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四面環(huán)山的小村子,也就幾十戶人家,聽給自己送飯的小丫頭說,村子里就只有一個大夫,離這最近的集市有大概三十里的路程,村子里沒有馬,只有驢和牛。
蘇荃問,這里是屬長陵管轄嗎?
丫頭說,這里屬郾城。
小丫頭姓姚,叫姚西,她是那個婆婆的孫女,父母都死了,父親上山打獵摔死了,母親身體不好病死了,只剩下祖孫兩人相依為命。
“小西,這是我逮的野兔。”
蘇荃和姚西在屋外曬太陽,有個少年提著一只已經(jīng)死了的野兔小跑過來。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p> “我逮了兩只,這只給你和阿婆?!?p> 少年見姚西不愿接著便自己提著野兔進了屋子,放下之后才出來。
“沒事兒,我家有呢?!鄙倌暌粡埬橑詈?,生的卻是不錯的,高高瘦瘦,一臉正氣。
“好吧,那謝謝了。”
少年笑的靦腆,擺了擺手,“沒事,有什么好謝的?!?p> “這位姑娘醒了?。『枚嗔税??那天我看你們兩人著實有些嚇人?!?p> “就是他那天去打獵發(fā)現(xiàn)了小姐和那位公子?!?p> “原來是你救了我們,實在無以為報?!?p> “別這么說,能讓我遇見也是老天指引,自然要救。”
“你救我們的地方,離村子遠嗎?”
“有些遠,我是在山澗那里看見你們的,你們是在上游被河水沖下來的吧?當時凍的嘴唇都發(fā)青?!?p> 正說著,后面有聲響,幾人回頭,見左青言正站在門口,手扶著門框。
“你怎么起來了?”蘇荃愣了一下,看左青言好好的站在那,心里踏實了許多。
“過來曬會兒太陽吧!”蘇荃走了過去,扶著左青言。
看得見和看不見總歸是有區(qū)別,雖然左青言內(nèi)力深厚,功夫好,可如今中了蠱毒,也不知傷成什么樣。
“公子的眼睛……”
“受了點傷。”蘇荃將左青言扶到她剛才的凳子上坐下。
“我這就去找錢大夫?!币ξ鬓D(zhuǎn)身就要走。
“不用了,他的傷不普通,你找錢大夫也只是麻煩他而已?!?p> 就這么個村子,大夫只能治普通的傷寒和外傷,若真有能耐,姚西的娘怎么會病死?他又怎么會說左青言沒有大礙?
“那這該怎么辦?”姚西有些著急。
“沒事,等我們回去了,自然能治好?!?p> “姑娘,你們的家在哪?我們這村子出去只有一條路,到市集可有些遠。”
“漢陽。”
“漢陽?那可是有些遠,我們這屬郾城。”
“嗯。”
“我聽錢大夫說,姑娘的傷怕是要養(yǎng)上一個月?!?p> “沒事沒事,小姐你們安心養(yǎng)傷,總會有辦法的?!币ξ鞯闪四巧倌暌谎郯参康?。
“鍋里還備著點吃的,公子應(yīng)當餓了,我這就去拿。小陶子,你也趕緊回去吧,你爹娘該找你了?!币ξ髟谔K荃面前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話都小聲的很,也不怎么敢和蘇荃對視,可對著這個少年,卻是頗有些嬌氣野蠻的。
沒一會兒,姚西端著吃食出來了,蘇荃怕左青言看不見,喂飯成困難,旁邊有人難免顏面受損,所以跟姚西兩人說,讓她們盡管去做自己的事。姚西說著好,便拉著少年出了院子,只剩下蘇荃與左青言兩人。
飯菜裝在一個托盤里,托盤擺在左青言面前的凳子上,還是一碗米飯,一碟子青菜。
“你也聽見了,這地方偏僻的很,所以吃食難免簡單了些?!碧K荃自然是覺得一個王爺,不管當初行軍打仗如何,飯菜都不可能如現(xiàn)在這般。
左青言也沒說話,一張俊臉看起來有些蒼白,他伸出手,準確無誤的拿起了擱在托盤里的筷子,另一只手在蘇荃微微驚訝的目光之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亩似鹆孙埻?,然后就是夾菜,喂飯,動作流暢,吃的斯斯文文。
蘇荃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抬手在左青言眼前晃了晃。
“我眼睛確實看不見?!?p> “那你……你這樣子看起來眼睛比我的還好?!碧K荃蹲了下來,對著左青言左看看右看看?!澳阈袆幼匀??衣食起居完全沒問題?”
“自然是不如眼睛好的時候?!?p> “能走就好,原本準備給你備根拐杖的,看來靖王的功夫確實名不虛傳。”
“你的傷怎么樣?”
“還得多謝王爺你出手相救,我的傷休養(yǎng)陣子就能好,只是這個村子的情況你剛才也應(yīng)該聽見了,我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的傷……”
“如果沈益找不到我們,上官浩的人也絕對找不到?!?p> “但是你身體里的蠱蟲到底毒性如何還是未知,你沒有與沈益他們聯(lián)絡(luò)的方法嗎?”
“有,只不過你剛才也聽到了,這里屬郾城,郾城雖與長陵相鄰,但是我們是在長陵城外不遠的斷崖掉下去的,你可知道如今和長陵城隔了多遠?”
左青言將碗筷放下,碗里空空如也,并沒有嫌棄飯菜太糙。
“別想那么多,眼下最要緊的是你趕緊養(yǎng)傷,萬一真有什么事,只能靠你了。”
蘇荃嘴角抽了抽,對左青言這翻話不置可否。
山里的日頭不夠足,卻偏偏更冷,蘇荃和左青言穿著的都是粗布衣,原來的衣裳估計沒法穿了。蘇荃打量了左青言一會兒,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眼前的男人穿的不是長衫,而是一件齊腰的灰色短衫,腰上系著的不是緞面腰帶,而是一條粗麻繩,下面是一條黑灰色的束腳褲子,腳上一雙破布鞋,這裝扮是村子里男人的裝扮,因為要干農(nóng)活,要打獵,所以村子里的男人幾乎都是這般穿著,可如今穿在堂堂靖王身上,再配上那張臉,蘇荃實在沒忍住笑。
“你笑什么?”左青言盯著蘇荃,雖然黑眸失了光彩,但那望著別人的樣子,不免讓人懷疑他是裝瞎。
“沒,沒什么,你好好曬太陽,我去弄點水給你喝?!碧K荃將托盤單手拿了起來,正大光明看了看左青言,憋了憋笑才轉(zhuǎn)身進屋。
“這里有沒有筆墨?”
“有的,村子里有學(xué)堂,我這就去找先生拿。”
蘇荃剛拿著茶杯出來,就聽左青言和姚西在說話。姚西也不知何時回來的。
“你要來做什么?”蘇荃將茶遞了過去。
“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草藥?!?p> “公子,東西我找來了?!币ξ髂弥鴸|西跑了過來,一張有些糙的臉被冷風吹的泛紅。
“勞煩替我擺上?!?p> 姚西趕緊將東西收拾一番,把一張發(fā)黃有雜質(zhì)的薄紙平放在凳子上,拿起筆就準備遞給左青言。蘇荃將筆拿了過來,示意姚西將墨拿來,把筆尖沾了沾墨才遞給左青言。
左青言伸出左手,摸了摸鋪在凳子上的紙,然后提筆在紙上畫起畫來。
“公子這畫的是花嗎?”
“是草藥,我想請你們村子的人幫我找找這幾味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