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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都吃完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只剩下夏林這張桌上的五個人。
“那么我們也回去吧。”雷佳音說道。
“走吧?!毕牧终酒鹕頊?zhǔn)備離開。
“那個夏林同學(xué),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能稍微過來一下么?”初井說道。
“嗯?!毕牧贮c了點頭,轉(zhuǎn)身對另外的三人說道,“那么,你們先回去吧?!?p> “你也要早點回來啊?!崩准岩魮]著手囑咐道。
“另外,一會兒就麻煩白凜去大家那里走訪了,看看房間有沒有什么問題,有沒有什么需要的東西?!?p> 白凜是班級的副班長,和初井一樣,是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同時也是校劍道部的部長,曾在世界劍道比賽中獲得亞軍。不過對于由日本小林家的選手獲得冠軍的比賽來說,亞軍已經(jīng)很厲害了。
他總是面無表情,灰綠色的碎發(fā)遮住好看的眉,和頭發(fā)同樣顏色的眸中總是一副處事不驚。
他平時總是穿著白色長袖襯衫,黑色的帆布鞋,今天也是一樣。
“嗯?!卑讋C應(yīng)了一聲。
初井和夏林從稍微有些繞遠(yuǎn)的路向公寓走著,月光已經(jīng)爬到了夜空的正中央,在灰暗的世界中灑落光輝,將路上的鵝卵石映得冰冰冷冷的。
偶爾會吹起一陣帶著青草香氣的風(fēng),在耳邊回旋著夜鶯的歌。
“那個…”初井的聲音在寂靜之中格外清晰,“我覺得還是你來做班長比較好?!?p> “為什么這么說?”夏林有些吃驚。
“只是單純的覺得班長由你來做更合適,無論是平時的事,還是這次決定度假地點,班級中總會存在很多分歧的意見,該怎么做?按照誰的方法做?我總是這樣考慮著。”初井低下了頭,神色失落。
“所以當(dāng)需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在大家的面前,總是猶豫不決的我,真的很困擾。但像夏林同學(xué)這種行事果斷的人,一定能輕松的應(yīng)付的來吧?!?p> “可是我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種人,雖然之前一直是你所說的那樣沒錯,但即便是我,總是板著一張臉,以最快的速度最初作出最準(zhǔn)確的判斷,也是很累的?!?p> “就算你這么說,我也依舊覺得夏林同學(xué)有比我更適合做班長的地方,比如與陌生人相處之類的。夏林同學(xué)總是能像大人一樣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而我,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有些稚氣未脫?!?p> “直白的說,那些都是模仿著別人的樣子偽裝出來的,如果是現(xiàn)在的我,甚至連你都不如?!?p> ——因為我已經(jīng)決定了,要單單純純的作為夏林活著。
“唉?怎么會?”
“而且過于嚴(yán)厲的班長,也不會受歡迎的,總之,你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已經(jīng)很好了。你身上的發(fā)光點還多于我,以后如果在決策上有什么困擾的話,可以來問我,這樣?!?p> “那……好吧,謝謝你,夏林同學(xué)。除了那份嚴(yán)肅,你也是個很溫柔的人呢?!?p> 初井歪過頭,對夏林露出了微笑。
如果可以伸手的話,這種令人憐愛的你也一定會被抓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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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的房間,呆滯的兩人。
旋回發(fā)條的人偶停住了音樂的節(jié)拍。
急促,再稍微急促一點,這種律動的呼吸剛剛好。
“咔嗒,咔嗒?!?p> 擺鐘小心翼翼的數(shù)著流逝的時間,一秒又一秒,在緘默中流淌。
“她,是我們的伙伴么?”甘漓扶著沙發(fā)的靠背,問著千九。
千九的瞳孔極度收縮,瞪大了眼睛,杯中紅茶的液面和手一同微微的顫抖。
“夏林,應(yīng)該是我們的伙伴…”胸口傳來陣陣喜悅的痛楚。
是震驚么?絕不,從沒有過這么恐懼的震驚,那是……
“不過,我好開心?!睖I水輕輕的綻放在眼眶,千九笑著,說著,“我們,不再孤身戰(zhàn)斗了。”
甘漓走到千九的面前,蹲下身,將她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幾上后,緊緊抱住了她。
“恭喜你,找到了能一同戰(zhàn)斗的人,不過即使如此,我依舊會努力保護(hù)你?!?p> 甘漓在千九的耳邊輕聲說道,溫柔的話語宛如春日的細(xì)雨,浸潤著輪回中漸干的心。
“好開心,甘漓,真的好開心。”
千九抓著甘漓的襯衣,淚水打濕了閃著寒光的禁錮。
甘漓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感受著漸漸濕潤的肩膀。
“不過,還是弄清楚她的身份比較好吧,不然總有些不安心?!?p> “嗯……那現(xiàn)在就打電話去問吧,已經(jīng)等不及了呢?!?p> 千九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的說著。
甘漓皺了皺眉,放開了懷中的千九,站起來轉(zhuǎn)過了身。
“千九?!?p>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像是在憂慮著什么。
“怎么了?”千九擦了擦眼睛,問著他。
“你究竟為什么這么興奮啊………”
“甘漓?你在問什么奇怪的問題啊,當(dāng)然是因為找到了伙伴所以才開心啊?!币苫髮憹M了千九的臉。
“我也一直在你的身邊吧,可是為什么當(dāng)初你遇到我的時候,沒有這么開心?覺得我沒什么用,有我和沒有我沒什么區(qū)別是么?”話風(fēng)漸漸變得哀傷。
“你在說什么啊………當(dāng)時我也有很開心啊。這次只是覺得,一起長大的朋友居然是同伴這種事,很令人興奮啊?!?p> “可是明明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吧!你明明是在六歲的時候認(rèn)識的我,十歲的時候才認(rèn)識的她吧!”甘漓有些激動。
“什么?六歲……怎么可能……我已經(jīng)沒有了那時候的記憶吧…”
“是啊…”甘漓冷笑了一聲,“你已經(jīng)記不得那時候的事情了…丟掉了那個時候的記憶…這種事…”
千九的神色和甘漓的心一同哀傷下去,陷入了沉默。
“我說,千九,你并沒有好好說過愛我之類的話吧。”
甘漓低吟般的話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因為我明白了啊,從一開始就是我的單相思。因為我想看著你,一直一直看著你,愛著你,可越是想這么做,你就忘掉了越多的我們之間的事情。我說,現(xiàn)在你對我的那一點好感也不過是阿瑞斯對阿爾忒彌斯的愛吧?!?p> “阿爾…忒彌斯…甘…漓…”千九呆呆的站起身,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人,“你在說什么啊…”
“明明我是想好好保護(hù)你,卻讓你一直這樣痛苦著,明明我是想好好地愛著你,卻讓你忘記了我…我…做了很多笨蛋的事情呢。”
“甘漓,你怎么了…”
傾覆的感情從心中滿溢而出,潤溫了眼眶。那黑色的眸子在顫抖,回應(yīng)著啜泣的愛之歌。
“千九,你,有好好的喜歡過我么…”
他的聲音聽起來那么悲戚,讓人想連忙沖上去抱緊他。
“我……”千九扭過了頭。
——究竟是從何時起,將他視為自己的戀人……從回想起過去的世界那一刻起?可那明明只是阿瑞斯延承的記憶,并不屬于我……
——果然像他說的那樣,我沒有好好地愛過他?那我對他的感情又是什么?我…真的沒好好愛過這個名為“甘漓”的人。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在我的面前好好的展示過你自己啊…一直以來,一直一直以來,我不過是在看著阿爾忒斯的替身。連真正的你都沒有見識過的我。要怎么好好喜歡上你。”
“因為對于我來說,就連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時候是‘甘漓’,什么時候是‘阿爾忒斯’,我早已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了?。 ?p> 那人祈禱般的話語消融在朦朧的月色中。
“但我能賭上性命地確定,我喜歡你,在你所忘卻的那段時光之中,我認(rèn)真的喜歡著你,現(xiàn)在也是。”
“甘漓?……我……”眼睛紅紅地,鼻子酸酸地。
“抱歉了,千九,稍微分開一段時間吧。只要一直注視著你,注視著阿瑞斯那紅色的光,這身心就還是屬于阿爾忒彌斯。所以給我一段時間,讓我找回原本的‘甘漓’,再回到你的身邊?!?p> 甘漓再一次將千九攬入懷中。
到那時,你會說愛我么?直到填滿我的身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