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又做了那個夢!之前在趕往長陵的途中,蘇荃也做了這相同的一個夢,只不過起初她只夢見一座宅子,在一個大雪天,那個夢中的女孩和那個死掉的丫鬟在雪地玩雪。后來又一次,她夢見宅子里有人闖進(jìn)來了,一個老婦人將雪地里玩耍的女孩拉到了柴房,將她藏到一個水缸里,還囑咐她,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
蘇荃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不知為何,剛才夢中見到那血流成河的院子自己心里難受的很,就像壓著千斤巨石喘不過氣,又像是錐心刺骨疼得不行。只因那種感覺太過真實,直到現(xiàn)在她的胸口還砰砰直跳,悶得難受。
到了中午,陽光照進(jìn)了蘇荃屋子里,身上曬得暖洋洋的。這屋子太冷了,蘇荃身上雖然看似蓋了兩床被子,但這被子硬邦邦的,很重卻也很冷,而且這屋子是茅草屋,不是很御寒。
屋子挺小的,擺了張木床,床頭有張小桌子,還有一個小柜子,然后便再無其他,也實在放不下什么了。
“小姐?!?p> 蘇荃正享受著陽光帶來的暖意,門口突然有人說話,她側(cè)頭看過去,見門上的破布簾子被拉開了一角,有個女孩側(cè)著半個身子進(jìn)來。
女孩子臉蛋消瘦,皮膚發(fā)黃,半長的頭發(fā)扎著兩個小辮子,頭發(fā)沒什么光澤,枯黃枯黃的。
她用頭拱開簾子,挪了進(jìn)來,手里提著一個籃筐,水汪汪的眼睛時而看看蘇荃,又垂下頭看著手里的籃筐。
“你是來給我送飯的?”
蘇荃看那籃筐里放著一碗米飯,還有一碟子青菜。
“嗯。”女孩子用力點了下頭,稍稍抬頭看了蘇荃一眼,見蘇荃正看著她,像是受了驚嚇一樣,趕緊垂下了頭。
蘇荃看著這像小鹿一樣受驚的女孩子淡淡一笑。倒是不如巧兒那丫頭膽子大呢,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巧兒就嘰嘰喳喳的,聒噪的很。想起巧兒,蘇荃笑意更深了。
“你多大了?”
“十歲?!?p> “你都這么大了,還怕生人?”蘇荃一時興起,開始調(diào)笑這個女孩子。
“我,我才沒有呢?!?p> “你看看你這底氣不足的樣子。好了,你不是來給我送飯的嗎?拿過來吧?!?p> 聽蘇荃這么說,女孩子似乎才想起自己手上的東西,趕緊將籃筐放下,把飯菜端到床頭的桌子上,然后又走到床邊,扶著蘇荃坐起來。
“我睡了多久了?”蘇荃忍著痛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靠在床頭能舒服一些。
女孩想了想道,“兩個時辰。”
“阿婆說,小姐你受傷了,讓我給你喂飯。”女孩站在床邊,手里端著那碗飯,聲音輕輕細(xì)細(xì)。
蘇荃試著想要動動自己的左手,痛的她皺了皺眉,嘆了口氣,只好讓她喂。
午飯之后,蘇荃在屋子里實在待不下去,她除了左臂和左胸口的箭傷剩下的只是一些不嚴(yán)重的擦傷,不妨礙她下床。
掀開那硬邦邦的被子下床,將布簾子撩開,外邊是一間廳,中間擺著一張方桌,桌上有個茶壺,和兩個缺了口的杯子,旁邊整齊的放著幾個凳子。
“你怎么起來了?”
老婦人從門外進(jìn)來,看見蘇荃扶著門站在那,趕緊迎了上來,伸手就扶住蘇荃。
“回去躺著吧!你的傷可不是小傷,大夫說沒有一個月好不了。”
“不礙事,我就想下床走走?!眲偲鹕硖K荃也覺得左胸口有些悶疼,可讓她一直躺在那,她實在受不了。
“那好吧,你到外面坐著好了,現(xiàn)在正是好日頭,舒服的很?!?p> “婆婆,那個……”
“你是說你相公?他在那邊?!崩蠇D人抬手往對門一指?!八€沒醒,大夫說除了背上一些皮外傷沒有什么大問題。”
蘇荃無奈的搖了搖頭,初聽她說左青言是自己相公時還想解釋,但又無從解釋,可不就是相公嗎?
“我想去看看他。”
老婦人一聽,眉眼笑開了,道,“好,我扶你過去。”
依舊是一間簡陋的屋子,左青言躺在床上,合著眼,那張平日里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盡管睡著也依然帶著幾分冷峻。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還受了內(nèi)傷,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蘇荃不清楚他的傷有多嚴(yán)重,也不知道那蠱毒到底有多厲害,眼下本應(yīng)該趕緊找個大夫,這地方的大夫既然說左青言沒有大礙,定然是醫(yī)術(shù)不行。可這都好幾個時辰了,沒有人來找他們,顯然這個地方有些偏僻,并不好找。
蘇荃看著左青言有些泛白的嘴唇,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愧疚。那晚,左青言拉著她從斷崖墜下去,涼風(fēng)呼呼吹著,冷的有些刺骨,就像什么都沒穿一樣。她不清楚那斷崖有多深,但她明白上官浩有多想置左青言于死地,既然能瞞過左青言找來一個若羌人將一切進(jìn)行的那么順利,那定然這個斷崖的深淺,也是足夠斷送人性命的。蘇荃自問沒有受傷也無法安然的到達(dá)崖底,何況是當(dāng)時?但既然老天看不得她多活幾年便也罷了,反正她這命本就是撿來的,多活幾日是替自己出口氣,少活幾日也無所謂,渾渾噩噩的,本就累了,只是可惜了左青言。她側(cè)頭看著身邊的男人,想起他對著郾城百姓鞠躬,想象得到他騎著馬領(lǐng)著大軍守衛(wèi)東祁。這么一個為國為民的人就這么死了,該是多么可惜?
正是她冷得嘴唇打顫,想得入神的時候,身邊的男人突然拉著她用力一拽,她便靠進(jìn)了男人懷里。兩條胳膊對著她擁了過來,一左一右剛好將她抱住,風(fēng)沒那么急了,也不那么冷了,她慢慢覺得暖了起來,還能感覺到男人的心跳。
“你這是做什么?”蘇荃竟然有些紅了臉,但還是穩(wěn)住了自己的聲音。
兩人飛快的下墜,落入崖底可能會成一攤?cè)饽嘁舱f不定,但若是之前的左青言,這個斷崖根本不在話下。可如今他中了毒,強(qiáng)行運(yùn)功怕是不行,那若羌人不是說了嗎,運(yùn)功會讓毒發(fā)作的更快,而毒發(fā)會給他帶來難以承受的劇痛??裳巯伦笄嘌詤s將她拉進(jìn)了懷里,若這般墜下去,便是他給自己墊底。
“你為何要救我?”
蘇荃最后聽見的就是這句話,而后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醒了之后就覺得渾身都疼,躺在茅草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