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吃的差不多該散了的時候，他們六人站在飯店門口做最后的“告別儀式”。
尤翹楚胡吃海喝的敲詐了何佑禹一頓，結(jié)束時肚子撐得脹脹的，她不受控制的接連打了兩個飽嗝，趕忙用手捂著，還是沒逃過何佑禹機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飾鄙夷的嘖嘖聲，連連搖頭感嘆：“不行啊，這飽嗝敗壞社會風(fēng)氣?！?p> 尤翹楚握拳作勢就要朝何佑禹那張嘲弄她的嘴臉揮去，讓他識趣地閉上那她光是看見他啟齒說話就鬧得人心煩意亂的嘴，這張嘴閉嘴的風(fēng)涼話，燒得她心、肝、肺一燎一燎的，她氣大還火旺。
但卻很不給力的又是一聲毫無遮攔的飽嗝，何佑禹剛本已做好了躲閃準(zhǔn)備，這下更是徹底被尤翹楚逗笑了，還嘴欠的補刀一句：“清新脫俗?！?p> “何佑禹！”尤翹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惱又氣，顧不上跟時一和廖韻之說聲再見，一跺腳，憤憤然的甩臉就走。
“哎呦，瞧這暴脾氣?！焙斡佑順凡凰际?，朝著憤慨的背影喊，“去哪??？”
“要你管！”尤翹楚不甘示弱地吼回來。
“你倒是等等我?。 ?p> 何佑禹剛說完，尤翹楚明顯加快了速度，差點沒跑起來。
“我先走了，明天學(xué)校見?！焙斡佑韺χ硗馐肿銦o措的四個人，揮揮手再見，禮貌友好得與剛才那番簡直判若兩人，然后就趕緊往尤翹楚的方向追。
時一站在原地，只聽見她們吵吵嚷嚷的聲音。
何佑禹從后頭小跑跟上，尤翹楚聽見腳步聲，厭煩地回頭看了眼，警告他：“別跟著我?！?p> “我送你回去?！?p> “不需要?！?p> “我閑著。”
“閑著繞道走?！?p> “順路?！?p> “你摸著良心再說一遍，哪順了？”
“哪哪都順?！?p> 尤翹楚不想講話，和他講不通，腳長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著。
“女孩子一個人回家不安全?！焙斡佑淼故且粋€人聊得起勁，話閘子一開啟，就停不下來，還把近期熱點新聞案例一一分析給尤翹楚聽。
尤翹楚受不了了：“你丫負(fù)面新聞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靜點?！?p> 時一就遠(yuǎn)遠(yuǎn)見她捂著耳朵，擺著頭，逃命似的往前趕。
他們走遠(yuǎn)了，淹沒在人群中，后面怎樣了，時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韻之支到一旁，與兩個大男生隔離開。先入眼的是廖韻之耳垂上閃閃爍爍的耳釘，室內(nèi)燈光璀璨，她沒仔細(xì)看也沒注意到，此時室外光線一下暗淡了許多，才越發(fā)覺得惹眼。
廖韻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規(guī)劃，正一條條的在葉承彥身上得以補充完善。
她得多喜歡他啊，條條框框都想與他捆綁在一塊。
時一不自覺的伸手撫上，拇指輕柔的貼在有棱有角的銀色金屬上，是冰冷硌手的觸覺。
“不要委屈自己，勉強下肚的東西，也會反胃?！睍r一心疼她，咕嚕咕嚕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們在一起的頭兩天，我就讓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韻之巧妙的避開尖銳的話題。
時一見她笑的開心，沒有繼續(xù)深究。
“疼嗎？”她狀似玩笑的語露關(guān)心。
“其實還好，沒起先想的那么恐怖?！绷雾嵵约阂采焓置嗣?，這是踏踏實實握在手里的溫暖，“改天你也去試試唄?！?p> 時一弱弱的說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臺面說開的話在肚里默不作聲地化開就好。
廖韻之和葉承彥手牽著手離開，盡顯小女生的嬌羞。
時一癡癡地看著他們依偎的背影入神。
“羨慕了？”林越促狹道。
“是啊，羨慕的要死?！睍r一大方地丟了一記白眼給他，拖著長音，不否認(rèn)，反之特胸懷坦蕩的承認(rèn)實則是在掩蓋她的心虛。
卻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嗎，羨慕的要死。
時一和林越經(jīng)過一段上坡路時，只見一對與他們一般大小的情侶騎著自行車與之抗衡。
更確切點說，是男生把控著車把，后頭的車座上載著單邊并腿坐著的女友，護著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腳踏車的行進速度緩慢，那個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問道。
“不是，不是?！蹦猩B連否定。
時一徒步和他們往同一個方向走，心疼的覺得，明擺著是男生一根筋的極力在女友面前充斥著表現(xiàn)欲，即便多個輔助工具也是累贅，還不如兩人一起下車推著走來的輕松自在。
女生看著他賣力的蹬著踩踏板，渾身都在用勁，又問了一句：“要不我下來吧?！?p>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聲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騎，過了這段路，一會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p> 時一就這么目不斜視的觀察，津津有味的細(xì)品情侶間話語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頭一次見般的新穎，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繹出的感覺也千差萬別。她直勾勾地看著那個男生艱難的一腳一腳往前蹬，整個人都快從自行車座上撐起，硬是咬牙堅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聲卻不留余地地敗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還非要逞強不舍得讓女生下車走幾步，硬是靠著自己雙腿的勁死撐，吃力地行進。
通俗的道理是講不通的，明知不可取，還執(zhí)意而為之，是道不明的喜歡。
時一笑而不語。
林越問她：“你這么直接的看著他們好嗎？”
時一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可還是老實的回答：“不好?！?p> 他們一路晃蕩，卻誰也沒主動提議去搭公交，沒了冬季寒風(fēng)中緊裹的厚外套，時一的手別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著斜挎包上的肩帶拽在手里。
他們后來經(jīng)過江邊，觀光游輪駛過江面帶動層層漣漪，七彩斑斕的霓虹燈一串又一串接連循著欄桿等邊沿處垂掛，她任由披散的頭發(fā)打在臉上隨風(fēng)飄來蕩去，一次又一次把吃進嘴里的發(fā)絲撩開。江邊的風(fēng)大得令人舒暢，她舍不得回家，任憑它怎么吹，她賴在步行道旁的休閑椅上不愿走。
她媽剛才發(fā)來消息說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趕不回來了，老家的親友聊得投機，參加完熟人的婚禮又轉(zhuǎn)場多喝了幾杯，硬是讓他們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媽叮囑她別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還有課。
她懂事的回復(fù)，知道了。
時一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徹底放松神經(jīng)，耳邊刮過的是剛從她們身后的那段江面開過的游輪上，某對情侶惡俗直白的告白吶喊。
“某某某，我喜歡你?！?p> “某某某，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p> 呼喊的誓言聲不大不小，正好鉆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對熱戀期的情侶。
時一一反常態(tài)，開始無端地享受這些被她不經(jīng)意間撞見的溫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見證者的身份，本無從關(guān)聯(lián)的一對又一對巧妙地撞進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這呆一會?！睍r一閉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沒有聽到林越的答復(fù)，卻能感覺到有人占據(jù)身邊的空位，落坐時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細(xì)微嘎吱聲。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邊，一臂的距離，他沒走。
時一又慢慢睜開眼，歪過頭去看他。
她被風(fēng)吹得心神蕩漾，大膽的想法在此時此地涌上心頭，夜晚的江邊真適合告白。
單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蛻變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觀者。
但她沒有這么做，情緒高漲地掙脫起來，說了聲走吧，語意輕快，又繼續(xù)沿著江邊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進她的“溫柔鄉(xiāng)”，做她的“白日夢”。
他們在小區(qū)門口道的別，然后各自轉(zhuǎn)入自家的樓道。
時一陪著尤翹楚強撐著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點半就已經(jīng)昏昏欲睡，又強打著最后那一點微弱的清醒意識，洗了個澡，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極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時一半夜醒來起身上廁所，才糊涂地發(fā)現(xiàn)睡前忘把自己臥室內(nèi)的燈關(guān)了，重新躺回床上時，已經(jīng)沒了回來時那鼓無法逃脫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她這才注意到七分鐘前林越發(fā)來的QQ消息。
“睡沒？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時營業(yè)的店嗎？”
時一先是腦中快速地篩選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復(fù)，后才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他怎么還沒睡。
“除了樓下的KFC應(yīng)該是沒有了?！?p> “你還沒睡？”林越回的很快，時一才確定他是真的還清醒著。
“剛醒?！?p> 時一猜測林越是半夜饑餓難耐，想點些外賣上門。
“出來嗎？請你喝咖啡?！?p> 結(jié)果卻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說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讓我一整晚都別睡是嗎？”時一對著手機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這么晚了還想著喝咖啡，即使是補作業(yè)也不至于忙到現(xiàn)在這個點啊，更何況這周末作業(yè)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趕工的職員，加班加點。
“跟你一樣剛睡醒，可悲的是醒來就睡不著了?！?p> 時一后來還是出來了，凌晨的夜有點涼，換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檔，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燈昏黃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單影只，顯得特別寂寥。
大排檔支起的圍帳內(nèi)，酒桌上豪邁的劃拳聲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絕于耳，她走在凌晨一點多的夜里推開了KFC的玻璃門。
林越對著值班營業(yè)員不帶遲疑地張口點了兩杯咖啡。
對方程序性的確認(rèn)一次：“兩杯咖啡是嗎？”
“不了，兩杯熱牛奶，謝謝?！睍r一糾正道，又轉(zhuǎn)頭對林越不客氣地說，“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著她，默默地笑著付了錢。
“我還以為你睡了?！?p> 他們坐在臨街的高腳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著手里的熱牛奶。
“那你還想著問我，你是料想到我一點還能醒來回你消息是嗎？”時一隨意地開著玩笑。時一與林越一來一往地接觸，漫無目的的聊，連帶著她整個人也變得活絡(luò)，不知不覺彼此間的說話用詞與語氣也越加的不客氣。
“我沒多想?！彼D了頓，“可萬一呢？”
時一驚恐地發(fā)覺她越來越不理智了，林越三兩句話就能把她打發(fā)得妥妥貼貼，恨不得舉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說的都對，她都聽。
有那么一刻她錯以為，他們真像熟識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隨意的一個邀約她就二話不說的跟出來。
她對他不與外人道的喜歡是步步為營的籌碼，她的糾結(jié)、矜持和驕傲則是與之權(quán)衡持平的秤砣。
時一不知道說什么，他們踩著高腳凳鄰座而坐，隔著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無忌憚地窺探著這座城市凌晨寂靜的夜，它隱秘的呼吸著，飼養(yǎng)著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處的時間太多了，多到她渾然不覺已延續(xù)至第二天，甚至不顧自己是位要上學(xué)的普通學(xué)生。
“說點什么吧?！绷衷揭T時一開口，她認(rèn)真喝牛奶的樣子真的太安靜了。
“說什么？你不是來請我喝東西的嗎？”時一假裝與她無關(guān)。
“什么都好?！绷衷綗o欲無求，他是被黑夜拋棄的失眠者，靜等時一的慷慨“救贖”。
時一想了很久，要說什么呢，該說些什么應(yīng)景有趣的話題才好打發(fā)這迷迷糊糊的夜。她從沒覺得牛奶這么好喝，稠稠膩膩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還以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準(zhǔn)備自己隨便說些什么開場，時一開口了。
“你知道《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老電影吧?！?p> 街對面是家最近新開的影院，她還沒去過，門口的大熒屏上正滾動播放著最近剛上映的幾部新電影的預(yù)告片，即使張貼的新片海報不少，但先入時一眼的，尤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學(xué)時看過?！绷衷阶龊脺?zhǔn)備聽時一講些什么，表示很有興趣聽下去。
時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學(xué)五年級時學(xué)校免費發(fā)放電影票，組織五、六年級的學(xué)生集體去電影院觀影，影片名就叫做《媽媽再愛我一次》。
那時的影院廳設(shè)施不如現(xiàn)在高檔，每間觀影室安排的座位數(shù)適當(dāng)、適度距離的可調(diào)節(jié)軟椅、扶手上提供放置飲料和爆米花的凹槽，處處盡善盡美的貼心，甚至按照個人需求分類提供多項服務(wù)，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侶影室的出現(xiàn)。
那時候條件設(shè)施不完善，也許這么說不對，太過于以偏概全了，但時一成為中學(xué)生之前，她只去過這么一次意義上的正規(guī)影院看電影，所以那個時代的影院留給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長長的一排一排連著的木制靠背椅，類似于現(xiàn)今的階梯教室，但空間遠(yuǎn)比階梯教室大得多。
那場觀影安排了不少學(xué)校，即便這樣，前排還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學(xué)校為他們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中間地帶，各班有組織有紀(jì)律的聽從帶隊老師的安排，在影院廳里較中間的那塊位置集中坐下。
觀影前一天老師還特意提醒他們，記得準(zhǔn)備一包紙巾隨身攜帶，起先她還不是很明白老師的用意，后來她懂了，這是部以親情為主題的催淚影片。
“真的，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當(dāng)時在場的人基本都感動哭了?！睍r一著急向林越解釋，較真得就像在為自己辯解，而后話鋒一轉(zhuǎn)，底氣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聽得饒有興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長，如果本班同學(xué)一個接一個連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師管理學(xué)生，所以各個學(xué)校的老師都不約而同的采取方塊式排座，即本校學(xué)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幾排。那次時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邊上，旁邊緊臨著別校的某個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頭越覺得感人，特別是高潮處，隱約聽見周圍不時傳來此起彼伏的拆紙巾塑料袋、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聲音。
她被劇情牽引著濕漉漉的情緒，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正欲奪眶而出，旁邊的小男孩突然湊近她，一張放大的陌生人的臉就這么完完全全覆蓋了她的全部視線。
小男孩凝視著她臉，一臉天真無邪的好奇：“你哭了嗎？”
那一刻，時一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議，她醞釀好的情感被徹底中斷，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強還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顆顆滾落的淚珠強忍住，才能保留沒由來的好勝心：“沒有?！辈荒偷赝崎_他的頭，沒好氣的說，“你擋住我視線了?！?p> 那場電影后來看的特沒勁，時一根本已無心把自己帶入劇情，男孩頻頻轉(zhuǎn)頭觀察她的臉部變化，她被弄得興致全無，攪得心煩意亂，一次次的回應(yīng)他：“我真的沒在哭?！?p> 她真想問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淚才甘心嗎？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會哭的。
后來放映結(jié)束，老師帶隊離開，但凡目之所及之處一個個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人，皆是紅著眼眶和未干的淚痕，無論是同學(xué)還是老師。
他們湊成一堆，分享著煽情劇的心得體會，而就她落單，臉上全無任何情緒，甚至于有點氣憤，沒有哭過的淚痕、紅腫的眼眶、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皺的紙巾，就連幾近結(jié)尾處最引人入勝的劇情都無法完整串聯(lián)起來跟大家分享，她很傷心，因為就她一個人沒哭。
同學(xué)問她：“你沒哭嗎？明明很感人啊?！?p> 她不希望讓別人覺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淚點不同，誤解她是一個無知無覺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釋。
她乖乖聽話帶好的那包紙巾還原封未動的放在背包里帶回了家。
“如果換作現(xiàn)在的我，就會揪住旁邊的那個小男孩一頓暴揍，然后告訴他，別這么愛管閑事地關(guān)心別人的眼淚?！睍r一現(xiàn)在想來真的又可氣又可笑，因為一個沒由來的插曲，無關(guān)緊要的人，成為她惦記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邊哈哈大笑，一口剛喝下的牛奶險些噴出，好不容易吞下后還嗆了兩口，絲毫沒有要同情當(dāng)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時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當(dāng)時影廳里那么黑，我都不確定他到底長什么樣，小孩子成長發(fā)育變化大，就算現(xiàn)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認(rèn)不出來。”
“看恐怖片嗎？”林越終于知道時一的話題靈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報。
時一退退縮縮的推手求他放過：“別，我不看的?！?p> “不是總聽人說人比鬼更可怕嗎？虛實難辨的東西你還當(dāng)真。”
“可是……”時一不情愿的委屈樣，“就算這樣，我還是怕鬼??！”
林越發(fā)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時一也有軟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風(fēng)輕，同多數(shù)女生無異，有著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觸就可激起心底的驚濤駭浪。
時一又由此聯(lián)想到另一則囧事。
小學(xué)四年級時，學(xué)校組織過一次春游活動，他們當(dāng)時去的是一個類似基地園的地方。其中有一個娛樂環(huán)節(jié)是走迷宮，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墻，層層疊疊的三維實物，跟圖書上的迷宮游戲不同，這次是實戰(zhàn)游戲。她那時小又是女生，不夠高，水泥墻自然給作為小學(xué)生的她一種高不可攀的壓迫感，她站在門口卻步了，眼看著同學(xué)們一個個爭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驚叫聲，玩得不亦樂乎，獨留她一人站在門口猶豫不前?？伤褪遣桓?，不敢邁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宮的中心。迷宮的中心是個看臺，可以以上帝視角縱觀全局，后來她看到不少同學(xué)成功“登頂”，開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為如無頭蒼蠅般亂竄的同學(xué)指路，她是羨慕的，但是她又開始過分擔(dān)心，一會出不來怎么辦，小小年紀(jì)的她就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間即使老師在一旁鼓勵她進去試試，她還是怕跟丟了大部隊，往后縮了腳，寧愿在門口等著小伙伴出來。
現(xiàn)在想來不值一提的小事，在當(dāng)時的那個環(huán)境下對幼小的她來說，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來的闖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一次，也是寸步不離地緊貼著其他人走，當(dāng)時正好還有六年級的學(xué)生也想進去玩，他們就幾個人湊一伙，一刻不離的緊抓著高年級的衣角，抱著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睜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還時時警惕地接收訊息，以聽取前方別人的尖叫聲來判斷路況，她沒有撐到最后，中途見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膽小，膽小得都不像長大后的自己。
林越聽得津津有味，牛奶見了底，時一的故事也講完了。
他真摯地發(fā)表了一句見解：“時一，沒有人比你更適合講故事了?！笔悄欠N娓娓道來的生動鮮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對自己又一好評。
“好了好了，故事講完了，你也聽夠了，牛奶也喝完了，該回去睡覺了。”她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十四分。
七點半的早讀，換算平時作息時間六點半起床，現(xiàn)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還有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還有后續(xù)嗎？”林越睡意全無，有所期待和留戀，他想繼續(xù)聽下去，不愿結(jié)束話題。
“有?！睍r一說，“公平起見，下次換你講?！?p> 25
時一裹著系帶睡袍，披頭散發(fā)的縮著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鋪好的棉被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光溜溜的天花板，一個激靈，翻身下床，行動利索的打開衣柜，她決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門碰運氣。
在玄關(guān)處穿鞋時，她媽探出個腦袋問她：“去哪玩？”
“倒垃圾?！彼谚€匙塞進兜里，門剛開了條縫，冷風(fēng)就涌進來，脖子空蕩蕩的漏風(fēng)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間纏上了條圍巾，抽屜里擱置了一個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給捎上，裝備齊全些，又對著衛(wèi)生間內(nèi)的鏡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發(fā)攏在耳后。整理完這一切，才重新把剛脫下的鞋穿上。
她媽見她如此折騰，又疑惑的確認(rèn)一句：“倒垃圾？”
“恩。”
“幾點回來？”
“去去就回?！睍r一系好鞋帶，起身，“媽，還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塊兒拎出門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門買菜時下樓都給順手扔了。”
“好，那我出門了?！睍r一嘭的一聲關(guān)上門，把已經(jīng)從房間里提到玄關(guān)口本要帶出門的那袋垃圾給落下了。
只留下她媽錯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遺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關(guān)上的門。
二十分鐘前，時一還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玩手機，直到林越的QQ在線狀態(tài)由wifi切換成移動數(shù)據(jù)。
她想起了尤翹楚和那句她時常信奉的話：無巧不成書。
然后催促著時一：“你難道就不想跟林越多發(fā)生點什么？”
“多發(fā)生點什么？”
“故事??！”尤翹楚儼然過來人的口吻，對著時一的不爭氣嘆息，“你就甘心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過三年?。俊?p> 時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單方面的錯覺，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還是被動了點。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學(xué)校也總是盡可能避免接觸，能躲則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別人知道你喜歡他，”尤翹楚頓了頓，“還是怕他知道你喜歡他?！?p> 時一很久才弱弱的說出一句：“都是?！?p> 尤翹楚那時問她：“時一，你就沒想過讓林越喜歡上你嗎？”
她答不上來。
但她現(xiàn)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翹楚出門打的、夜跑、商場購物……都能碰上陌生人來找她要聯(lián)系方式。
“你不能等著林越來你家敲門，巧合是要自己創(chuàng)造的。”
時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對面街道，旁邊是棵光禿禿的枝干，時不時的兩三輛小汽車從面前呼嘯而過，卷起一陣?yán)滹L(fēng)直往她臉上呼，她定定的凝視著街對面的招牌，掏出手機，撥通了早就熟記于心的那串號碼，按出：“林越?！?p> “恩?！?p> “我想吃冰了?！?p> 說出話的要負(fù)責(zé)，所相應(yīng)的要由他來兌現(xiàn)約定。
“好，我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時一在這頭，笑得心滿意足：“好，我等你?！?p> 她想起《穿越時空的少女》中17歲的少女不斷跳躍時空，只為改變少年離她而去的事實。她第一次看時就因里面的兩句臺詞感動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來等你?！?p> “恩，馬上就去，跑著去?！?p> 像極了此刻。
她后來反復(fù)看了很多次，感動依舊。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頭，第一次身臨其境，她斗志昂揚，她想永遠(yuǎn)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翹楚來找時一拿作業(yè)的時候，全程一個勁兒的傻笑，時一把早已疊放好的作業(yè)往她懷里一塞，最后實在看不下去了：“傻樂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翹楚把作業(yè)先放到一邊，連人帶著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時一那緊挨著，時一下意識的身體后傾了點，臉上明顯寫著“你又想干嘛”的情緒，掃視她怪異的一舉一動，尤翹楚把時一往回拉了拉，貼近時一的耳邊，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我談戀愛了?！闭f完還莫名靦腆的屏息期待著時一驚喜的表情。
“哦?！笨沙龊跻饬系模瑫r一只是淡淡然的應(yīng)一聲，略顯敷衍。
“你怎么這么冷漠？”尤翹楚不可置信的驚訝，“不應(yīng)該八卦下？問問我他是誰？哪所學(xué)校？有沒照片……之類的?！?p> “何佑禹啊?！睍r一十分鎮(zhèn)定，反倒是尤翹楚顯得過于大驚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們幾個不是都認(rèn)識嗎?！?p>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翹楚正色道，語調(diào)上揚，不容置疑的否認(rèn)，“我就說你怎么這么事不關(guān)己，一點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p> “不是何佑禹？”尤翹楚的解釋讓時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開始重新正視尤翹楚的面容，臉上滿是明顯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傾訴欲向時一表達著“你倒是多問問我啊，多好奇下啊”。時一目光聚焦于對面眨巴眨巴的水靈靈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庇嚷N楚微笑著搖搖頭。
“真不是何佑禹？”時一再次強調(diào)確認(rèn)。
“真不是?！庇嚷N楚再次微笑著搖搖頭。
時一有點想不通了。
“你不喜歡何佑禹嗎？”時一反問。
“我有男朋友了?！庇嚷N楚萬分誠懇的表明立場。
“不是，我是說在這之前?！?p> “恩……他這人還不錯……”尤翹楚猶豫了一下，還算客觀的折中評價了一句。
“哦?！睍r一刻意重音的表達一聲對這不滿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時一，你是不是放錯了重點？這件事好端端為什么會扯上何佑禹?！庇嚷N楚突然回過神來，才稍覺話題的方向轉(zhuǎn)換得不太對，她本想跟時一談?wù)勑氯文杏眩窒響賽鄣南矏偂?p> “我就覺得……你倆挺順眼的。”
尤翹楚原模原樣的回以同樣的哦字。
“是上次給我們看過照片的黑框男？”時一在腦內(nèi)搜羅了一遍尤翹楚近期在她們面前所提過的異性，回想起那次元旦匯演。
尤翹楚曖昧地?fù)u搖頭，晃動著食指SAY NO！
“我沒跟你們提過的，你不會知道的。”尤翹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說吧?！睍r一把身體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徹底的放松了下來，準(zhǔn)備靜靜的聽尤翹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翹楚和沈適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經(jīng)兩周了，沈適是隔壁體育院校的學(xué)生，大尤翹楚兩歲。
“重點是又高又帥！”尤翹楚滿臉的驕傲，興奮地滑動著手機相冊給時一看，嘴里是一百萬個滿意，“打籃球還特別酷?！?p> 時一看了幾張，的確正如尤翹楚所說的那樣又高又帥，可看著尤翹楚新任男友沈適的照片，腦中揮之不去的卻是何佑禹對時一的坦白，她沒讓尤翹楚繼續(xù)往下翻，而是問她：“你喜歡他嗎？”
“喜歡啊，這么帥的男生我為什么不喜歡？”尤翹楚雙眸閃著光的靈動。
弄得反而是時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時一其實也并沒多袒護何佑禹而為他占票為他說話，她選擇順其自然，選擇尊重尤翹楚的選擇，所以她不再多說。
然后順理成章的，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翹楚一個勁兒的秀恩愛。
尤翹楚曾在沈適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截了兩張他們視頻通話的截圖甩到群里，這是她第一次秀恩愛的證據(jù)——狀似無意地蜻蜓點水般似有若無的公然曬圖。
尤翹楚去商場購物，對著服裝店內(nèi)一整面的全身鏡拍了張萬分般配的合照，賤兮兮的在群里說著，只是想秀個恩愛。所謂愛情奢侈的煩惱不過就似她那句秀之余還不忘毫無痛癢且可有可無的矯情抱怨：“我很煩為什么當(dāng)時袋子在我手上？”
他倆的情侶經(jīng)濟生存原則大致體現(xiàn)在于從不AA，比如吃飯，買零食，送禮物……沈適出錢，比如買個包子，尤翹楚出。
彼此最好的時候，尤翹楚對沈適簡直稱心如意，談?wù)摰侥承┠信掝}時，她都不忘捎帶上一句，“我男朋友這點不錯”、“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對他的滿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當(dāng)追尤翹楚的男生跟她提議說，沒有男朋友考慮下他時，尤翹楚立馬回絕：“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帥，不需要。”
即便如此，時一也沒覺得沈適有多特別，她相信尤翹楚是愛他的，但時一所以為的這種愛與尤翹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無異，就像熱戀時所描摹的愛大多相似，而沈適也將經(jīng)歷她歷任男友中無差別的愛情歷程——起初口口聲聲的真愛，日后無感時都會遭到尤翹楚的無端嫌棄。
高一下學(xué)期，各科老師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數(shù)人目標(biāo)明確，為著各自的權(quán)衡，朝著既定的路線走。
各科學(xué)習(xí)優(yōu)異，成績突出的基本都毫無懸念的選擇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遜色些，哪怕成績普遍均衡卻不夠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會往文科方向考慮。
時一很猶豫，從小到大，學(xué)習(xí)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著設(shè)定好的軌道走，該學(xué)什么，該著重把握什么，該朝著哪個目標(biāo)努力，她都有著明確的想法，可自從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許多，她的短板越加突顯，長板也沒得到特別好的發(fā)揮，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覺得，差距不大的天賦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補足的，她每一步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牟仍诋?dāng)下階段的人生印記上，中考也收獲了良好的效益?？伤F(xiàn)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學(xué)習(xí)被她搞得一團糟，她總是勉強維持著目前的好成績?？赡切┪⒑跗湮⒌奶熨x差距才最為致命，分水嶺的溝壑越陷越深，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題思路，為什么有人外語語感如此渾然天成？
就像她在為數(shù)理化解題而忙得焦頭爛額時，尤翹楚還能悠閑自得的經(jīng)營著愛情，為無足輕重的細(xì)節(jié)煩惱。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暫，夏天來得早，天很快熱了起來，因此時一中午選擇在校食堂就餐。
尤翹楚最近特別容易咋咋呼呼的，一點就著，本各自和諧的吃著餐盤里飯菜，她一心二用，一邊心不在焉地夾著面前的午飯往嘴里送，一邊專心致志地控著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機，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無征兆的飆出一個臟字，成功引起周圍幾桌人的側(cè)目，然后狀況外的大家又都相安無事的繼續(xù)轉(zhuǎn)回去吃飯。
“干嘛？”廖韻之見大家不再往這看，才詢問尤翹楚到底什么情況。
“就沈適的體校微博表白墻啊，不知道哪個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聯(lián)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發(fā)現(xiàn)艾特我啊，結(jié)果被我發(fā)現(xiàn)還他媽不止一條，我往下滑，發(fā)現(xiàn)近期竟然有三四條！”尤翹楚怒了，筷子扔一邊，也不管面前沒吃完的飯，把手機搬到桌面上來頁面轉(zhuǎn)給她們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眾場合公然把手機拿出來也不怕被抓?！睍r一趕緊把手機推回去讓她收起來。學(xué)校最近教務(wù)部對校規(guī)校紀(jì)查的嚴(yán)，時不時總有人巡視。
尤翹楚癟癟嘴配合的收起手機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著：“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顯不耐的一手插著腰，一手對著臉扇著風(fēng)壓抑著煩躁的情緒：“真是嗶了狗了，受不了這些人！”
何佑禹端著餐盤搜尋了一圈食堂，與正好抬頭面對著的時一目光相接后，徑直往這走，很自然的把餐盤往尤翹楚旁邊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翹楚轉(zhuǎn)頭沒好氣的質(zhì)問他，眼神凌厲的上下掃射。
“找你吃飯啊，”何佑禹說著理所當(dāng)然的理由，自然的夾著飯菜，又見尤翹楚擱置一邊的餐盤，伸出“罪惡”的筷子不客氣的把她的一塊肉往自己嘴邊送，尤為浮夸的眼前一亮，還意猶未盡的評價一句，“這道菜不錯！”然后又準(zhǔn)備再夾塊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翹楚嫌棄的把自己餐盤都推給何佑禹，眼煩心亂。
尤翹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對著時一和廖韻之討論起剛才的話題，低聲發(fā)著牢騷。
何佑禹也不幫腔搭話，難得的安靜，嘴里倔強地啃著塊排骨，腮幫子鼓著，手里的筷子卻閑不住的時不時往尤翹楚的餐盤里夾點什么。
“一會你們就去那條微博下面評論，就說有女朋友了，別打擾人家?！?p> “恩?！睍r一和廖韻之點頭。
“不行，”尤翹楚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妥，又認(rèn)真思考起對策，“這樣會不會不夠狠?！?p> 她倆就等著她，全憑安排。
“記得評論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張我和沈適的合照！我一會就發(fā)給你們！恩！很好！”
時一一面點頭配合著尤翹楚的指令，又偶爾瞄一眼何佑禹從尤翹楚那夾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條跟在尤翹楚身邊多年的狗。
“記得把我夸好點！要多發(fā)幾條！”尤翹楚又不放心地囑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出奇的安分。
說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談話，時一不信，他專心致志的吃飯，并不代表他不關(guān)心與尤翹楚有關(guān)的話題。
直到他突然來一句：“接吻照有沒有？床照也可以的。我?guī)湍惆l(fā)，要多絕有多絕?！?p> 何佑禹平淡地說著欠揍的話，場面一下子安靜了，時一只是笑，控制著嘴角上揚的幅度，埋頭吃飯，不參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純潔點！”尤翹楚沒好氣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盤搶回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飯，又惡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還剩半碗的紫菜湯半仰頭就一頓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滿是嘚瑟的得意“報復(fù)”。
何佑禹也沒阻攔，而是在尤翹楚霸氣的把空碗不輕的往桌上一放，舔凈嘴角最后一滴湯汁，得逞的挑釁時，欲起身：“你要是還想喝，我就去幫你打湯。”
不同于有事沒事的嘴欠，尤翹楚被他的認(rèn)真勁兒給說懵了。除了偶有的一兩句在尤翹楚聽來尤為刺耳的話，何佑禹出乎意料的體貼，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翹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轉(zhuǎn)變方向不按“常態(tài)”發(fā)展，她難得為自己的幼稚感到?jīng)]勁，支開話題，轉(zhuǎn)而問他：“中午足球部有開空調(diào)吧?！?p> “有?！焙斡佑睃c點頭。
“那我中午在那呆著吹空調(diào)沒意見吧?！?p> 尤翹楚說完才發(fā)現(xiàn)這“劇情”不太對，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罵了句腦抽，她什么時候這么正經(jīng)禮貌的征求過何佑禹意見了。
“你想什么時候呆著都隨你。”何佑禹又從尤翹楚那夾了些菜走，很順暢。
這次尤翹楚沒多說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這么不喜歡自己的配菜，為什么還要點。
她們草草扒拉著剩下的飯菜，收拾好餐盤，跟何佑禹招呼了一聲，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著最后的一些飯菜。
尤翹楚思來想去還是不對勁，在去體育部的路上對著她們嘀嘀咕咕的念叨：“你們就沒覺得何佑禹這學(xué)期變得……變得有點不太正常？成熟？穩(wěn)重了點？”
時一和廖韻之聽她繼續(xù)說。
“換以前，我說一句，他懟一句，總喜歡和我唱反調(diào)，煩得很。今天吃飯，我就突然發(fā)覺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反而顯得是我太幼稚？他這樣我反倒適應(yīng)不過來了，雖然還是會偶爾說著我聽著就來氣的話，你們就不覺得嗎？”
轉(zhuǎn)頭看了看時一，又看了看廖韻之。
“你們沒感覺嗎？”
她倆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飯，不說話嗆我，我總覺得他有心事，悶悶不樂卻還喜滋滋的從我這夾肉，他到底心情是好還是不好啊。不過，他啃肉的樣子，真像我養(yǎng)的一條狗，可愛得有那么點招人喜歡?！?p> 尤翹楚就是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對著干時，她總是在她們面前損他這損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種不順眼；現(xiàn)在，他一反常態(tài)的順從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開始猜測他的心思。
尤翹楚有時候連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時一其實真的很想問尤翹楚一句，你真的對何佑禹沒有感覺嗎？一點都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