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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反派,挺好

第八十七章 徒留希望

當(dāng)反派,挺好 長安西行 3684 2019-10-29 23:44:03

  這幅畫林語暮畫的用心至極,雖是盲畫,但兄長的神態(tài)動作,林語暮沒有記差半分,不過是將刻在心里的那個人謄抄在紙上罷了,再是簡單。

  不知過了多久,只道外面的夜越來越靜,越來越?jīng)?,涼的燭光都開始泛著寒氣。

  最后一筆,林語暮勾勒的是掛在云帆身上的玉佩,那個唯一還留著林家印記的物件。

  羊脂白玉,玉佩玉釵,兄妹二人,各執(zhí)其一,只是后來這兩樣信物全留在了林語暮手中。

  浮云錦紋,寓意志當(dāng)高遠,心中清明。

  滿意的放下筆,林語暮獻寶一般的轉(zhuǎn)頭,伸著脖子想要給自家兄長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但回頭后的第一眼,按捺不住的欣喜被一張白紙澆了個透徹。

  “畫完了?”云帆笑著望向林語暮,就好像他也如約完成,自然地笑著。

  “為何不動筆?”

  林語暮沉著聲,握緊了手,甚至帶皺了畫紙的一角。

  收起了笑容,云帆將筆尖重新蘸滿了墨汁,眼中的神色從未有過的慎重嚴肅。

  “不動筆是要讓您看清楚,今日是如何輸給我,我要你記得,因為你輸了所以你要答應(yīng)我必須去做的事——”

  要反駁,要抗拒,林語暮微微發(fā)抖,心中的恐懼越大越大,這幅畫她不能輸……

  但云帆游筆如龍,根本不給林語暮阻攔的機會。每一次落筆都沒有遲疑,每一次轉(zhuǎn)筆都沒有錯過,一娉一笑,一眉一眼,眼中的喜悅與幸福都是最好的樣子。

  就這樣,無論心中如何不愿,但林語暮終是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家兄長用嫻熟的畫筆,在紙上畫出一個最美好的自己,那個無憂無慮的笑容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

  毛筆歸位于筆架上的那一聲,把林語暮的心拉進了無底深淵。

  “今天畫的一定好看,這張送你了?!痹品匦滦α似饋?,盲人作畫本就不易,更何況畫上的林語暮美好到讓她自己都嫉妒。

  話本上說美好與開心總是縹緲,有一天一定會有人狠狠戳破。逃了這么多天,自己終究逃不掉。

  可她不想管!她不管哥哥靠著周圍人的描述怎樣艱難的拼湊出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她不管哥哥的一筆一畫練了多久!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不想知道!

  林語暮發(fā)瘋一般一把奪過桌上的畫,撕了個粉碎,憤怒的扔在地上,大聲嘶吼:“不算,你畫的根本不像!你輸了!輸了!”

  “語暮——”

  “不許說!你不許往下說!”林語暮捂著耳朵,用極其幼稚的方式逃避著和云帆的對話。

  她不敢聽,她一丁點都不想聽,明明過了明天,就不用再分開了呀……

  “乖,聽哥哥說完?!?p>  云帆想努力的安撫自家妹妹,卻不想林語暮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小孩一般嚎啕大哭,不依不饒。

  離開椅子,云帆摸索到林語暮身旁,讓她的頭埋在自己肩膀里,拍著后背柔聲道:“為什么要哭?哥哥不想讓你傷心?!?p>  “他們要做什么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云國燕國和我們兄妹倆無關(guān)呀!母親說過,讓我們找個地方,安穩(wěn)的生活就好!明天,明天坐上馬車,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林語暮揪著云帆的袖子,一個勁的抽泣,聲音中滿是委屈埋怨。

  茫然的雙眼沒有焦距,云帆動了動嘴角,沉默片刻后,閉上眼睛,輕聲道:“那母親呢?母親為我們倆所受的委屈,難道就這樣過去嗎?”

  母親兩個字,就像一道封條,封住了林語暮的反駁,只有偶爾的抽泣伴著云帆的講述。

  母親冉書煙是罪臣之女,后流落青樓,遇林余安傾心相付。母親曾說過,她與林余安也是有過真心相待,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兩人之間便多了一道跨不過的檻兒。而云帆的故事好像給這個問題找到了答案。

  林家是當(dāng)今云國首屈一指的世家一脈,從林家學(xué)堂出去的學(xué)生科舉入仕,明里暗里幾乎能占榜上一半,而五十年前能與此相當(dāng)?shù)囊患倚招臁?p>  徐氏一族,百年基業(yè),有傳言得罪徐家,難登金榜。

  冉家本是徐家近親,因三十多年前的一樁文字獄,冉家全數(shù)罰沒,冉書煙也從大家小姐淪落風(fēng)塵。但冉家上下實則無辜,明明是徐家出事,推冉家頂罪,為毀罪證,即便是有幸免的冉家人也被徐家暗中算計,就連嫁出去的女兒也被活活逼死。

  徐家之所以留冉書煙一命,據(jù)傳是冉父握有徐家罪證。冉父雖自縊而死,但為保女兒性命,與徐家達成交易,若冉書煙有事,自有人將罪證放于圣前。迫于壓力,徐家只在暗中監(jiān)視冉書煙,等待機會,毀滅往事。一切都在計劃中,冉書煙按照徐家安排的生活,苦苦掙扎,直到林余安的出現(xiàn)。

  當(dāng)時林余安不過一介書生,躊躇滿志,滿腹才華,但不知為何接連失敗,甚至連參加鄉(xiāng)試都沒有資格。幾經(jīng)打聽才知,每次參試,徐家都會把他的試卷暗中調(diào)換,為的是逼迫冉書煙交出罪證。

  連番不中,就連自己瞧不上的人都高中金榜,林余安一天天消沉起來。

  終于一日深夜,林余安拜訪徐府。

  從此,連中三元,一鳴驚人,甚至一個普通學(xué)子和世族林家沾親帶故,迎娶重臣李家嫡女為正妻,仕途坦蕩,平步青云。

  “我小時候曾經(jīng)偷聽到,母親曾有機會換個身份,衣食無憂,安穩(wěn)富貴的過一生,但她卻放棄了。我猜徐家當(dāng)初根本沒把我們那個父親看在眼里,無非當(dāng)做一個有幾分才氣的窮書生,用來要挾母親,卻不想后來被林余安反咬一口。現(xiàn)在徐家大半勢力已被林余安納為己用,雖還有幾分名頭,但終究要看林家臉色。”

  談及林余安,云帆一聲冷笑,“如果他不是我父親,我倒是挺佩服他的?!狈纯蜑橹鳎皇悄敲慈菀?。

  林語暮沒有說話,只是攥緊了拳頭,林余安如此要強的人,從母親犧牲自己的那一刻,一根刺就埋在他的心里,他不會允許自己被人踐踏,尤其還要靠別人幫忙再后來,手中的權(quán)勢越大,那根刺就越攪的他不得安生,母親的存在時刻提醒他當(dāng)初的卑微。

  所以,當(dāng)初是徐家留不得母親,后來是林余安容不下母親。

  “徐家,林家,當(dāng)初知道真相卻視而不見的滿朝文武,林余安,李苑芳,那些犯了錯的人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逍遙自在?只因他們知道,只要他們的網(wǎng)織的夠大,捆綁的足夠緊密,那張保護網(wǎng)就永遠不會破?!?p>  “定罪的刑部是他們的人,升官的吏部有他們的人,入賬的戶部同樣也是他們的——做錯了事沒人能定他們的罪,官照升,錢照貪,他們永遠都能全身而退,受苦的人永遠沒有話語權(quán),伸著替他們扛著罪還要受他們的奚落?!?p>  云帆握住林語暮的手腕,看著她沉聲道:“所以,你要讓他們知道惡有惡報,你要親手將他們那張令人作嘔的保護網(wǎng)撕個粉碎!”

  好老套的故事,永遠不變的權(quán)力爭斗,林語暮垂下眼睛,“……天理輪回,為什么我們要去報復(fù)。復(fù)仇,真的很累…….”

  當(dāng)初若非以為哥哥已死,自己一無所有,心中只剩下滿腔恨意,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活下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還有親人,她不是一個人,照顧兄長才是她活著的動力。

  深深吸氣,云帆冷漠的開口道:“我知道,但這是你欠我的,這也是你欠母親的?!?p>  一擊響雷在林語暮耳邊炸開!

  “破廟里,我撿到了徐家的嫡孫徐陵朗的玉佩,那枚玉佩他形影不離?!?p>  一句話,將林語暮的心撕成碎片,又踩在腳底。

  所以在她昏倒的那段時間,徐陵朗帶人找到了母親想要拿回徐家的罪證,母親為護她而死!

  “怎么會?我以為只是積重難返……”林語暮渾身顫抖,手足無措,“徐家,他們會知道?”

  云帆抓住林語暮的手腕,冷聲道:“你放過餓狼,餓狼會放過你嗎?斬草為何不除根?”

  王三!

  是他!所有記憶涌回到眼前,那夜的雪,那塊石頭,那支發(fā)釵!

  她記得那段日子林余安很忙,好像在和誰爭些什么,他默許了李苑芳的誣賴,默許他們兄妹斷絕關(guān)系。所以,是和徐家達成協(xié)議,徐家?guī)退试S他們除掉同床多年的親人?

  林語暮全身抖的厲害,一想到母親的死因就讓她不斷干嘔,面色慘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林子朝是你,林語暮也是你,既然你拿走了我的名字,就該完成林子朝應(yīng)該完成的使命——為冉家昭雪,為母親報仇,讓那些有恃無恐的人知道恐懼!”

  良久,久到讓林語暮可以平靜思考。

  “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為什么要在今晚?”林語暮抬頭看向云帆,眼神中多了一絲疏離。

  輕輕一笑,云帆道:“再不說就來不急了?!?p>  院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口哨聲,本來布在四周的暗衛(wèi)一走而空,而天空的西南角突然亮堂起來,那是越則煜在的方向。

  “去救他吧,有他,你才能有和他們斗的資格。”云帆松開的林語暮。

  “一開始,你就沒打算和我一起走?”

  “想過,但是我不能。”

  “狗屁!”

  林語暮粗暴的推開云帆,站了起來:“他們兄弟間的事情你為什么要去摻和!我找不到你,你也就不來找我,要不是我追著那一點點小的可憐的線索去找,你根本就不要見我!明明可以騙我一輩子,就像這些天一樣,我們兄妹兩個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多好!“

  “可你非要戳破!為什么給了我希望又要親手打碎!”

  “為人子女,當(dāng)全其愿。還是那句話,你欠我的,你也欠母親的?!?p>  說這話時,云帆表情極為冷淡,甚至冷漠到讓林語暮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怨恨她?怨恨她害死的母親?

  天邊的火光越來越亮,依稀能聽見打斗的聲音。本以為今夜的混亂與自己無關(guān),但終究老天不放過她。

  林語暮撈起箱中的狐裘給云帆披上,將他扶起座好后,收拾了凌亂的桌面,自嘲道:“現(xiàn)在想想,我好像一直都在記恨別人,恨林余安,恨李苑芳,現(xiàn)在甚至有點記恨你。”說完轉(zhuǎn)頭看向云帆。

  云帆表情不變,“恨也好,心里有恨,也就算有個目標?!?p>  如此的冷漠讓林語暮不知道該說什么,瞥到地上被撕碎的畫像,她纏著手指,有些怯懦,也有些期待,猶豫后,決心問道:“如果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好了,我還能不能回來找你?”

  “……你是我妹妹,不找我你要找誰。”

  這句話似乎是今夜最暖的光亮。

  壓著涌上來的酸楚,林語暮吸了吸鼻子,兩只手緊緊握成拳頭,扭頭走出門外,步步堅定。

  聽到房間沒了聲響,云帆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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