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兔兒仙24
他坐得地方離門口不遠(yuǎn),隱約能聽到那二人說話,只是聽得不大清晰,這也有那二人刻意壓著聲音的緣故,而那袁小小壓根不擔(dān)心別人聽得見她說話,竟大大咧咧抱怨:“直男癌??!活生生的直男癌!”
南十郎:“……”雖然沒聽懂是什么意思,但直覺不是好話。
袁小小縮在壇子里,氣急敗壞:“還真讓我撞著一個活的!這都怎么想的?老婆在家辛辛苦苦都是該的?孩子不是男人的?老娘不是男人的?說得好像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一樣!什么玩意兒??!”
老驢嚼著一根不知哪兒來的胡蘿卜,含含糊糊道:“人類繁衍后代的行為總是很復(fù)雜?!?p> “也就是我現(xiàn)在不能跟他普及普及道德知識,否則……”
老驢道:“你要做得事做完了嗎?”
“完了,謝謝你啊,你放心,我回去就給你弄好吃的。”
老驢哼唧一聲,傲嬌道:“不稀罕?!?p> 南十郎只能聽到袁小小的聲音,卻聽不到回應(yīng)她的聲音,見她一只兔在自言自語,又覺得滑稽,又覺得莫名滲人得很。
謝謝?她在謝謝誰?帶她出南府的是誰?
南十郎等那驢車走了,才背著魚簍從茶館里出來,遙遙看了臨月樓的外墻一眼,眼底洶涌的暗潮一閃而逝,很快他鎮(zhèn)定地追了上去。
小街上人來人往,驢車走不快,南十郎跟得很輕松。他認(rèn)出了那車上的二人,雖不知叫什么,但絕對在南府里見到過。
他伸手將斗笠再次拉低了一些,風(fēng)從前頭刮來,帶起二人隱約的話音,落入他的耳朵。
錢城:“一會兒回去咱們就收拾東西,你別啰啰嗦嗦的,聽見沒有?”
錢勇沒回答。
錢城著急:“我知道,南府好吃好喝,日子過得也舒坦,但到底不是久留之地,你又不是沒瞧見,那些個人……”
話音沒落,錢勇道:“哥,你知道多少?”
“什么?”
錢勇抬頭看向自家大哥:“你知道那些人?你知道多少?”
“我們一起瞧見的啊,”錢城莫名其妙,“什么東西知道多少?我不知道,但不妨礙我的直覺,你大哥什么時候押錯過?”
錢勇冷嘲一聲:“若是沒押錯,你怎會輸光了所有的錢?”
“你……”
“既然大哥去意已決,我也不勉強(qiáng),”錢勇嘆了口氣,“但知恩圖報(bào),這點(diǎn)我還是懂的,大哥你走吧,我還不能走?!?p> “你說什么!”錢城猛地一扯韁繩,老驢嘖了一聲停下了步子,錢城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兄弟,“你在說什么鬼話!錢勇你有膽子再給我說一遍?!”
“哥,你我最困難的時候是誰救我們于水火之中?”錢勇冷聲道,“若不是他們,欠下一堆賭債的你可能早就死了!嫂子,小牛,還有娘和我,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說到底,家里現(xiàn)在會變成這樣,都是你造成的!”錢勇的怨恨可能早就埋下了,一直隱忍不發(fā),時至今日才終于爆發(fā)道,“你只顧你自己,何曾想過嫂子還有娘?更別提你的兒子!”
錢城喘了幾口粗氣,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壓低聲音:“錢勇,我知道你氣哥,是,哥以前是做錯了,哥保證以后不會了,哥再怎么……再怎么樣也不會讓你們有危險(xiǎn),這事兒你得聽哥的,你得跟我走,那群人不懷好意,他們只是利用我們!”
“可他們也救了我們,”錢勇道,“不管他們有什么企圖……算了哥,我孤身一個不怕事,你還有嫂子和小牛,你走,我留下。”
錢城呲目欲裂:“錢勇?。 ?p> “你帶娘和嫂子一起走,走得越遠(yuǎn)越好,”錢勇不去看自家大哥,硬邦邦道,“這個恩情你不還,我替你還,替我們一家子還,反正我沒什么可失去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什么都不怕。”
“你是我弟弟!”錢城大吼一聲,“你他娘的說得什么胡話?。 ?p> 驢車停在路上,擋了后面的馬車,街上的人朝他們投來目光。
錢城惱火地吁出口氣,驅(qū)趕驢車離開,二人沉默地走了一路,最終回到了南府柴房后門。
錢城在驢車上沉默地坐了片刻,道:“你要留下,好,你留,我走?!?p> 錢勇沒說話,徑直從車上跳了下來。
袁小小偷偷摸摸從壇子里鉆了出來,南十郎在拐角處看著,就見那圓溜溜的兔子屁股左扭右擺,找準(zhǔn)姿勢從車上跳下來——因那驢車停得位置不大好,一側(cè)太過靠墻角,另一側(cè)雖寬闊,袁小小卻怕沒有遮擋,恐被人看見。
她好懸沒一頭撞在墻根上,看得南十郎在暗地里憋了一口氣。
“這家伙真是膽大包天?!蹦鲜勺匝宰哉Z,“就這樣也敢跟著出門……”
袁小小蹦跶著躲到車輪底下,南十郎額頭青筋蹦起:她這樣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情況,若是驢車突然動了,弄個不好就要被碾死!
這傻兔子??!
南十郎并不知道,袁小小能聽懂毛驢的話,毛驢自然會給她提醒,而在毫不知情的南十郎眼里,這傻兔子簡直跟找死沒區(qū)別。
錢勇下車去開門,毫無防備地背后突然被重物擊中,錢勇一聲不吭直接摔倒下去。
袁小小的臉正巧與那倒下來的人臉對了個正著,嚇得她渾身毛都差點(diǎn)立了起來,車輪邊很快落下一根木棒,錢城跳下車,飛快地將兄弟搬上了驢車,又用粗布隨便遮好。
錢城道:“弟啊,我知你這個人自小就重情義,但這件事……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對不起了!”
錢城毫無誠意地道了個歉,隨即轉(zhuǎn)身飛快打開門,左看右看沒人,將毛驢拉回院子里,隨即開始動手收拾二人的包袱。
錢勇如此執(zhí)著,他等不到晚上了,只能立刻離開。
袁小小讓毛驢想辦法拖住二人,正準(zhǔn)備撒丫子去找南十郎攔人,卻突然聽見沉穩(wěn)的腳步聲迅速靠近。
街上人多,氣味也很繁雜,兔子畢竟不是更機(jī)敏的犬類,并未注意到一路被人跟蹤,此時才發(fā)現(xiàn)不對。
她一回頭,就見一個粗布衫戴著斗笠的男人闖了進(jìn)來,她記得母雞說殺害老刀子的便是戴斗笠的人,此人身量也高,出現(xiàn)的又如此突然,袁小小心里一緊,生怕是敵人找上門來了,但隨即她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雖然被魚腥味和泥土味遮蓋了七八分,剩下的兩分還是在男人跑過她身邊時,讓她認(rèn)了出來。
“你怎么在這里?”袁小小莫名其妙,跟著追過去,還沒看清怎么回事,那膀大腰圓的錢城就已經(jīng)被掀翻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袁小?。骸啊?p> 男人取下斗笠,轉(zhuǎn)過臉來,柴房里光線被遮擋在外,站在陰影中的男人顯出幾分鬼魅般的氣場——這身手,哪里是身體孱弱、弱不禁風(fēng)的南家公子爺?
“你藏得還挺深?!痹⌒∪滩蛔〈蛉ぁ?p> 南十郎瞇了瞇眼,暫時沒時間紅燒兔子頭,先將錢城錢勇二人綁在柴房,再從暗道返回房間,收拾了一身污泥,換回了華貴的衣服,黑發(fā)披散在背,叫忠管家將那二人押了過來。
袁小小母雞蹲在男人身旁的椅子里,同樣居高臨下地看著被水澆醒的二人,忠管家伺候在旁,一臉凝重。
“說吧,”南十郎懶洋洋地道,“你們倆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