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水深火熱
話說,楊玫洞察到了周瑁遠(yuǎn)、林子蘇二人的微妙關(guān)系,為了讓林子蘇主動退出,而將周瑁遠(yuǎn)暴吝血粼粼道出,林子蘇也是這幾分鐘想通了關(guān)于楊玫的一切關(guān)節(jié)。
可是,她該怎么回應(yīng)楊玫,至少能再迷惑她一陣也好,林子蘇想到林美靜曾經(jīng)的建議——
你只要聽話,不跟她唱反調(diào),把自己姿態(tài)放低,懂得示弱,事事向她請教匯報,讓她覺得你沒有威脅,或者你的威脅是可控的,她就不會動你。
是的,我何不揣著明白裝糊涂,將計就計?
“謝謝楊總,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女神,高不可攀,可是您卻把我當(dāng)做妹妹,在崬森,只有楊總是真心對我好??墒牵墒?,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林子蘇竟真的鼻子一酸,哭著撲到她的床前,悲傷不已。
楊玫有點莫名其妙,趕緊安撫她,急切問道:“怎么了子蘇?難道周瑁遠(yuǎn)也傷害你了?”
林子蘇胡亂地嗯聲,又搖搖頭,語無倫次的,“玫姐,我該怎么辦?我想離開他,可是我沒辦法脫身,玫姐幫我想想辦法吧,讓我離職,讓我消失,我都可以……”
林子蘇抓著楊玫的手,哭天抹淚,好一出悲情戲。
一聽到離職,楊玫放下了些許猜忌,離職肯定是不可能的,俞琳徽不倒,就不能讓林子蘇走。
看她這樣子,說明周瑁遠(yuǎn)已經(jīng)對她下了狠手,就像對付自己的閨蜜一樣——楊玫閉了眼睛,不想再想那樣的畫面,內(nèi)心又有了一絲安慰。
很快,她又睜開眼,死死地盯著林子蘇,像是審視,林子蘇卻兀自痛哭,楊玫不有地也犯疑了:難道是我誤會了嗎?
“你這個丫頭,別哭了啊,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啊?”
“玫姐,我不能說,我要是說了,就是違約,他,他,他還會折磨我……”
“子蘇,來,你聽我說,不要怕,你要相信我,只有告訴我,我才能幫你想辦法,對不對?”
林子蘇害怕地看了看房門,猶豫再三還是不敢開口,楊玫溫和地握著她的手,道:“子蘇,放心,沒有人,這里只有我和你,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我……,他讓我簽了,簽了那種協(xié)議,如果不遵守,我就得賠償他500萬(其實是100萬了,人間煙火之夜,他警告她時說過),我哪有那么多錢?嗚嗚嗚……,你知道,他,他,那方面無能,不能做那種事,所以,所以,每次都被他折磨(欲罷不能,確實“折磨”著她),我想離開他(確實有很多次要離開他,可最后,最后……),可是,可是,我要是毀約,就得賠償他500萬,我就是把自己賣了也沒那么多錢啊?玫姐,你能不能借我500萬,讓我賠給他,我就不用再忍受那些變態(tài)的折磨了,嗚嗚嗚……”
“你是說,他——,”盡管林子蘇羞于啟齒,但楊玫還是心領(lǐng)神會,內(nèi)心不由地掀起一陣狂喜,發(fā)現(xiàn)過于失態(tài),立馬就欲言又止。
但她臉上藏不住的那種想笑不笑、陰晴齊現(xiàn)又似乎恍然大悟的詭異表情,很難見到的一面。
她突然松開了林子蘇的手,看到林子蘇滿臉的困惑和愁容,這才恢復(fù)如常,但緊繃的神情還是多了幾分輕松。
“子蘇,這500萬,我不能給你,周瑁遠(yuǎn)是什么樣的人,你既然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就知道,他沒有玩膩,你還不還那500萬,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
但你真這樣做了,反而會引火上身,激發(fā)他更變態(tài)地折磨你。我倒是建議,如果你想離開他,就事事順從他依他,讓他主動對你失去興趣,只有這樣,你才能全身而退,明白嗎?”
“那我該怎么辦?”林子蘇故意犯傻氣,心里卻想,明明是怕自己引火上身,想讓我離開,又不想背上嫉妒的惡名,再沒有比她更愛惜羽毛的,周家要真是納了這么個媳婦,那才是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霉!
“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楊玫被她氣笑了,“他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表現(xiàn)得唯唯諾諾的,慢慢地,他就會失去興趣,你就有擺脫他的機會,明白嗎?”
“可是,這要到猴年馬月,我一天都忍不了,我還是想去借錢,干脆賠償了,一了百了!”林子蘇賭氣道。
想到趙恬妞不就是這樣嗎?難道楊玫也是這樣教授趙恬妞的嗎?不過她說得沒錯,唯唯諾諾的性子,在周瑁遠(yuǎn)那里確實不討喜。
“你不要犯這個傻,你去借,這可是500萬,你掙到死,都不一定還完,難道你要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jìn)去嗎?
這樣吧,以后你有疑問有問題,可以偷偷告訴我,錢我給不了你,但是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也許可以幫你早日擺脫周瑁遠(yuǎn)?!?p> “真的嗎?”鬼才會告訴你!
“當(dāng)然!”
“謝謝玫姐!”謝天謝地,我只想現(xiàn)在趕緊離開你!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周瑁遠(yuǎn)怎么會給你伴唱?”
林子蘇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紅了臉。楊玫見狀,只道是涉及閨房的隱情,便誘導(dǎo)性問道:“你們做了什么交易嗎?”
交易?!她竟然知道交易!……林子蘇低下頭,快速思索著對策,交易?交易?周瑁遠(yuǎn)不是很愛這一口嗎?!
但林子蘇還是羞于啟齒,最終還是低著頭,含混地嗯了一聲,不敢看楊玫,楊玫將此解讀為二人的床幃秘事,林子蘇單純不經(jīng)情事,不好意思說也是情理之中。
可楊玫并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還是對林子蘇及其二人的關(guān)系半信半疑,又怕物極必反,敲打歸敲打,這個時候還是要爭取和拉攏林子蘇。
真要對她下手,也必須等自己取代她坐上商學(xué)院校長、完全掌控了崬森的銷售系統(tǒng)之后,否則這時候撕破臉,只會把她推到對立面。
一個俞琳徽,已經(jīng)夠難對付了,不能再給對手送戰(zhàn)友,那絕對愚蠢至極!
“好了,把眼淚擦干,你該下去了,周瑁遠(yuǎn)肯定還在下面等你吧?。俊?p> 林子蘇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然猜到了!“嗯,剛才就催了……,楊總,那我走了?!”
林子蘇恨不得立刻逃出房間,被楊玫綿綿如針的眼神盯得后脊背發(fā)麻,但她還是強裝鎮(zhèn)定,依依不舍地拉著楊玫的手。
楊玫拉她過來溫柔地?fù)肀Я艘幌?,林子蘇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直到楊玫推開她,催她趕緊離開,也怕太久,周瑁遠(yuǎn)懷疑上自己。
林子蘇才出病房,迎面險些撞上匆匆趕來的趙云龍,趙云龍也沒說話,只點頭示意了一下,就進(jìn)去了。
林子蘇回望了一下病房——看得出來,趙云龍很關(guān)心和照顧楊玫,也許不止因楊軍的關(guān)系,趙云龍臉上的關(guān)切泄露了他的情意。
可惜,楊玫并不喜歡他,不然他們還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林子蘇走出病房大樓,剛下過雪的冬夜,格外陰冷刺骨,凍得她咬緊了牙齒,她只搭了一件毛呢披肩,冷氣直往披肩的漏洞里鉆,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已經(jīng)感覺有點感冒的跡象,頭重腳輕,她裹緊了毛呢披肩,抬頭尋車時,周瑁遠(yuǎn)竟然親自從車?yán)锵聛怼?p> 他一般都是穩(wěn)坐在車?yán)锏热?,那是他絕對的權(quán)威和孤傲,需要搭手幫忙,也是司機下車。也許他感應(yīng)到了今晚楊玫會整幺蛾子,會影響林子蘇的情緒。
看到林子蘇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一邊走向她,一邊脫下風(fēng)衣,走近后,不由分說就給她披上并裹緊,然后摟著她扶進(jìn)了車。
他是如此溫柔體貼,林子蘇有種錯覺,感覺剛剛在病房里楊玫口中的周瑁遠(yuǎn),和眼前這個周瑁遠(yuǎn),不是一個人。
林子蘇享受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內(nèi)心卻隱隱發(fā)痛,茫然無措。
上車后,周瑁遠(yuǎn)想問什么,林子蘇卻堵上了他的嘴,懶懶地看了他一眼,提不起精神,“頭痛,感覺沒一點勁兒……”說著就靠在了椅背上,她確實很不舒服。
周瑁遠(yuǎn)擔(dān)心不已,忙摸了摸她的額頭,是有點燙,“你在發(fā)燒,外面這么冷,你就披個披肩出來,不感冒才怪——”他又擔(dān)心又責(zé)備。
看到她有氣無力地仰著頭,這么柔弱的時刻仍然不想靠到他的身上,這讓他很不悅,眉頭一緊,不忍心再責(zé)備,便溫柔說了聲:“來,過來——”
說著,便強行將她的頭攬在了身上,溫柔地摩挲著她發(fā)燒的腦袋。
林子蘇此刻很需要擁抱,很需要溫暖,可是才挨著他的肩膀,眼淚就掉了下來,從無聲淚流,變成輕輕啜泣。
周瑁遠(yuǎn)發(fā)覺她在哭,心都要碎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見不得她的眼淚,不是不耐煩,而是心疼。
“怎么了,傻瓜?”周瑁遠(yuǎn)關(guān)心道。
“遠(yuǎn)先生——,”一聲遠(yuǎn)先生,讓她再也無法控制,突然間就慟哭起來,一邊哽咽著:“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希望你打我,虐待我,讓我恨你,讓我不這么依賴你,不這么愛你啊,可是,你越是這樣好,我越離不開你,嗚嗚嗚……”
“你這個傻瓜,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為什么要離開,不要說這樣的傻話,你知道,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嗯?!”周瑁遠(yuǎn)幫她撫去眼淚。
林子蘇哭得更兇了,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周瑁遠(yuǎn)突然明白過來,臉一板,問道:“楊玫是不是對你說了什么?”
林子蘇含混不清地嗯著搖搖頭,心里又痛又愛又恨,像扯著打了死結(jié)的線頭一樣,牽扯著心,亂極了……
此情此景,說什么都是多余,唯有擁抱——林子蘇緊緊抱著周瑁遠(yuǎn),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懷里。
沒過一會兒,身體就被各種疼痛撕扯著,頭痛,呼吸痛,胸口痛,惡心,燒熱,胃痛——
一向身體好的她,這一刻病來如山倒,排山倒海的無力和綿軟壓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倔強、抗?fàn)?,軟在了他的懷里,像在往深淵里墜落,墜落,墜落……
痛苦讓身體在緊縮,可精神卻異常清醒。
身邊這個男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至今仍然是個謎。
我不問他不說,我問了他也是說一半留一半,以至于到現(xiàn)在對他仍是一知半解,又似乎一無所知,他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丑惡?
雖然知道他會有很多不堪的過往,她一直都在掩耳盜鈴,一再逃避不愿去追問和面對,因為她太害怕得到那些答案——
就像他了解社會和人性的黑暗,那他又參與了多少黑暗的構(gòu)建?也許,他本身就是個暗黑者,而他決然不會讓我看到他真實的那一面。
如果真如楊玫所說,他是那樣一個暴虐的人,就不該猶豫應(yīng)該立刻馬上離開他、離開崬森,可是我做不到,我愛他,愛他千千萬萬遍,離開他生不如死…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又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上一次這樣進(jìn)退維谷,還是他說出不婚的實情,也是因為自己太愛他,舍不得,最后妥協(xié)了。
這時的愛比那時的愛,更深,更難舍難分,難道只有妥協(xi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條路了嗎?為什么讓我遇見他?為什么讓我愛上一個魔鬼?為什么?
林子蘇甚至想,如果今晚沒聽到楊玫的那些話,該多好,不然剛剛同臺獻(xiàn)唱亦是感情最濃時,本該愉悅和撒歡度過一個美好難忘夜晚的。
可是,現(xiàn)在自己心事重重,意興闌珊,而他還是這樣溫柔得讓人無法抗拒。
不管內(nèi)心有多掙扎,有多矛盾,只要他一個溫柔的舉動,就能化解這些掙扎和矛盾,不費吹灰之力,不費一言一語,就讓自己心甘情愿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自己已經(jīng)無法抗拒他,離不開他!
那就不要多想了,他不是說過嗎,多做少說不想,既然愛他快樂更多,為什么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東西,反而干擾自己的情緒,不是嗎?
既然和他在一起是天堂,離開他如墜地獄,那不如和他在一起,我應(yīng)該相信他。別人眼中他是魔鬼,可是他對我,捫心自問,他是個天使,一直在照亮我,呵護我,不是嗎?
所以,為什么要被楊玫挑撥離間,她只是不甘心,故意夸大其詞,遠(yuǎn)先生的好,沒有被愛過的她又怎么會了解?所以啊,相信他,堅定不移地愛他吧……
疼痛在加劇,她的眉頭擰成一團,她恨不得將自己融進(jìn)他的身體里,和他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她不自覺地又抱緊了他,就像溺水時抓住的那根稻草,明知道不能救命,可還是舍不得放下那點希冀和僥幸!
被她這一抱,周瑁遠(yuǎn)一陣心悸,他更加確信楊玫對她說了不該說的,但她還是選擇依賴和信任,反倒讓他心頭升起了不一樣的情愫和感受,只是說不清道不明。
他不希望是愛,他也不相信愛,唯一就是對她和對其他女伴的感受有差別,可這“差別”到底是什么,一直都折磨著他,讓他第一次體會到心痛和茫然無措的滋味。
這樣的局面也是他不曾料想到的,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讓關(guān)系失了控,那明明是他不想看到的結(jié)果,偏偏一切就在眼皮子底下發(fā)生了。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心也不受控,被她的歡喜、愉悅和悲傷所牽動,周瑁遠(yuǎn)看著懷里越來越發(fā)燙的人兒,心也跟著抽緊,輕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撥開發(fā)絲,吻了吻她發(fā)燙的額頭,又摟緊了她……
睡夢中,林子蘇感覺身體朝著黑暗的深淵急速墜落,那種恐怖的失重感,使胸口涌起巨大的惡心,她突然驚醒過來。
慌亂中看到車子已停入智能車庫的停車艙,林子蘇等不及車門打開,一手捂著嘴,一手在包里亂摸一氣,沒掏到紙巾,倒是掏到了一塊手絹,登時想到方老師的手絹還沒還。
此時顧不得那么多了,甫一開門,就跳下車,還沒走兩步,實在太難受了,根本控制不了,手絹剛捂到嘴上,哇地一聲就吐了……
這時郭曉釗也拿了專門的嘔吐袋和紙巾盒,周瑁遠(yuǎn)一把接過來,林子蘇胡亂抓了幾張紙巾把沾滿嘔吐物的手絹包了起來——因為上面刺繡的“方”字再沒那么明顯了,不知道周瑁遠(yuǎn)有沒有發(fā)現(xiàn)…
想要看他的表情,可惡心一浪接著一浪,只能不停地往嘔吐袋里狂吐,實在難受得站不住,想蹲下來,可是腿太軟了,一下就跪地上了。
緊接著,就哇哇哇地狂吐了起來,吐得昏天暗地,眼淚橫飛,恨不得把五臟六腑吐出來……
周瑁遠(yuǎn)也嚇壞了,有點手足無措,又心疼又著急,只得吩咐郭曉釗給他的私人醫(yī)生打電話,一邊拍著她的背,林子蘇想推開周瑁遠(yuǎn),他是那么愛干凈的一個人,不想讓他陪著自己忍受這份惡心。
可此刻的她沒有半分力氣,不僅沒有推開那道銅墻鐵壁,反倒是要依靠他才能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
吐了好一陣兒,見她已經(jīng)筋疲力盡,再也吐不出東西了,他便抽了西裝的口袋巾給她——因為抽紙盒的紙巾已經(jīng)用光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接了過來繼續(xù)擦嘴。
雖然吐不出來了,可惡心還在,沒想站也站不起來,捧著嘔吐袋又想吐,周瑁遠(yuǎn)見狀,便扶起她,讓她不要吐了,甫一站起來,林子蘇就徹底癱在了他的身上。
周瑁遠(yuǎn)一把抱起她,看到她頭耷拉地仰著,很是不悅,便命令道:“把頭靠我肩上!”可是話一出,又覺得語氣太重,看到她難受的樣子,心痛莫名。
林子蘇再也沒有了倔強,腦袋不聽使喚地耷拉到他肩上,周瑁遠(yuǎn)這才大踏步向電梯而去,郭曉釗更是三步并作兩步,輕車駕熟,幫他們在前面開道……
凌晨3點多,林子蘇終于醒了,還好,屋里亮著燈,因為出汗,睡衣和床褥都濕透了,不過身體如卸千斤重,松快了許多。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他還是不愿同床共枕,渾身黏糊糊的,一時沒了睡意,起來沖了個涼,再出來,已經(jīng)換了新的睡衣——他大概出于習(xí)慣,也給她準(zhǔn)備了好多件相同的那件法式性感睡衣。
吹干了頭發(fā),盤腿坐在床上,望著影影綽綽的窗幔景色發(fā)呆,想起元旦前夜的美好月光,如果只有那些美好就好了,人就不會有煩惱了!
林子蘇一時心起,想到露臺上坐坐,便下床,也不穿鞋——周瑁遠(yuǎn)的家從來都是纖塵不染,又是四季恒溫,冬天的夜里赤腳行走也不會覺得涼,這對林子蘇而言,人生愜意莫過如斯。
以前在家,就特別喜歡光腳上躥下跳,結(jié)果妹妹弟弟也都有樣學(xué)樣,害得媽媽每天都要拖好幾回地,就怕他們仨腳底板太臟,把沙發(fā)床單搞臟了。
搬來他家后,就更喜歡光腳了,因為他家的地板是冬暖夏涼,更給了她這一習(xí)慣的便宜。
林子蘇打開露臺的玻璃推門,外面有些冷,踟躇了一下,還是把腳縮了回來,感冒才好些,還是不要吹風(fēng)了,也不知道周瑁遠(yuǎn)用了什么法子,讓自己的病好得這么快。
林子蘇站在門口沒出去,閉著眼睛,聞起了隱隱淡淡的花香,可惜沒有月光,夜幕深沉,云層厚厚的,不透一點光。
林子蘇轉(zhuǎn)頭看向——“那夜未眠的燈光”之處,那里還有光亮,只是沒有那夜的明亮。
周瑁遠(yuǎn)知道她怕黑,自她來家后,便取消了地?zé)舻闹悄芨袘?yīng),但凡夜晚,琴前的燈和房間公共區(qū)域的地?zé)?,晚上都會徹夜長明,就是希望她起夜時不會被黑暗嚇到,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
這確實方便了,林子蘇看到那燈光,就想起鋼琴,想起彈鋼琴的他,便又想去追隨那“燈光”,轉(zhuǎn)身就出了臥室,外面很安靜,沒有她期待的鋼琴聲。
走過長長的動線長廊,終于走到了客廳轉(zhuǎn)角的琴廳,琴還是那臺琴,卻沒有那夜的人。
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黑黝黝的,像一頭沉睡的怪獸……林子蘇繞著鋼琴走,手指輕輕滑過鋼琴的面板,感受著他的溫柔和溫度。
誰能想到,那樣的溫柔都是假象,他把自己暴戾的一面藏得那樣好,絕育女伴,逼死未婚妻,到底他用了什么樣的手段,才會讓女人致殘致死?這樣的殘暴,怎么可能會是他?
迷茫中,望見與鋼琴相對的古箏,就像自己和他,永遠(yuǎn)走不進(jìn),卻又深深相愛,千言萬語,卻又無語凝噎。
不,深愛的人,是我;深沉莫測如他,連一句“我愛你”,都不會輕易吐露。
不,不是他不吐露,楊玫說了,他最愛的,是那個被他逼死的未婚妻。楊玫也說了,我只是替代品,所以,他說不出口,是因為他的愛只給了那個未婚妻……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遇見他,為什么愛上的人都不愛我?!
林子蘇抹去掉落的眼淚,坐到古箏前,輕柔地滑了一下,響起溫柔的嗡嗡之聲,就像此刻凌亂的心。懶得戴假指甲,十指撫上了琴弦,彈起了那日《梁?!贰?p> 此夜此時,她獨坐琴前,撫琴弄弦,黑沉沉的琴廳,映襯著她憂孤獨清瘦的身影,仿佛也淪陷孤島,她似乎明白了他為什么總是孤獨彈琴。
因為只有琴聲才能撫慰漂泊無依的心靈,才能排遣痛苦,落地窗外的夜景越來越模糊……
一曲畢,淚如雨下,呆呆地看著對面沉靜不語的鋼琴,手指輕輕勾了一下琴弦,聽到琴弦發(fā)出微微的顫聲,是啊,夜太靜了,誰又懂誰的心痛呢?
她苦澀一笑,猛然抬頭,就看到那個英俊的男人倚著遠(yuǎn)處的墻邊,正溫柔地凝視著自己,竟不知他來了有多久!
林子蘇幽怨地望著他,他徐徐走了過來,走近后,立在她的身后,大手先是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確認(rèn)她燒退無恙后,才將她的頭攬進(jìn)懷里。
她倚靠著那個溫暖的身體,貪戀那只撫慰肩頭的溫柔之手……如此真實的溫柔,為什么總是像夢?林子蘇的心一陣抽緊,轉(zhuǎn)了身也溫柔地環(huán)住他的腰,眼淚打濕了他的睡袍,也柔化了他的心。
“丫頭,你這樣,我的心很痛,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做。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么,告訴我,好嗎,我想和你分擔(dān)!”他的聲音低沉,焦慮,擔(dān)心。
“我想要一心人,我想所有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我想和你結(jié)婚,我做不到和別人分享你,我怕失去你,我愛你,愛你千千萬萬遍……”林子蘇說這話時,心很疼,淚如雨下。
“丫頭,我愿意和你共度一生,這是我的承諾,不會改變。我不結(jié)婚,不是為了增加選擇的籌碼。
什么樣的女人我都見過,現(xiàn)在沒有女人可以誘惑到我,這是我的自制力,更不會像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男人那樣三心二意。
只要是我認(rèn)定的,就不會輕易改變。以前有她們,是因為她們不能讓我做出堅定的選擇,直到遇見你。
可是,你不明白,你看重的一紙證書,對我是很大的束縛,它會讓我失去和你共度一生的信心。
沒有那一紙證書,我會知道怎么對你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傷。我喜歡現(xiàn)在和你在一起的狀態(tài)。
我知道,你也很喜歡,我們在一起很合拍,不論工作,還是生活,興趣愛好,包括性,我們感受到的都是愉悅。
可是,打破了這些平衡,那就是我們結(jié)束的時候,我不想結(jié)束,不想和你分開,你明白嗎?”
他很少談及和她在一起的感受,今晚是第一次這樣坦誠心扉,他每次的第一次都讓林子蘇心悸,無法質(zhì)疑。
“你愛我嗎?”林子蘇望著他。
周瑁遠(yuǎn)遲疑了幾秒,看到她迫切渴望的眼神,一陣心煩意亂,可又不得不給予回應(yīng),“我說過,我沒有愛過女人,不知道怎樣是愛,你可以告訴我該怎么做才是愛,嗯?”
他還是不愿正面回答,好,你不愿意,那我就清清楚楚告訴你!
“我想聽你說,我愛你,這就是我想讓你做的,告訴我,你愛我,我想聽,真的很想聽。”
“不要讓我做不想做的事,這也是你告訴我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告訴你,我喜歡你,還不夠嗎?
為什么一定要執(zhí)著說這三個字呢?好,我問你,你爸爸對你媽媽說過這三個字嗎?”
周瑁遠(yuǎn)苦惱不已,又怕激惱她,林子蘇一怔,爸爸似乎確實沒有說過,這一怔就說明了一切。
周瑁遠(yuǎn)立即抓住機會,道:“所以,沒有說過這三個字,并不表示不喜歡。
每個人表達(dá)喜歡的方式不一樣,在我這里,這三個字毫無意義,我寧愿為你多做一些能讓你感覺快樂的事。
就像我也不介意你說不說,即使你說出來,我也不覺得有什么特殊意義,輕易說出口的,都很廉價。寶貝,你明白嗎?”
“我是真心的——,”林子蘇顯然被說服了,可是被倒打一耙,讓她很不舒服,當(dāng)即便要反駁。
周瑁遠(yuǎn)趕緊抱住她,安撫道:“寶貝,我懂,我都知道,我只是在告訴你我的感受,不要生氣,好嗎?”
“那你會傷害我嗎?”林子蘇伏在他肩頭,她的身上籠罩著一層憂傷。
“不會,永遠(yuǎn)不會!”捧起她的臉,見她淚光閃動,心疼不已,蹲下身子,和她四目相對。
那漆黑深邃的眼睛滿是焦慮,神情也有些不安,道:“你從醫(yī)院出來后,我就覺得不對勁,楊玫對你說了什么,可以告訴我嗎?”
“楊總跟我說,你曾經(jīng)讓她的閨蜜絕育,還逼死了未婚妻…,讓我遠(yuǎn)離你,說你不會愛我,只會傷害我……”她的手在發(fā)抖。
“我應(yīng)該讓你和我一起走,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告訴你這些,這不是你該面對的,都是我的錯!”周瑁遠(yuǎn)一把抱住她,安撫著她。
“她,說的,是真的嗎?”林子蘇想確定答案。
安撫她的手停了一下,隨即,周瑁遠(yuǎn)松開了她,眼睛灼灼有神地盯著她,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林子蘇點點頭,周瑁遠(yuǎn)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fā),有些猶豫,沉吟了一會兒,方道:“好,春節(jié)見過你的爸爸媽媽,我?guī)闳ノ液退钸^的地方,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但現(xiàn)在太晚了,你還生著病,必須得回去睡覺,好嗎?”
林子蘇點點頭。
她知道他不輕易承諾,一旦承諾就一定會做到,見他這樣說,也就放了心,隨即想起什么,這才望向他,道:“明天我想請個假?。俊?p> “為什么?”
“要辦點事!”
“什么事,能告訴我嗎?”周瑁遠(yuǎn)見她投來疑惑,便補充道:“如果你在家里,有劉太太照顧,我很放心??墒悄悴辉谖业囊暰€范圍內(nèi),我會擔(dān)心,我需要知道你的一切去向?!?p> “遠(yuǎn)先生,我是成人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你要操心那么多工作,我不能再讓你為我分心,和你一樣,我也會擔(dān)心你!而且,明天周六,好不容易休息,你應(yīng)該好好休息!”
林子蘇溫柔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周瑁遠(yuǎn)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好吧,我明天休息不了,還要去公司一趟,我會讓小郭保護你,有事給我電話,好嗎?”
林子蘇嗯了一聲,周瑁遠(yuǎn)這才露出笑容,拉起她的手,寵溺道:“我們睡覺!”
林子蘇突然想起什么來,便拉住他,并沒有走的意思,道:“遠(yuǎn)先生,你說過,我搬來你家,你愿意和我做一個交換,還記得嗎?”
“當(dāng)然,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你想要什么?”周瑁遠(yuǎn)笑道。
“我想和你一起睡,我是說每一天!”林子蘇看著他。
“好!”周瑁遠(yuǎn)竟然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可是你會失眠?”林子蘇詫異道。
周瑁遠(yuǎn)撫摸著她的臉,溫柔道:“你想要的,我都給不了你。我也沒有愛過女人,不知道怎么愛,如果這是愛的方式,那我愿意為了你,嘗試一下。當(dāng)然,也許,你還能治療我的失眠呢!”
看吧,楊玫說得并不是真的,遠(yuǎn)先生不會傷害我,還對我百依百順寵愛有加,也許他確實對其他女人用過暴力手段,那也許是那些女人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才激怒了他。
我的遠(yuǎn)先生,很好,對我很好!楊玫說要想讓他厭煩,就對他百依百順,好啊,那對他不那么遷就,是不是會讓他更喜歡我呢?!
林子蘇想到這里,便故作不悅,推了他一下,嗔道:“原來遠(yuǎn)先生只是把我當(dāng)藥引子,并不是真的想和我同床共枕。”說罷,轉(zhuǎn)身便要走……
周瑁遠(yuǎn)一把拉回來她,順勢抱住她,壞笑道:“小東西,我現(xiàn)在就想吃你這‘藥引子’——”
說著,他冰涼的唇就吻了上來,而后打橫抱起她去了他的大主臥……
自那夜以后,林子蘇就搬進(jìn)了他的主臥,與他同床共枕。
起初還是很不適應(yīng),見識過幾次他半夜打電話工作,林子蘇便起來也陪著他,只是陪伴的方法卻是多姿多彩——
或是相擁聊天,或是顛鸞倒鳳直到筋疲力盡倒頭就睡,或者一起看書一起聽音樂……
林子蘇甚至偷偷學(xué)了按摩,有時也會給他做個頭部按摩,有時會像母親一樣,攬著他的頭,輕輕地?fù)u著他,唱一首歌,或講個童話故事——是的,是童話故事,不是成人故事。
每次,就算最后不能成功入眠,可這些陪伴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失眠的焦慮——以往他失眠,會變得莫名暴躁不安,這時候通常就會把劉太太、郭曉釗半夜叫來折騰一番。
有時則是公司的高管下屬,幾乎崬森所有的高管都被他半夜以工作的名義“騷擾”過,他的這一“睡覺氣”,搞得他身邊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卻又敢怒不敢言。
現(xiàn)在有了林子蘇,雖然這些方法時而管用,時而失效,可不管什么狀態(tài),周瑁遠(yuǎn)都很喜歡。
用林子蘇的話就是,失眠的時候就坦然接受它,不去想它,更不要折磨自己。
兩個月后,他的失眠癥狀竟然慢慢開始得到改善,這也讓周瑁遠(yuǎn)越發(fā)依戀和離不開她了。當(dāng)然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預(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