子竟敢背著自己私自贈劍鄭畋,田令孜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哼,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當初要不是咱家同意帶上他一起逃走,那現(xiàn)在他早就被賊軍給千刀萬剮了!如今這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翅膀還沒長硬就敢來和咱家作對,這次咱家非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不可,也好殺一儆百,讓周圍那些人全都知道知道咱家的手段!”

  于是乎,田令孜竟向天子上奏,誣告壽王李杰,說他此前私自贈劍鄭畋是有意結(jié)交外臣,意欲圖謀不軌。唐主李儇不禁聞言大驚,他驚的倒不是聽說自己的弟弟想要造反,因為早在興元府時李杰便已就將此事報與他知曉。而眼下若是真按田令孜所說,那他的這個弟弟連同鄭畋一干人等,恐怕也就要人頭不保了。

  “阿父,朕看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呀?要不還是等將來還都長安后,咱們再……”

  “噯!陛下,如今我們初到蜀地,正值人心思動之時,倘若姑息縱容此等行徑,怕是日后定會釀出大亂子呀!”

  “這……”

  望著唐主李儇那不知所措的樣子,旁邊左拾遺孟昭圖急忙上前搭話道:“陛下,誠如田大人之前所言,如今陛下初到蜀地,人心不穩(wěn),若是此時掀出如此大案,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不僅我們這里,甚至就連關(guān)中一帶怕是也要為之動搖,還請陛下三思?!?p>  “哦,如此說來,孟大人以為此事又該如何處置呢?”田令孜斜眼瞅著對方道。

  “圣上,依愚臣之見,此時咱們還是應(yīng)當息事寧人的好?!?p>  “對對對,孟卿之言正合朕意,阿父,朕看還是等哪天把壽王叫來,朕當面斥責他幾句也就是了?!?p>  “噯!陛下,如此大事,光斥責幾句怎么能行?”

  “那依阿父之意又當如何?”

  田令孜回頭瞅了瞅那個孟昭圖,隨后冷笑道:“陛下,我看不如就由孟大人代為草擬一詔,嚴詞斥責李杰,之后再鞭笞二十也就是了?!?p>  “啊!”

  孟昭圖聞言大驚。

  “陛下,自古‘法不加尊,刑不上大夫’,今壽王無過而受刑,豈不有失……”

  “住口!”田令孜忙喝住他道,“何為‘無過而受刑’?孟大人,為何今日你要一再偏袒那李杰,難不成大人你也與此事有何干系?”

  “什么!你……”

  “陛下,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那李杰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親王,如今此等大罪只鞭笞他二十便已是輕罰,還請陛下即刻降詔,毋要拖延!”

  “是呀,還請陛下速速頒詔!”邊上陳敬瑄等人忙也隨聲附和道。

  天子無奈,最終也只得點頭依從。

  “噢,對了,回頭還要勞煩孟大人親自前往監(jiān)刑,孟大人,你看這算不算是‘息事寧人’了呀?”

  但見孟昭圖只被氣得當場渾身上下抖動個不停。

  就這樣,壽王李杰又平白無故挨了二十鞭子,而明眼人自也都看得出來,那鞭鞭都是奔著要對方的命去的。幸虧壽王福大命大總算挺了過來,可此后須得在榻上老老實實趴上幾月,便是在所難免的了。這期間,除了當初被逼無奈為他監(jiān)刑的左拾遺孟昭圖曾來探望過自己外,那滿朝文武中便也就再沒有第二個敢蹬他壽王李杰府門的了。

  可偏偏這孟昭圖還是個認死理的主。此后,心有不甘的他又屢次向天子上書,專言田、陳二人之惡??伤帜睦镏?,他所呈上去的那些奏折全都被田令孜扣了下來,天子李儇是一個大字也沒瞅見。而這下田令孜卻反倒樂了。

  “嘿嘿,我正愁沒有口實殺他,他自己反倒送上門來,既是如此,那咱家索性就送他一程!”

  就在壽王李杰遭鞭刑后的一個月,這天晚上,有人突然跑到孟昭圖家中,說是天子有要事召他進宮商議。孟昭圖自然不敢耽擱,只跟著來人趕緊出了門??伤麆偝龈T就被幾個家伙強行架上了一輛馬車,之后便被連夜送往了城南外的蟆頤津。來到江邊,幾人不由分說,只將那孟昭圖是連人帶車一起沉入了江中。第二天,田令孜在行宮向天子稟報,說是那左拾遺孟昭圖昨夜因酒醉失足,這才誤落江中溺亡。可認識他的人全都知道,那孟昭圖根本就不會飲酒。自此之后,唐主李儇便多是在禁中與田、陳等人商議軍機,外臣朝輔再少有見天子真容者。

  俗話說“按下葫蘆又浮起了瓢”,就在田令孜除掉孟昭圖后不久,本以為總算是可以天下太平了的他,這下卻又惹惱了另一個人,此人便是肅宗朝時曾平定安史之亂的大將郭子儀的后人——西川軍使郭琪。

  原本郭琪也早就看不慣那田令孜等人欺壓天子的行徑了,如今他們又如此明目張膽地殘害忠良,這下郭琪可是再也坐不住了。恰巧這時天子降詔,說是五日后將在宮中宴請百官。郭琪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于是便找來手下親信一起商議,決定就在赴宴當日于殿前擒殺田、陳等人。但偏偏那郭琪的手下辦事不周走漏了風聲,這下可是叫田令孜他們提前做好了防備。

  就在百官前來赴宴的當天,田令孜派人在宮門前層層設(shè)卡,先是將郭琪與其手下隔開,接著又解下了所有人的佩劍。進入大殿后,郭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成了“光桿司令”,而他們所有人也早就成了人家的甕中之鱉。眼瞅著酒宴開始,可大寶之上卻遲遲不見天子的身影,這下文武百官也是不由得奇怪起來。

  田令孜忙上前解釋道:“噢,各位大人,昨夜天子偶感微恙,玉體不適,所以今日就不駕臨前殿了,但諸位不必擔心,陛下早已吩咐過了,叫咱家今日代為主持酒宴,一定要好好款待諸位?!?p>  說著,田令孜擊掌三下,手下宦侍趕忙端酒進殿。

  “各位大人,此乃蜀中佳釀,是吾兄特意命人進獻給陛下的,今日還請諸位多飲幾杯,咱們大伙兒是不醉不歸?!?p>  田令孜見郭琪愣在一旁遲遲不肯舉杯,于是便帶人朝他慢慢走了過去。

  “誒,郭將軍,為何在此獨坐不飲呀?噢,咱家知道了,一定是將軍早已喝膩了這蜀酒,既是如此,那將軍不妨嘗嘗這個?!?p>  田令孜向旁一閃,身后一名親信小宦忙端著一盤玉壺金樽來到了他們面前。

  “郭將軍,天子知道這些日子將軍你也是辛苦了,所以今日特賜下御酒以犒勞將軍,還望郭將軍細細品嘗才是?!?p>  說著,田令孜忙提起玉壺,親自為郭琪斟了一杯酒。

  “來來來,還請將軍滿飲此杯?!?p>  郭琪一下子愣住了。早在剛才進宮的路上,他就已經(jīng)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勁。眼下望著田令孜遞過來的那只金樽,郭琪明白,這肯定是杯毒酒呀!看來他們的計劃已然敗露。

  “怎么,郭將軍,這可是陛下特意賜給你的御酒,難道你想抗旨不遵嗎?”田令孜故意尖著嗓子道。

  旁邊文武百官忙也停住了手中的筷子。

  只見郭琪慢慢站起身來。

  “田大人,非是在下有意抗旨,只是如此美酒佳釀又怎能我一人獨享,我看不如田大人與在下一起同飲如何?”

  郭琪知道自己眼下已是兇多吉少,于是他索性橫下心來,打算與那田令孜一起同歸于盡。

  可對面田令孜聽了卻是急忙推脫道:“噯,此乃陛下專賜將軍之酒,咱家又豈敢亂飲?!?p>  “田大人何必謙虛,誰不知大人您每日殫精竭慮侍奉天子左右,既是今日陛下宴請百官,那大人與我同飲一杯又有何妨?想必天子也是不會怪罪田大人的?!?p>  說著,郭琪忙將那金樽又反敬回了田令孜手中。

  田令孜見周圍百官這會兒也全都屏氣凝神望著自己,知道再推脫下去便有些說不過去了,于是他忙朝郭琪笑道:“如此說來,此一杯咱家我是卻之不恭,當飲無妨嘍?”

  “無妨!無妨!”郭琪忙朝田令孜抱拳道。

  田令孜又看了看周圍文武群臣,眾人忙也隨聲附和道:“當飲!當飲!”

  郭琪笑呵呵地慢慢轉(zhuǎn)過頭來,心想,“哼,狗賊,如今你已是騎虎難下,我看你還如何脫身!”

  可誰知,那田令孜卻是朝他微微一笑,隨即道:“既是如此,那就請恕咱家不恭,先干為敬了!”

  說完,田令孜舉起金樽一仰脖,當即只將那杯中之酒“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不剩。

  對面郭琪見了忙倒吸一口冷氣。

  “嘶——糟了!”

  只見田令孜氣定神閑地將那只金樽慢慢放回到了盤中,隨后又朝旁邊招了招手。

  “我知將軍早年曾在北地述職,所以今日特命人為將軍備下了一件西域奇物?!?p>  說著,有手下從旁邊端過來一只錦盒。打開一瞅,但見里面盛著只翠綠色的玉杯。

  “將軍請看,這便是西域奇物——夜光杯,想必將軍也一定有所耳聞吧?!?p>  郭琪一下子愣住了。

  田令孜則將那夜光杯取了過來,在斟滿酒后又將之慢慢送到了郭琪面前。

  “郭將軍,請吧!”

  這下郭琪可是徹底傻了眼,他沒想到那狡猾的田令孜竟會和自己來這一手。早前田令孜便已經(jīng)料到,此次那郭琪必然不肯輕易就范,所以這頭一杯酒壓根就沒有毒,只是為了試探對方而已。不出所料,郭琪果然中計,于是田令孜這才從容不迫地命人取來了那只涂有毒藥的夜光杯。

  “怎么,郭將軍,這頭一杯咱家我已是先干為敬,眼下該輪到將軍喝了,將軍卻又怎么猶豫起來?難道是將軍你真的想對天子不敬,還是這其中另有什么原因讓將軍你不敢喝呀?”

  郭琪又是一驚。

  “呀,好一個奸詐歹毒的田令孜!”

  可田令孜卻只是朝他冷冷一笑。無奈,郭琪也只得顫抖著雙手將那玉杯慢慢接了過去。

  田令孜得意道:“放心吧,郭將軍,時才我已經(jīng)都替你嘗過了,此酒味甘醇美,堪稱佳釀,還請將軍快快飲來!”

  郭琪知道這下自己已是無路可退,于是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眾人還全然不知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郭琪卻只是將身上長袍一拉,當即露出了自己遍布周身的金瘡舊傷,只叫那左右文武一個個看得無不膽戰(zhàn)心驚。

  “想我郭琪一生征戰(zhàn)沙場,戍邊北戎,嘗與番兵惡戰(zhàn),縱使肚破腸流亦無所動容,今日不過區(qū)區(qū)一樽,我又有何懼哉!”

  說著,郭琪忙舉起手中玉杯,只將那杯中之酒當場一飲而盡。

  “好,將軍海量!”田令孜忙也從旁挑指贊道。

  郭琪一捋自己的須髯。

  “啊,好酒啊!好酒!”

  可他話音剛落,卻只覺自己腹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多時,那郭琪便已是奄奄一息。

  “來呀,郭將軍醉矣,快送將軍回府?!碧锪钭畏愿赖?。

  “是?!?p>  身后兩名宦侍忙上前將郭琪架起,可還沒等把他拖至殿門,那郭琪便“哇”的一聲噴出一股黑血,隨即倒地氣絕身亡。

  之前那些被擋在宮門外的郭琪手下,此時也早已被田令孜埋伏的甲兵撲殺殆盡。而他的兄長陳敬瑄則在削奪了郭琪的兵權(quán)后,此刻正在趕往將那郭氏一族滿門抄斬的路上。

  就這樣,短短三個月內(nèi),那田令孜“鞭壽王、溺忠良、鴆殺川中大將”,這便是他入蜀后干下的三樁大事。

我字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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