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伽藍花香
安頓下來的這幾天,林子朝也沒有閑著,除了想法子給越則煜解毒之外,還要暗中探聽城中動向,盛延和諸葛先生被捕的消息至今沒有流出,卻聽聞逸陽公主重回燕都鬧了好大一場。
公主和炳王煜王向來走的近,如今燕皇臥床不起,宮中大權(quán)落到越則昭和安貴妃手中,而越逸陽從來不是一個安份的主兒,一旦知道盛家有難,沖動之下會做出什么,林子朝也無法預(yù)料。
眼下若出了事,沒人再能幫她,曾經(jīng)大燕最為嬌寵的貴女,闖了再大的禍都有父親和兄長解圍,現(xiàn)在只能低頭隱忍,躲在他人屋檐之下。
想到這里林子朝有些惋惜當(dāng)初那個小巷中癡迷于行俠仗義的少女。
“林姑娘,水開了?!?p> 林子朝猛然回神,匆忙揭開鍋蓋,卻不小心被滾燙的熱氣燙到了手,紅腫一片。
“還是老婆子我來吧?!崩蠇D人笑了笑,摸索的站在灶臺邊,熟練的將青菜切碎倒入鍋中煮沸。
“何家嬸子,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绷肿映行┣敢?,這幾日相處林子朝才知老婦人姓何,為人和善,經(jīng)常幫忙照顧他們。
“我雖眼睛不好,但也多半能猜到,姑娘心里是惦記著你那個表哥吧?!?p> 這幾日越則煜不知為何,不僅傷口有潰爛之狀,而且時常陷入夢魘,情緒不穩(wěn),即便是清醒之時,也不愿開口說一句話,整個人頹喪至極。
那日宮中發(fā)生了什么,他至今不肯透露一句。
何家嬸子安慰道:“你也別著急,這傷要慢慢養(yǎng),我瞧你這幾日沒吃好也沒睡好,萬一你在垮了,那可怎么得了,有什么要幫忙的你就直接和我說,我雖眼瞎,但幫你們做個飯熬個藥還是行的?!?p> 林子朝見何家嬸子滿臉真誠,正準(zhǔn)備道謝,卻聽得屋內(nèi)突然傳出清脆的碎裂聲。
不好——
飛奔進屋,只見越則煜緊閉雙眼,滿頭大汗,脖子上青筋暴起,全身僵硬的像是再受什么酷刑一般。
“逃——快逃——”
三個字,越則煜不斷重復(fù),無論林子朝怎么喊他,都沒有反應(yīng),就好像他永遠不會在清醒過來一般。
為防越則煜誤傷自己,林子朝一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拼命去夠桌角上的銀針,前幾次情況,他都只能施針緩解病情,希望這次也能奏效。
但沒想到,越則煜這一次不同以往,夢中場景或許太過駭人,越則煜突然掙脫林子朝的手,握緊雙拳,手心傷口再一次崩裂,鮮血順著床沿滴落在地,越則煜咬緊牙關(guān),嗓子發(fā)出陣陣強壓的嗚咽。
突然的泄力讓林子朝重心不穩(wěn),一頭撞在桌角,可不顧額頭的劇痛,林子朝一把抓起越則煜的手,拼命掰開握緊的拳頭,血在這么流下去,這只手便算廢了。
林子朝轉(zhuǎn)頭看著痛苦的越則煜,自己從未見過他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樣,掙扎,頹廢,絕望,這段日子來自己時常會看到越則煜一個人靜靜的躺著,雖然睜著眼睛,但卻有萬重暗影遮住光亮……
“喂,越則煜,你說就算打斷我的腿也不會放我離開,可現(xiàn)在的你快困不住我了……所以,醒過來,別讓我小瞧?!?p> 陪在他身邊,是林子朝此刻唯一能做的。
差不多快一炷香后,越則煜終于安靜下來,林子朝幫他蓋好被子站起身。
突然覺的頭暈?zāi)X脹,伸手一摸,額頭一片鮮紅,再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記得了……
當(dāng)他恢復(fù)意識時,隱約嗅到一絲花香,耳邊有人在輕聲哼唱。
起身下床,只見何家嬸子正坐在越則煜床前,拉著他的手,唱著鄉(xiāng)間小調(diào),床頭還擺著一盆淡黃色的伽藍花。
歌聲雖輕,卻意外讓人覺得親切,林子朝瞥到了眼越則煜,似乎這是他這段日子來睡的最沉的一次。
聽到有人靠近,何家嬸子摸索著床沿,站起來,想要找到林子朝的位置,見狀林子朝連忙上前扶住她。
“林姑娘,你可好些了?我看不見,只知道你昏了過去,卻不知道傷的厲不厲害,我知道你們不想讓別人瞧見,也就沒叫其他人幫忙,快告訴我你傷哪了?嚴(yán)重嗎?”何家嬸子拉著林子朝的手,十分關(guān)切。
林子朝碰了碰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不想讓人擔(dān)心,安慰道,“無妨,估計是這幾日太累了些,休息一下就好。嬸子,這盆花是您放這的?”
“伽藍花能助眠,我瞧著你這表哥這幾日都睡不好,想著放盆花也許好一些?!?p> 看著那幾朵淡黃的花瓣,忽然有什么在林子朝腦海里一閃而過,想抓住,卻終究差了點線索。
林子朝低下眼睛,看著熟睡的越則煜,開口問道:“您剛剛唱的是什么曲子,怪好聽的?!?p> “是我們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我也就會這一首,以前孩子還在時,我經(jīng)常唱給他聽,后來沒人聽了,也就不唱了?!毕肫鹱约涸缡诺暮⒆?,何家嬸子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思索一番后林子朝問道:“嬸子,我明天想去挖些草藥,能不能麻煩您照看一陣我表哥?”
“你一個姑娘家進山,太危險,還是去藥鋪買現(xiàn)成的吧,要是不夠銀子,老婆子我給你一些?!?p> 按下何家嬸子拿出錢袋的手,林子朝頓了頓,最終還是開口道:“您……為何對我們這么好?”
何家嬸子長嘆口氣,“姑娘你瞧出來了,老婆子我也就不瞞了。我知道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誰,這些日子官兵來來回回搜了好幾次,我雖瞎但也猜到一點。不過你放心,我誰都沒說,當(dāng)年若不是煜王好心幫我,我早都被村里那些黑了心的惡霸趕走,這份恩情我一直記在心里,你們踏實住下便是?!?p> 一貫的謹(jǐn)慎讓林子朝默默挑眉,“我并不曾聽過煜王到過齊鹿山附近?怎么會碰巧幫您?”
“我家男人走的早,就剩下我一個老婆子守著幾畝薄田,我種不了地便找人做了保想把地賣掉,不想那些黑心的人不僅騙了我的地,還把我抓進燕都府的大牢里,要不是那一天煜王到大牢里查案,我只怕根本活不下來?!?p> 燕都大牢,查案?對一對時間,似乎是在越則昭被關(guān)在燕都府衙的那段日子,如此到也說得通。
但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林子朝不能犯一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