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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歲月催

第三十章 鼠人

江湖歲月催 白語.CS 2160 2017-08-17 23:38:30

  聞聽到李明義的呼聲,從墻壁下、黑暗中,紛紛鉆出不少身形消瘦的年輕人。他們手中拿著土制弓箭,身后還背著幾只粗糙的箭矢。

  李明義高坐在馬背,打量過最先出來的那名年輕人。

  身形消瘦,臉頰凹陷,身上的衣服破敗不堪,補丁雖然打得很密,可還是透出了棉絮的影子。在火光下,少年的兩只眼睛閃爍出的是羨慕的眼神。

  李明義還留意到,少年的個子很高,可他的背卻弓得很彎,好像很久沒有站直過。但這并非個例。

  隨著隱藏的年輕人走完,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一些中年男子也走了出來,他們稍稍顯得粗壯,目光中也多出幾絲狡黠。他們是因為前面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所以在猶豫中衡量了很久,才決定站出來的。

  至于另外一些沒有思量好的、還在猶豫中的,則還躲在黑暗中不敢走出。

  李明義發(fā)現(xiàn),在這些人中還有七名老人。因為數(shù)量很少,所以一眼看過就能數(shù)得出來。

  老人的身形比起年輕人更瘦、也更加佝僂,眼瞳也摻雜著更為深沉的渾濁。和其他人相比,他們所擁有的優(yōu)勢顯得微不足道。生存中最必要的力量在他們的體內(nèi)已經(jīng)表出衰敗。

  但他們善于隱藏,如同現(xiàn)在站立在人群中,他們也刻意地閃躲在其他人的身后,同時用陰鷙的眼神確認,面前的將領(lǐng)會對他們采取什么樣的措施。

  “是鼠人?!崩蠲髁x低聲說道。

  早年間在繁盛的偏京任職過差吏,李明義對生活在黑暗中的鼠人一族有著極深的印象。

  鼠人,明明為人,活得卻像見不得光的老鼠。

  生活在鮮有人跡的巷子里,生活在破落漏風的廢宅里,一切能委身的地方,都能望見他們的身影。而他們闖入李明義視野的方法也很獨特。

  當時,偏京有戶人家來報,說在自家的屋梁上,好像有怪物出沒。

  得到消息的李明義帶著手下兵丁上到屋梁查看,才發(fā)現(xiàn),那里竟然居住著一家老少十二人!

  最大的六十一歲,最小的只有九歲。

  而他們已經(jīng)在屋梁上生活了六年,日日夜夜,都靠熄燈后下去偷拿食物生存。如果不是宅主人發(fā)現(xiàn)家里的食物消減飛快,又碰巧撞見他們的蹤跡,鼠人們可能會在屋梁上繼續(xù)繁衍昌盛。

  據(jù)交代,鼠人一族活在屋梁上的不算少數(shù)。

  他們趁屋主離開的時候,將家人分批送上房梁。年齡太小不能在屋梁上自由活動的,會由大人在外面的巷子里養(yǎng)大,等到有能力上下屋梁,才會帶到寄居的地方;至于太過年老的鼠人,則面臨被丟棄或者被謚死的局面。

  因為平時不敢發(fā)出聲音,連睡覺也要保持警惕,所以鼠人們膽子極小,并且大多不會說話,只會用手勢來做簡單的交流。

  經(jīng)過這件事,李明義才接觸到鼠人的存在。

  通過調(diào)查卷宗,他發(fā)現(xiàn)僅在偏京一域,鼠人的案件就不下百件。

  有的因為忍受不住饑餓襲擊平民;有的因為偶然見光陷入癲狂;還有則是與上述案件類似,在熟睡中跌下房梁、又或者是活動時意外摔傷下來;林林總總,鼠人成了官府卷宗中一類龐大的存在。

  龐大到各處官府每年都要定時清理,避免再度發(fā)生襲擊傷人的事件。

  “沒想到,他們反倒在劫難中活了下來。也好,先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說不定他們了解一些內(nèi)情?!?p>  正襟危坐,李明義伸手在自己的懷中摸索,由于事發(fā)緊急,他并沒有時間攜帶多余的物品。當然這種事情他也沒有辦法事先預(yù)料。

  “你們身上有沒有帶著銀子?”

  “督府,他們剛剛殺死了我們的兄弟!”士兵們憤怒說道。

  “法不責眾嘛,再說他們可能只是無心之失。遭受了一場大火,是個人都會有些害怕,害怕就容易做錯事情?!?p>  擺擺手,李明義獨力壓下士兵們的怨氣,并且再度高聲詢問,隨從士兵的身上,究竟誰帶了銀子,如果沒有據(jù)實上報,必將施以嚴懲。

  見此,數(shù)名家兵上前,將平常攢下的銀子交由李明義。

  “這些錢,是我欠你們的,欠東西就要給借條。眼下沒有紙筆,這樣,我頭盔上的珠子值一點錢,百夫長,委屈你做一個公證,回去后提醒我這件事情。”

  “是,督府!”

  雙手接過李明義從頭盔上摘下的寶珠,百夫長鄭重其事地放進腰帶里面。

  作罷這一系列的工序,李明義令人將銀錢打勻,逐一分發(fā)給這幾十名噤如寒蟬的鼠人。他在懷中掂量,要由哪處下手,才能獲得最真實的訊息。

  “好了,本督府答應(yīng)你們的已經(jīng)做到?,F(xiàn)在,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們。但首先,本督府要知道,你們當中有誰會說話,又能聽得懂多少話。測試一下,剛才有聽懂我說話的,并愿意站出來回答問題的,舉起自己的右手。”

  顫顫巍巍,有兩名老人舉起右手。

  “上前來。本督府不會寬待你們?!?p>  李明義隨即點點頭,示意他們上前,并且好言安撫。

  “你們有名字嗎?”

  “我叫朱老二,他叫朱老三,我們兩個是兄弟,以前還學過幾天字。”

  “本督府不愛過問從前,只為解決眼下的事情。你們以前學過字,應(yīng)該是上過學堂的,回答本督府的話也方便。我先問你們,你們和他們能交流嗎?”

  “可以的,大人?!?p>  “好,那你和他們先說一下,本督府會帶他們?nèi)ワh渺城,安頓他們做些正經(jīng)的營生,他們以后可以不用再過這種生活。至于交流上的障礙,本督府會開辦學堂,專教他們讀書寫字,一個月學不會就教一年,一年學不會就學兩年!”

  “是!”

  朱老二、朱老三應(yīng)聲,面朝鼠人們雙手飛快地打著手勢,其余鼠人的臉上開始浮現(xiàn)喜色,不斷地用手勢向兩人打去疑問。

  對此,李明義直接打斷。

  “好了,幾十號人的問題,一個個回答不知道要答到什么時候。你先問他們,問他們還有沒有朋友躲在附近,要是有的話,一起叫出來,本督府耐心有限,只給他們一刻鐘的時間。”

  認真地點點頭,兩人再次打起手勢將李明義的意思告知給眾人。

  “大人,他們問說能離開一下嗎?很快就回來?!?p>  “去吧?!?p>  應(yīng)允下,一半鼠人作鳥獸散,往各處尋找親友去了。

  李明義則趁機會,向朱老二、朱老三盤問詳情。

  “我問你們幾句話,你們老實地回答我,否則等會他們回來,我不能保證在生氣的時候還能不能記住對你們所有人的承諾。”

  “大人您請說,我們照實回答。”

  二人顫了一顫說道。

  “村子里面發(fā)生這樣大的事情,為什么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見到留守的官員?一個也沒有?!?p>  “大人,這件事說出來,恐怕您會發(fā)怒,您先答應(yīng)我們不要拿我們?nèi)鰵猓覀兙透嬖V您?!?p>  “本督府答應(yīng),絕對不遷怒于你們。百夫長,煩你過來再做個公證,把你的刀抽出來,要是我隨便置氣,你就一刀斬了我!”

  “是!”百夫長應(yīng)聲抽出長刀。

  “大人這樣做我們就放心講了。大人,其實我和我弟弟最早就是躲在官府的衙門里面偷生的。和我們一起的一共有六個人。三年前,朝廷換下舊任的官員,指派來新的任事老爺,沒想到,才到的第二天,就被一個鬼臉將軍帶人給殺了!”

  “鬼臉將軍?!”李明義詫異道。

  “是的,是個戴著鬼臉面具的將軍,身上穿的盔甲很漂亮,所以記得很清楚。他殺了人以后,我們擔心會被牽連,所以偷偷離開了衙門。只是沒想到,三年下來,朝廷一直沒有派人來追究。我們這些人明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出去給自己惹禍?!?p>  “果然,三年了,朝廷一直撥款給的不是村民,而是那位鬼臉將軍?!?p>  李明義震怒,他能想見鬼將軍所貪圖的是什么。每年一萬兩的民生接濟,對于膽敢殺害朝廷命官的惡徒來說根本不算什么。鬼將軍真正要的,是戲弄朝廷的那份成就虛榮。

  “竟然把朝廷玩弄于鼓掌之間,鬼將軍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奇怪的事情是,今天晚上鬼將軍又帶人來掃平了村子?!?p>  “是鬼將軍放的火?”

  “不是不是。鬼將軍只帶了人過來,把村民都給殺了。他走了以后,響馬才過來的。可能是響馬看到滿村子的血跡,擔心朝廷會把罪責追究在他們身上,所以干脆放火把村子燒了?!?p>  “響馬?這樣貧瘠的地方,還有響馬?”

  “說是響馬,其實都是本地的村民。極夜村窮困,所以食物、銀錢都比較稀缺。有很多人因為受不了餓,做起了打悶棍、套白狼的生計。通常禍害的,還都是自己的鄰居。時間一長,大家就都知道出門不能帶著值錢的東西,于是打悶棍和套白狼也就行不通了,餓的人只好去外面加了響馬的路子??墒羌禹戱R,就要進各個村子劫財,輪到極夜村只是時間上的問題?!?p>  “打悶棍、套白狼?”

  “就是給人突然敲一棍子,或者是用繩子把人勒暈?!?p>  “本督府知道。本督府好奇的是鄰里之間居然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要知道在外面,這樣的勾當是只對外鄉(xiāng)人才下得了手的。”

  “是是,可是極夜村的人都餓瘋了,餓瘋了的人,哪里還管是外鄉(xiāng)的還是本鄉(xiāng)的。”

  李明義點頭表示實然。

  類于極夜村這樣的村子,不能指望村民們可以保有人性,在這片黑夜的天空下,他無法想見還曾經(jīng)發(fā)生過多少骯臟下流的勾當。

  眼前撞見的鼠人一族,理當是冰山一角。

  按照朱老二、朱老三的說法,部分鼠人過去也是極夜村的村民,由于饑餓,不得不上梁求生,吃窮其他的村民。惡性相生下,極夜村已到了窮途末路。

  即便鬼臉將軍不來,極夜村也早晚積變。

  未幾,四處散發(fā)出的鼠人們拖帶回眾多的鼠人。

  他們或是藏在更遠的地方,或是年齡太小不方便走動。

  朱老二朱老三還說,大火燒死了許多鼠人,有一些因為被壓在地洞中,也給生生憋死了。

  村子里面朝廷登記的是有兩百戶,但實際上至少有三百戶在。

  李明義再度點頭表示明白。迫于生計,這些走投無路的人盡了最大的努力求生,然而終歸無法長久。

  “走吧!回飄渺城!飄渺城還有很多空地,可以安置你們。但是你們必須做到安分守己,那種鼠竊狗偷的手段不能再用。否則,就算本督府能容你們,飄渺城的居民也容不得你們!”

  浩浩蕩蕩,李明義攜帶人馬圈帶著鼠人一族回返。

  此刻憂擾他的是那名鬼臉將軍,他甚至從未擔心過響馬的襲擊。

  然而,一聲令箭擊中他右手邊的親兵。

  隨著士兵噗通栽倒在地面上的聲音響起,周圍呼地亮起數(shù)百道火把,無數(shù)馬匹的嘶鳴聲讓膽小心怯的鼠人們陷入恐慌。

  乒乒乓乓,是響馬犀利的鈴聲。

  “不準亂!布陣,迎接對方!”

  李明義瞪大星眸,單手指著外方,示意全體軍士朝向飄渺城的方位突圍。天空暗淡,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是極為可怕的。

  “告訴你們的同伴,建功立業(yè)的機會到了,殺一個人,我給一兩銀子,殺十個人,給十夫長的位子,銀子也照給!”同時他也喊話百夫長,“告訴每一個士兵,我答應(yīng)給他們的,也會答應(yīng)給他們!”

  “誓死守衛(wèi)督府的尊嚴!所有人,布陣迎戰(zhàn)!”

  百夫長憤怒的在馬背上發(fā)出咆哮,他騎過失去主人的駿馬,攜帶著眾多士兵朝向火把最為密集的地方,那里是響馬的齊聚之地,鈴聲暴露出響馬的兵力分配。

  一場大廝殺揭開了帷幕。

  數(shù)十名奮勇浴戰(zhàn)的士兵和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展開戰(zhàn)斗。

  他們?nèi)缤槐h利的尖刀,深深地刺痛到敵人,讓響馬們不得不呼喚更多的同伴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就像要用一圈一圈的繃帶來纏住傷口。

  同時,受到鼓舞的鼠人們精神大振。

  從前他們只能在臭水溝中生活,可是現(xiàn)在李明義給了一座光明的宅院供他們居住。一旦他們立功,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優(yōu)渥的環(huán)境。

  哪怕身形瘦弱、哪怕腰間僵硬地無法直起,鼠人們也像大地動前的鼠群,瘋了般涌現(xiàn)在響馬的腳下。撕咬、抓撓,一切用得上的手段都在展現(xiàn)。

  那些土制的弱弓箭矢,原本只是用來防備進村的響馬,現(xiàn)在卻變成用來主動進攻響馬的兵器。

  層層撲殺下,響馬聲勢大減。

  依靠人多馬快鈴鐺響的戰(zhàn)術(shù),只能嚇伏普通村民,并不能有效對付訓練有素的士兵以及求功心切的鼠人。

  正當響馬潮生退散的想法時,一道接一道的詭異火光沖天而降,綠幽幽冒發(fā)在奮勇的士兵身邊,伸出幽冥鬼手,將他們迅速掐死!

  “死!死!死!”

  驚恐駭人的討死令不斷在耳邊響起,深陷戰(zhàn)斗中的士兵還沒有反應(yīng)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眼前已是一黑,和這片生養(yǎng)他們的土地永世隔絕。

  “取弓箭來!”

  目睹著兵士在喪命,李明義無法安坐,他牽開長弓,雄鷹般的眼睛勾在一團幽焰身上,兩指間發(fā)出登的一聲脆響,前方應(yīng)聲倒下一名黑色盔甲的士兵。

  漆黑如墨,臉上佩戴著黑色面甲。

  “鬼臉將軍!”李明義眸光大綻,掃視各方搜尋鬼將軍的蹤影。

  “明義公,是在找我嗎?”

  杳杳冥冥,夜空中響起雄壯磅礴的呼叫,一方紅頂轎子踏空而來,座下四名小鬼抬動,腳踩長風,鬼魅般閃爍在火把焰光的盡頭。

  “裝神弄鬼!要真的是來自地府的亡靈,又怎么能中我的箭倒地不起!”

  一聲喝問,立時讓百夫長醒過神來。他指揮著殘余的二十名士兵回卷在李明義的身旁,同時向朱老二發(fā)去暗號,要他令鼠人們一起守護督府大人。

  不過他也明白,鼠人的戰(zhàn)斗能力實在有限。

  離開了蜷縮著的洞穴,鼠人們的戶外能力十分微薄,本就不比常人的體力在呼嘯的寒風中顯得更加脆弱,一場沖殺下來,能活著的已經(jīng)不到半數(shù)。

  更多人,甚至因為喘不過氣而憋死在地上。

  “關(guān)鍵時刻,要護著大人先離開。一旦大人有事,我們誰也活不成!”

  百夫長低聲向身旁的生死兄弟傳遞,他心中祈愿的,是神兵大營的增兵們快些趕到。

  “果然如傳聞般,明義公的左臉上有一道兩寸長的刀疤。”

  鬼將軍歪倒著身子靠在椅背上,他浮在半空,座下的小鬼踩著幽幽鬼火,矗立在離地六尺的地方,從而能居高臨下地望著李明義。

  牽緊馬繩,李明義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

  “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又為的什么事?!”

  “明義公,是你來到我的地界,又何故問我為的什么事?如果沒有明義公,極夜還會是我的地府,可是有了明義公,我的暖帳睡也睡不安穩(wěn)?!惫韺④娙缡菓?yīng)道。

  “極夜歸屬于朝廷!我身為封疆大吏,自然有替天子巡視的重責!”

  “所以我才說,如果沒有明義公,極夜還會是我的地府。如果明義公和其他的封疆大吏一樣,沒有巡視極夜村莊的想法,那極夜雖然歸名于朝廷,實質(zhì)上卻是我一人的領(lǐng)地?!?p>  “荒唐!你當李明義能容你染指朝廷的屬地!”

  鞭指對方,李明義怒不可遏,明知自己的情況不利,他也絕不肯委屈了氣節(jié)。

  “要是條好漢,就摘下你的面具,和李明義堂堂正正對話。不然,本督府絕不再和你答話,直接刀兵相見吧!”

  “明義公說笑了!我本就是要兵戎相見,又何必委屈了自己,等明義公的決斷呢?”

  信手擺動朝向前方,鬼將軍座下鬼火忽地閃滅,連帶著轎子小鬼一同不見,繼而,千百點的鬼火鋪天蓋地殺來,一剎那間,所有人都淹入火海。

  遙遙看去,一片綠色的鬼火燒上夜空,整片極夜村的方向都呈現(xiàn)出綠色的幽冥焰光。

  瞭望塔上,士兵們膽戰(zhàn)心驚,接連發(fā)出十二道緊急信號,預(yù)示著大事不妙。

  “放下,將我放下......”

  微弱的聲音來自李明義的口中,從火海中逃生,他的身體仿佛被人榨干了力量,連撐起眼皮都帶著些阻難。

  背負著李明義的百夫長,在鼠人少年的帶領(lǐng)下,正在黑夜中倉皇閃避。除卻他們?nèi)齻€人外,其余人都死在了火海中。眾士兵好不容易架出一條生路,才將李明義送了出來。

  “督府,您不用擔心,我們一定能回到飄渺城!”

  額頭上灑著汗珠,百夫長緊吊著一口長氣,撐住體力早已不多的身體,仍然奔跑在黑夜里面。身前,那名鼠人少年憑著在黑暗中生活多年的經(jīng)驗在為他們開路。

  他是李明義最先看到的那名鼠人少年,他對李明義懷著感激。在他站出來前,表出想要站出去的想法時,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天真。

  然而李明義回給他最好的尊重。

  “明義公,現(xiàn)在的你,和剛才在馬上耀武耀威的樣子可大不相同??!”

  精神一震,百夫長放下李明義,提刀準備拼死一戰(zhàn)。

  鼠人少年則牽動弓箭,朝著聲音發(fā)來的方向瞄去銳利的目光。

  “明義公,讓你這兩名忠心耿耿的仆人放下抵抗吧!你們的生死被我捏在手中,無論如何是逃不出去的?!?p>  “你究竟想我怎樣?!”

  “我要明義公和我一起做個見證?!?p>  “見證什么?”

  “見證朝廷里面是廢物多,還是像明義公這種智勇齊備的人杰多?!?p>  紅頂轎子從天落下,悠悠然飄落在泥地上。今次,鬼臉將軍不再高坐空中,他踏步在地上,和凡人一樣地激起灰塵,留在地面上的腳印也和常人沒有什么不同。

  彎彎曲曲,腳印蔓延到李明義的三尺近地。

  “關(guān)于明義公和尊夫人的傳聞,我是十分喜歡聽的。我聽說當年明義公和尊夫人初識,尊夫人已經(jīng)有了婚約。可是尊夫人認為那是父母之言,并非自己的心意,所以堅決反對,并對明義公傾心向往,甘冒女子之大不韙,主動訴說心意。而明義公知道后則是一再拒絕,因為那是好友的未婚妻子,不能冒犯?!?p>  “陳年舊事,聽說就聽說了,又何必再說出來?”

  “不不不,我是聽說了,可這兩位或許不曾聽過?!惫砟槍④姺路鹗钦f書興起,一發(fā)不肯停下,“再三拒絕無果后,明義公毅然舉刀割破自己翩翩少年的臉容,想要嚇退尊夫人。然而尊夫人一心不二,仍舊不肯退卻。好友聽說后,后悔不已,于是立刻遣人解了這段婚事,對外就和人說,是自己行為不端,有了新寵。消息大白以后,明義公和尊夫人終成眷侶,而好友的義舉也成為了一段佳話。”

  “你說這件事,到底是什么用意?”

  喘息著,李明義的面容已經(jīng)十分難看,他的身體被鬼火燒過,身上空乏無力,根本無從和鬼臉將軍角力,能夠撐到現(xiàn)在,全憑的是那頑強不屈的鐵骨之氣。

  “沒什么,只是我想看的兩件事,正好都可以在明義公的身上實現(xiàn)。尊夫人是否還一心不二?朝廷里是否是人才濟濟?很快,便可以見分曉了?!?p>  “你到底要做什么!”奮盡全力,李明義吼出一聲咆哮。

  “我要明義公消失一段時間?!倍紫律碜樱砟槍④姷难凵癯銎娴仄降?,仿佛他現(xiàn)在說的是一件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李明義不該有反對的理由才是。

  “等明義公消失以后,我想要的答案都會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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