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帶著疑惑,輕手輕腳的再次往二樓走去。
她并沒有想近身跟蹤的意思,自己也是先在樓梯間里待了一會兒,畢竟這片地方又安靜又一覽無余,根本藏不住人。但有的時候,一些人的行動總會這么自主的被裝進視網膜里。
在剛從樓梯間里悄悄探出頭來,陸遙就看到聞人煜從洗手間的方向走了出來,往里面更深處的房間走去。
進去了三分鐘左右才出來,比洗個手的功夫要久,方便的時間相比又是太快或者太慢。
總而言之,同樣很不正常。
陸遙沒有停在原地做無謂的思考,就這么走了過去。她記得那個方向似乎是之前工作人員所指出的選手所在的訓練室,剛剛她等資料的時候也聽見了其余選手離開的動靜,因此現在估計是梁安等人在那里找人問話。
而聞人煜應該也是收到了工作人員發(fā)來的消息,直接就找了過去——不過猜是“直接找了過去”,其實應該有些太抬舉他了。畢竟陸遙還是親眼目睹了這位聞人隊長在樓下和別的分部的隊員插科打諢,并且還順帶去了趟衛(wèi)生間的現實情況。
顯然,那態(tài)度是相當的漫不經心。
從暗處走向明處,陸遙這次就沒什么顧慮了。畢竟不管怎么樣都有同伴在里頭,“首當其沖”,自己再怎么樣都算是比較堂堂正正的進來的那一方。
所以進門以后,她看到門旁站著的那位年紀輕輕FFW新首發(fā)邊路忐忑的站在一邊的時候,她也不感到局促,而是就著這樣的視線,坦然的走了進去。
門里,現在是聞人煜坐在了梁安和江秋兩人的對面。
看見陸遙走進了門,其他的人也很難不受到影響。
“我還在想白天這位警官怎么沒有過來,沒好意思多問?!甭勅遂闲Φ溃皳Q回來了昨天晚上的這個小哥,讓我挺意外的?!?p> 陸遙挑了挑眉。
這問題更大了。剛才還“相見不相識”的人,現在又突然認得了。
對于剛才的異常,她原本暗暗提出了兩個假設:一是這位聞人隊長也許是一個妥妥的臉盲,以致于半天以后就不認得和自己坐下尬聊了半個小時的人;二是這位聞人隊長也許有近視的情況,而且非常嚴重,以致于那點距離之下都無法分辨出擦肩而過的是什么人。
雖然無論是訪談還是比賽聞人煜貌似都沒有帶過實體的眼鏡,如果真的近視應該用的是隱形的鏡片這種不太方便戴上摘下的東西,但陸遙還是傾向于第二種假設。
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剛才目光對接時聞人煜瞇起的眼。這個動作陸遙很是熟悉,是近視的人沒戴眼鏡,在看不清事物的情況下希望通過瞇眼這個動作讓自己視野更加清晰的舉動。
雖然對于大度數的近視人群,這個動作無法真的讓視野清晰到一定的程度,但起碼心理上還是能減輕一點看不清東西的不安。這是一個極其經典的動作,出現在聞人煜身上的時間也恰到好處。
“我有點別的事,你們繼續(xù),不用管我,你們接著問。”
陸遙雖然這么說,但視線停滯在了聞人煜的身上。
能在現在一眼認出她的身份,那么聞人煜也一定不是個臉盲。只剩下一個她目前想出的可能性,那么究竟是她掌握到了事實,還是因為有別的理由呢?
除此以外,她剛剛察覺到的外表上異樣,究竟是什么?
陸遙一邊觀察,一邊回憶。
與此同時,江秋又獨自執(zhí)行著他那邊的“程序”,開始了對聞人煜的一些提問。
實在有些難以想象出來,總覺得是很微妙的細節(jié)。
陸遙忍不住幾步走過去,坐在了江秋和聞人煜的中間——他們相隔的茶幾另一個相接邊緣所正對的沙發(fā)椅。
“不用管我,真的?!彼a充道。
梁安面色古怪,看著她坐到了自己白天坐的那個位置上,而現在在原本陸遙位置上的人,則是江秋。
現在像是陸遙在審視著這兩個人的對話,問話對象還都是聞人煜這一個人。
好家伙,可真夠微妙的。
從這個角度,陸遙正好可以看到對話緩慢的兩個人分別的側臉——以及被江秋擋住了一半,安然坐在他身邊的他們梁隊。
問題究竟出在哪?陸遙冥思苦想,再次對著自己發(fā)問。
她自認為感知敏銳,但明明意識到了存在問題,卻死活無法回憶起究竟是什么問題,只能說明這確實是一個極其微小的細節(jié)。
微小到即使在腦內還原了場景本身,也難以將其轉化為已知的事實。
心中因為無法辨明問題的疑慮而焦慮,陸遙決定捋清自己這段時間獲得的信息。聞人煜待人接物相當親和,極有人緣;聞人煜最近早出晚歸,行蹤不定;聞人煜也許患有近視,無法看清。
還有行蹤……
陸遙閉了閉眼,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她的腦海中。
剛才進來以后,也存在兩個要素。
自己總結出來的問題:視力,洗手間。
視力不佳到視力恢復,以及在洗手間里常駐的那個不尷不尬的時間。
眼鏡,或者隱形眼鏡。
陸遙突然明悟了什么,視線轉向神情溫和,正對著江秋進行對話的聞人煜。他的眼睛此刻顯現出來的是很純正的黑色,瞳孔漆黑如墨,視線不偏不倚的看向對話的對象,顯得特別有范。
可要怎么確認?陸遙正在腦海中把記憶中剛才和聞人煜擦肩而過的畫面集中到特定的一個小范圍當中。
目的達成,她也不再死盯著聞人煜一個人,而是為了表現的不那么特殊,看向了江秋作為替代。
不過,如果她的疑慮是真的,這又能代表……
在無意當中,她的視線又瞥到了江秋的雙眼。
此刻,江秋正靜靜的聆聽著聞人煜的講述。他那標志性的湖水一樣的眼瞳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說實話,陸遙在此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江醫(yī)生這樣的人,遇到什么事都毫不驚奇,無論危險還是安全,而且也不像是強裝鎮(zhèn)定。
很怪。
倒讓陸遙想起自己愛看的動漫作品中一種叫做“三無”的屬性,不過在二次元世界里通常出現在惹人憐愛的少女身上,此刻形容一個男人竟也不知道為什么能說得通。也許是因為,這種情形和另一種流行已久的科幻虛構類型有著詭異的相似之處。
而關于他的長相……僅有邵梓出于欣賞他人的態(tài)度做出過完整的評價,看上去像是他的擁護者實際上又不吝嘲諷、總體目的不明的莫云晚只說過這樣一句話。
“我們學長,也就是經常被你們帶著玩的江醫(yī)生上學的時候挺受人喜歡的?!蹦菚r候的莫云晚只是隨口一說,“性格是另一回事,主要是長相不錯家境還好,內在如何就不必了解也不必在乎了。因為這件事我可是多了不少的麻煩,還沒給我漲工資,煩得要死。”
“我還記得我們學校中文系有人寫了幾千字的散文當情書夸他那眼睛,我那時候差不多算是給他當監(jiān)護人的,他家長怕人把他帶壞了,這東西我都幫他審閱過一遍,肉麻的要死,看不了三行就直接扔給他本人來瞻仰了。不過你們江醫(yī)生的眼睛顏色確實特殊,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和骨灰盒里的骨灰簡直一個調調,就那種……無機質的感覺,簡直不像人?!?p> 無論什么目的的話在莫云晚嘴里都顯得不那么好聽,但這并不是重點。
隨口調侃只是飯后娛樂,但如果實際細想,她發(fā)現自己確實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瞳孔顏色,在生活中是這樣,網絡上也是這樣——直到見到了江秋。
發(fā)覺到這個問題以后,陸遙又開始觀察江秋的眼睛。
莫云晚的“骨灰論”驚悚而夸張,但介于莫法醫(yī)工作以外喜好信口胡謅、把話說大說空的特性,也絕對當不了真。這個灰調的具體顏色還真沒有那么明顯,只是絕對比正常人要淡了好幾個個色號以上——世界上并非沒有灰色眼睛的人,但能查閱到的多數顏色更深,這樣的情況在他們所屬的族裔中基本等于無。
總而言之,就是與眾不同。
而剛剛看到的,樓梯間里聞人煜的雙眼……雖然由于燈光的因素,在現在難以和之前對比,但顯然也是有著同樣方向的異常。
能有一個都要考慮基因突變是否當真如此巧合,恰巧湊了一雙更是令人驚悚。但只有這些還不夠,還需要另外的對比。
陸遙神情緊繃,好像發(fā)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就在這時,話題也正正結束。
江秋松了一口氣,梁安也在一旁輔助,幫忙道了謝準備站起身。
然后江秋發(fā)覺陸遙湊了過來,不著痕跡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江醫(yī)生,麻煩您待會跟我來一下,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