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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聊南唐三主

第四節(jié) 城破國亡成囚客

閑聊南唐三主 肖堯 8860 2012-02-17 14:45:06

  當初,南唐人樊若水(943—994年),字叔清,考進士沒有取中,上奏書陳述政事,國主李煜沒有回音,于是謀劃歸向北方宋朝。他先假裝在采石磯江上釣魚,用小船載滿絲繩,一頭系在南岸,然后奮力劃漿抵達北岸,來測量長江的寬窄,總共往返幾十次而測得長江寬窄的實數(shù),然后到宋朝京城自稱有計策可以取得江南。趙匡胤詔令送學士院考試,賜予及第,授予舒州(今AH潛山)團練推官(負責州府軍訓、防御的輔佐官)。

樊若水稟報趙匡胤,因老母親和親屬都在江南,恐怕被李煜所殺害,希望接他們到舒州治所,趙匡胤當即詔令李煜護送過來,李煜聽從詔令。

七月二十二日,趙匡胤詔令樊若水位贊善大夫(在太子宮中掌侍從、講授的官員)。并且派遣使者前往荊南(今湖北)、湖南;按照樊若水的計劃,制造巨大戰(zhàn)艦和黃黑龍船幾千艘。

樊若水入宋后,趙匡胤賜名樊知古,字仲師,頗受重用,后病卒于均州(今湖北丹江口)知府任上,時年51歲。此是后話。

在這之前,吳越王錢俶(原名錢弘俶,因避趙匡胤父趙弘殷名諱)派遣元帥府判官黃夷簡入朝進貢,趙匡胤對他說:“你回去告訴元帥,應當訓練好軍隊;江南國主(李煜)倔強不肯朝服,我將要調(diào)發(fā)軍隊討伐他。元帥應當幫助我,不要被他人言語所迷惑。”

趙匡胤又詔命官吏在薰風門外建造巨大宅第,連亙幾條街坊,建筑宏偉壯麗,存放各種器物,無所不有,于是召見吳越國進奉使錢文贄對他說:“朕幾年前命令學士承旨陶谷起草詔書,緊靠城南建造離宮(一般在國都之外為皇帝修建的宮殿),如今賜名叫禮賢宅,用以等待李煜和你的主人,先來入朝的就賞賜給他(趙匡胤為了實現(xiàn)大統(tǒng)一,真是煞費苦心)?!辈⒃t書草稿拿給錢文贄看,就派遣錢文贄賜給錢俶羊馬,向錢俶宣諭圣旨。

開寶七年(974年)八月初三,錢俶派遣他的行軍司馬(略同于今參謀長)孫承祐(錢俶妃子的兄長)入朝進貢。十二日,孫承祐辭行返歸,趙匡胤豐厚賞賜錢俶器物錢幣,并且將出師日期秘密告知。

【按:這時,北宋已消滅了后蜀、南漢、荊、湘等割據(jù)政權(quán),開始謀劃攻取南唐。趙匡胤拉攏吳越王錢俶共同平定南唐,南唐危在旦夕。】

九月十八日,趙匡胤命令穎州團練使曹翰率領(lǐng)軍隊首先趕赴荊南。同時,分頭派遣眾將領(lǐng),因為一時沒有找到出師南唐的名義,就打算先派遣使者詔李煜進京入朝。最后挑中左拾遺、知制誥、開封人李穆出使江南。李穆到達南唐國都,宣諭趙匡胤意旨,李煜準備聽從。

光政使、門下侍郎(帝王近侍)陳喬說:“臣子和陛下一同接受元宗(李璟)的臨終遺言,如今前往必定被扣留,那宗廟社稷怎么辦!臣下即使一死,也沒有臉到九泉之下去見元宗了?!睆堜┮矂裾f李煜不要入宋朝,李煜就稱病堅決推辭,并且說:“恭敬侍奉大國(宋朝)的原因,是期望保全成就的恩德。今日如此,只有一死而已。”李穆說:“入朝與否,國主自己處置。然而宋國朝廷軍隊精良,物力雄厚,恐怕不容易抵擋他的鋒芒,應該仔細尋思此事,不要留下日后悔恨。”

李穆出使返回,陳說具體情況,趙匡胤認為傳諭旨意扼要確切。李煜也覺得李穆的話不是欺詐。當天趙匡胤又命令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潘美、侍衛(wèi)步軍都虞侯劉遇、東上閤(hé)(簡寫)門使梁炯等共同率領(lǐng)軍隊趕赴荊南。

十月初十,趙匡胤駕臨迎春苑,登上汴水河堤,觀看戰(zhàn)艦出發(fā)順流東下。十二日,趙匡胤駕臨東水門,觀看戰(zhàn)船出發(fā)順流東下。

李煜派遣他的弟弟、江國公李從鎰,水部郎中龔慎修攜帶貴重禮品入朝進貢,并且送上買宴錢,趙匡胤全部留下,不作回復。

宋朝宣徽南院使、義成軍節(jié)度使曹彬和眾將領(lǐng)入朝辭行,趙匡胤對曹彬說:“南方的事情,全部委交愛卿,切勿施暴掠奪人民;致力擴大威信,讓江南自動歸順,不必急于攻擊?!辈⑶覍⑾谎b寶劍授予曹彬說:“副將以下,不聽命令者斬首?!迸嗣赖热硕即篌@失色。自從王全斌平定后蜀(五代時十國之一)時殺人很多,太祖常以為恨,曹彬生性仁愛厚道,所以專門授予他生殺之權(quán)。

二十三日,趙匡胤任命吳越王錢俶為昇州東南面行營招撫制置使(此為東路軍),并且賞賜戰(zhàn)馬200匹,派遣客省使(掌款侍外國與少數(shù)民族使者)丁德裕率禁軍步兵、騎兵千人為錢俶的前鋒,同時監(jiān)察錢俶的軍隊。

二十五日,曹彬等人從蘄陽(今湖北黃岡)渡過長江,攻破(江南國)峽口寨(今AH貴池西),殺死守卒800人,活捉270人,擒獲池州(今AH池州)牙校(低級武官)王仁震、王宴、錢興等3人。

三十日,趙匡胤任命曹彬為昇州西南面行營馬步軍戰(zhàn)棹都部署(此為西路軍),潘美為都監(jiān),曹翰為先鋒都指揮使。

起初,宋軍直奔池州,江南國沿江駐守部隊都認為是每年宋朝所派遣的巡視部隊,所以全部關(guān)閉營壘自守,派遣使者送上牛酒來犒勞宋軍。不久發(fā)現(xiàn)情況與他日不同,池州守將戈彥于是舍棄城池逃跑。

閏月初五,宋將曹彬等率部進入池州。

在這之前,趙匡胤派遣八作使(為官員遷轉(zhuǎn)之階)郝守浚率領(lǐng)民夫工匠從荊南用大船運來竹編的大繩索,并且將朗州所建造的黃黑龍船下放采石磯(今AH馬鞍山,距今南京80余里),橫跨長江架設(shè)浮橋,先在石牌口(今AH懷寧石牌鎮(zhèn))作試驗。架成后,命令前汝州防御使、靈丘人陸萬友前往把守。

十三日,曹彬等部同南唐軍在銅陵(今AH銅陵)交戰(zhàn),擊敗南唐軍隊,繳獲戰(zhàn)艦200多艘,活捉800多人。

十八日,曹彬等到達當涂(今AH當涂),雄遠軍判官鶩源(今江西婺源)人魏羽率城投降宋軍。宋軍首先拔取蕪湖(今AH蕪湖),接著又攻克當涂,駐軍在采石磯。

二十三日,曹彬等部在采石磯打敗南唐軍隊20000多,活捉馬步軍副部署楊收、兵馬都監(jiān)孫震等人,又繳獲戰(zhàn)馬300多匹。當初,南唐沒有戰(zhàn)馬,宋朝廷每年賜給100匹,到這時驅(qū)趕來充作先鋒以抗拒宋軍,繳獲后,查驗馬匹上的印記,原來都是朝廷所賜給的。

十一月初九,南唐挑選泰寧節(jié)度使李從善麾(huī)下和江南水軍共1300多人組成禁旅,號稱歸圣軍。

趙匡胤

趙匡胤詔令將石牌鎮(zhèn)(今AH懷寧)浮橋移到采石磯(今AH馬鞍山西南10里處的長江東岸),系上纜索3日而成,不差一尺一寸,大部隊經(jīng)過,如走平地。一開始架設(shè)浮橋時,李煜聽說后,告訴張洎,張洎回答說:“有文字記載以來,沒有過這種事情,這浮橋一定架不成?!崩铎险f:“我也認為這只是兒戲罷了?!庇谑桥汕叉?zhèn)海節(jié)度使鄭彥華督率水軍10000人,共同抵御宋軍。準備上路,李煜告誡他們說:“兩支軍隊水陸并進互相接應,就沒有不勝的?!?p> 十四日,吳越王錢俶派遣使者進貢,感謝趙匡胤招撫安置的詔命。并且呈上江南國主李煜給他的書信,信中主要說:“今日沒有了我,明日豈能有您!明朝天子一旦換改地方來酬報您的功勞,大王也只是大梁一個布衣百姓罷了(李煜在信中竭盡挑撥之舉)?!?p> 曹彬

二十日,曹彬等部在新林寨(今南京板橋附近)擊敗南唐軍,繳獲戰(zhàn)艦30多艘。鄭彥華、杜真同宋軍相遇,杜真率所部先出交戰(zhàn),鄭彥華按兵不去救援,杜真部眾大敗。

十二月,南唐金陵城開始戒嚴,下令去開寶的年號(宋帝趙匡胤的年號),公家私人記年只稱甲戌歲。增加召募百姓當兵,百姓用財物和糧食來獻納的,授予官職爵位。

初四,吳越王錢俶率領(lǐng)軍隊包圍常州。初六,曹彬部在白鷺州(今南京白鷺州公園一帶)擊敗南唐軍隊。二十三日,曹彬等部又在新林港(今南京雨花臺西南的板橋河)擊破南唐軍隊。

二十八日,吳越王錢俶在常州北部地區(qū)擊敗南唐軍隊。

宋開寶八年(975年)正月初三,宋軍池州臨時知州樊若水在州境邊上擊敗南唐軍隊4000人。

起初,曹彬等人的軍隊還沒有出征,宋帝趙匡胤任命王明為皇州(京城)刺史(此為中路軍),秘密授教計謀策略。王明到任后,趕緊修筑城池堡壘,訓練士兵。到這時候任命王明為池州至岳州長江水路巡檢戰(zhàn)棹度部署。初八,亡命派遣兵馬都監(jiān)武守謙等率部渡過長江,在武昌擊敗南唐軍隊,攻拔樊山寨。

當日,行營左廂戰(zhàn)棹都監(jiān)田欽祚在溧水(今南京溧水)打敗南唐軍隊。江南都統(tǒng)李雄對兒子們說:“我必定要死于國難,你們勉力為之!”父子8人全部死在陣上。

十七日,曹彬等領(lǐng)軍進攻金陵,行營馬軍督指揮使李漢瓊率領(lǐng)所部渡過淮南,用巨大船艦裝滿蘆葦,順著風勢放火,進攻南唐的水上營寨,攻克營寨。起初進駐秦淮河邊,南唐軍隊水、陸十幾萬人,背靠金陵城墻布陣。當時宋軍船只沒有到齊,潘美率領(lǐng)部眾首先渡河,大部隊隨后跟上,南唐軍隊大敗。南唐再次出兵,準備逆流而上奪取采石磯的浮橋,潘美立即擊退南唐軍隊。

初十,曹彬等部在白鷺州擊敗南唐軍隊。十二日,拔取昇州(今南京)外城,守城的士兵全部逃入城內(nèi)。

二十一日,揚州知州侯陟(zhì)在宣化鎮(zhèn)(今南京六合)擊敗南唐軍隊。

三月十八日,曹彬在長江中擊敗南唐軍。三十日,趙匡胤派遣宦官(中使)王繼恩(由后周入宋,太祖賜名繼恩,為內(nèi)侍行首)率領(lǐng)軍隊幾千人趕赴江南(今南京)。

五月初一,趙匡胤任命吳越國王錢俶為太師、尚書令、增加食邑。

當初,陳喬、張洎為李煜謀劃,請求所在各處堅守壁壘來疲勞宋軍。宋軍進入南唐江南國境,李煜并不憂慮,每天在皇宮后苑帶著僧侶、道人誦讀佛經(jīng)、講論《周易》,不顧政事,軍情書信頻頻告急,都不能通達,宋軍逼近金陵城下幾個月,李煜還不知道。

當時,南唐老將都在此之前死去,神衛(wèi)統(tǒng)軍都指揮使(負責京城保衛(wèi)工作的總指揮官)皇甫繼勛,年紀還輕,李煜將兵權(quán)委托給他?;矢^勛平時嬌生慣養(yǎng),一開始就沒有拼死效力的意思,只想國主趕快投降,但嘴上不敢說,常常和眾人說:“北方軍隊強勁無比,誰能抗衡!”聽說軍隊潰敗,就喜形于色,說:“我本來就知道不能取勝?。。ň瓦@樣的人居然身居要職,不可思議)”手下將領(lǐng)有人召募敢死士兵,準備夜間出營阻截作戰(zhàn),皇甫繼勛就用鞭子抽打他們的背脊,而拘留他們,因此部眾群情激憤。當月,李煜親自出宮巡視城壘,看到宋軍在城外布列營柵,旌旗遍野,知道被左右大臣所蒙蔽,開始驚慌恐懼,就拘捕皇甫繼勛交付監(jiān)獄處死,軍士爭相切割皇甫繼勛尸體的肉,頃刻之間全部割光。

皇甫繼勛被誅殺后,凡是軍機決定都從澄心堂宣布傳出,實際上由張洎等人專斷。于是派遣使者召調(diào)神衛(wèi)軍都虞侯朱全赟率上江軍隊入都援救。朱全赟統(tǒng)領(lǐng)100000部眾屯駐湖口(今江西鄱陽湖入長江之口),眾將請求乘著江水上漲迅速而下,朱全赟說:“我現(xiàn)在前進,敵人必定反過來占據(jù)我的后方。出戰(zhàn)而取勝,是可以的;不勝的話,糧道將被切斷,怎么辦?”于是用書信召南都留守柴克貞讓他代守湖口,柴克貞推說有病拖延不上路,朱全赟也不敢進兵,南唐國主多次催促他,朱全赟不聽從。

六月二十六日,曹彬等部在金陵城下?lián)魯∧咸栖婈牎?p> 九月,當初,宋軍在江南的捷報頻繁到達,館邸官吏催促鄧王李從鎰入朝祝賀,但潘慎修認為:“國家將要滅亡,應當?shù)却锪P,祝賀什么呢!”從此宋朝群臣稱賀慶祝,李從鎰便奉呈表章請罪。趙匡胤贊許他的德禮,派遣宮中使者慰問安撫,供應帷帳奉養(yǎng)食物,全部從優(yōu)供給。十二日,趙匡胤又命李穆護送李從鎰回國,用親筆詔書催促李煜前來投降,并且下令眾將延緩進攻來等待歸降。

當時金陵沒有攻下,趙匡胤因江南土地低下潮濕,秋日暑氣。軍中多患疫病,商議下令曹彬等率部退駐廣陵(今江蘇揚州),修養(yǎng)將士馬匹作以后打算,盧多遜對此抗爭但沒有結(jié)果。遇到侯陟剛從廣陵回來,盧多遜指使他上奏緊急情況來說明江南的軍事。侯陟大聲說:“江南平定就在朝夕之間,陛下怎么準備收兵?希望趕緊攻取。臣下倘若貽誤大事,情愿誅滅三族?!壁w匡胤屏退左右大臣,召侯陟上殿詢問情況,立即撤銷先前的決定,并赦免侯陟的罪不再追究。

當初,南唐聽說有宋軍前來,李煜認為京口(今江蘇鎮(zhèn)江)是要害之地,便提拔平素所信任的侍衛(wèi)都虞侯(侍衛(wèi)親軍的高級軍官)劉澄為潤州(今江蘇鎮(zhèn)江)留后。臨行時對他說:“愛卿不該離開孤,孤也難以與愛卿分別,只是此行非愛卿不可?!眲⒊螕]淚告別回家,將金銀珠玉全部裝車前往。對人說:“這都是前后所賞賜的,如今應當散發(fā)這些來圖謀建功立業(yè)。”李煜聽說這些話很喜歡。及至吳越軍隊(北宋盟軍)剛剛到達,營壘沒有修成,左右將領(lǐng)請求出兵襲擊,劉澄不肯。李煜不久命令凌波都虞侯盧絳帶領(lǐng)所轄水軍8000人前來增援,當時劉澄交通宋軍表示投誠,便慢條斯理地對盧絳說:“探子報稱都城被圍時間已久,倘若都城不能守住,守衛(wèi)此城做什么!(這就是李煜平素所信任的人)”盧絳也知道潤州城終將陷落,于是突圍而出。初九,劉澄率手下將領(lǐng)官吏打開城門請求投降,潤州平定。

李從鎰到達江南國都(金陵)宣諭趙匡胤意旨,李煜準備出城投降,陳喬、張洎認為城池防守很堅固,北宋軍隊早晚必將自動退兵,李煜才作罷。待李穆返回,趙匡胤又命令眾將進軍。

及至潤州平定,金陵外圍越發(fā)緊急,李煜開始謀劃派遣使者入宋進貢,請求緩兵。道士周惟簡,經(jīng)常穿戴道冠麻衣侍奉講論《周易》,歷任官職到虞部郎中而退休。到這時候,張洎薦舉周惟簡,又征召他擔任給事中,和修史館學士承旨徐鉉一同出使京城(今河南開封)。

當時李煜正催促朱全赟(yūn)率領(lǐng)湖口(今江西九江)軍隊入都(金陵)救援。便對徐鉉說:“你上路以后,必當立即制止上江(長江上游)的援兵。”徐鉉說:“臣下此行不一定有成,京城中所仗恃只有援兵而已,怎么制止它呢?”李煜說:“正在求和而又征召援兵,難道不會危害你?”徐鉉說:“應當將臣下的生死置之度外?!崩铎狭飨卵蹨I,又親自書寫十幾張紙,題寫奏目,讓周惟簡乘機請求宋帝哀憐,準備辭去政務養(yǎng)病。

【按:就在這國家危難的緊急關(guān)頭,李煜首先想到的就是“入宋進貢請求皇帝哀憐”,然后“辭去政務養(yǎng)病”,至于如何抵抗宋軍,如何保全國家和民眾,則沒有考慮?!?p> 十月初一,宋將曹彬等派遣使者送徐鉉、周惟簡趕赴京都。徐鉉在江南時,以名臣自居,他前來出使,打算用唇舌游說來保全江南。于是宋朝大臣也事先稟報宋帝趙匡胤,說徐鉉博學多聞,富有辯才,對待他應有所準備。趙匡胤笑道:“只管回去,這不是你所能知曉的。”不久徐鉉入朝覲見趙匡胤,仰頭大聲說:“李煜沒有罪,陛下出師無名?!壁w匡胤從容不迫地召他上殿,讓他把話說完。徐鉉說:“李煜侍奉陛下,如同兒子侍奉父親,沒有過失,怎么遭受討伐?”他的話長達數(shù)百言。趙匡胤說:“你說父親和兒子分為兩家,可以嗎?”徐鉉無法回答。周惟簡過了一會兒將李煜題寫的奏目呈進,趙匡胤閱覽后,對他說:“你們國主說的,我也不曉得?!壁w匡胤盡管不準備延緩進兵,然而對待徐鉉等人的禮節(jié),都如同沒有起兵時候一樣。

初四,徐鉉等人辭行回歸南唐國都。李煜又派使者進貢銀子50000兩、絹帛50000匹,乞求趙匡胤緩兵。

南唐朱全赟從湖口出發(fā)率部眾救援金陵,號稱150000兵力,綁縛木頭編成筏子,長達100多丈,戰(zhàn)艦大的可容納1000人,打算切斷采石磯浮橋,遇上江水干涸,戰(zhàn)艦無法迅速推進。

宋軍池、岳江路巡檢、戰(zhàn)棹都部署、西路軍主將王明屯駐獨樹口(今AH安慶附近),派遣他的兒子騎馬飛馳入朝奏報,趙匡胤秘密派遣使者,命令王明在江心和岸邊之間豎立許多長木頭如同風帆桅桿的形狀來迷惑南唐軍隊。

二十一日,朱全赟獨自乘坐大型戰(zhàn)艦,戰(zhàn)艦有十幾層樓那么高,上面懸掛主帥的旗幟。抵達皖口(今AH安慶西南)后,宋軍行營步軍都指揮使(步兵總指揮官)劉遇出動軍隊猛攻,朱全赟下令用以火油反擊,劉遇軍不能支持。突然間刮起北風,火勢撲向朱全赟戰(zhàn)艦,朱全赟軍隊不戰(zhàn)自潰,朱全赟惶恐中投火自盡,南唐戰(zhàn)棹都虞侯(戰(zhàn)艦總指揮)王暉等被宋軍擒獲(南唐最后一支援軍覆沒)。至此,金陵孤城愈加危險窘迫了。

十一月,徐鉉及周惟簡返回南唐,沒多久,李煜又派他們?nèi)氤嚓悺3跞?,宋帝趙匡胤在便殿應對。徐鉉說:“李煜因為染病不能入朝謁見,不是敢于拒絕詔命,乞求延緩進兵來保全江南一邦的性命。”他的語言非常懇切。趙匡胤和他反復爭辯多次,徐鉉聲色氣勢愈加嚴厲,趙匡胤大怒,拔劍而起,對徐鉉說:“不須多言!江南又有何罪,但天下一家,”然后霸氣十足地說了一句流傳千古的名言:“臥榻之側(cè),豈能容他人鼾睡乎!”徐鉉惶恐而退。

趙匡胤又責問周惟簡,周惟簡很懼怕,就說:“臣下原本身居山林荒野,沒有進身仕途的意思,只是李煜強行派遣臣下前來而已。臣下平素聽說終南山有許多神靈草藥,他日情愿得入終南山棲身隱居?!壁w匡胤可憐而允許他。同時分別厚加贈饋,遣送返回。

【按:此時,在趙匡胤看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才是統(tǒng)一的真理。盡管如此,李煜還是僥幸地認為,只要南唐小心翼翼,愿稱臣,勤納貢,實行“一朝兩制”(“一國兩制”)。你當你的趙皇帝,我做我的李后主,留我一邦之地,又有何妨?然而李煜錯了?!?p> 十二日,王明奏報在湖口擊敗南唐國的軍隊。先前曹彬等部分列三座營寨緊攻金陵城,潘美部居于城北,將布陣圖送來呈上,趙匡胤看圖后,指著背面營寨對使者說:“此寨應深挖壕溝來加固自己的防御,江南人必定在夜間前來進犯。趕快告訴曹彬等人,共同合力完成挖溝加固。不然的話,將會被敵人利用了。”召樞密使楚昭輔起草詔書,命令調(diào)遣布置戰(zhàn)船。曹彬等人接受命令,親自督促民夫挖掘戰(zhàn)壕。十八日,江南果然夜里出兵5000人襲擊北面營寨,每人手持一把火炬,擊鼓呼叫前進,曹彬等部放他們到來,才逐步發(fā)起攻擊,全部殲滅,又擒獲江南佩掛符印的將帥共幾十人。

此時,金陵已被圍9個多月,從春季到冬季,居民打柴的路被阻斷。曹彬始終想讓金陵投降,屢次派人告訴李煜說:“城必將攻破,應該及早為之作出安排?!贝饲?,李煜相約先讓他的兒子清源郡公李仲入朝覲見,事后又長久不出行。曹彬每天派人催促李煜,并且說:“郎君(李仲)不必遠走京城,倘若一到營寨,就立即四面停止進攻。”李煜終究被左右大臣的話所迷惑,只回復說:“李仲的行裝沒有備全?!辈鼙蛴峙汕彩拐吒嬖V他說:“稍微遲疑,就來不及了!”李煜不聽。

早先,趙匡胤多次告諭曹彬不得傷害(金陵)城中的人,倘若他們?nèi)匀焕ЙF猶斗的話,對李煜一家也切勿加以傷害。到了這時,曹彬突然稱說生病不理軍事,眾將領(lǐng)都來探視病情。曹彬說:“我的病不是藥物針石所能治愈的,希望諸公共同立下信約誓言,攻破城池之日不濫殺一人,那我曹彬的病就痊愈了。”眾將領(lǐng)答應,就相互點香立下誓言。第二天,曹彬立即稱說病愈。

【按:曹彬?qū)噬系闹家饨^對服從,不惜以詐病的方式來貫徹。】

二十七日,金陵城攻破,南唐將軍咼彥、馬承信和弟弟馬承俊率領(lǐng)壯士巷戰(zhàn)而死。勤政殿學士豫章人鐘茜,穿著朝服坐在家中,亂兵到達,全族赴死而不離去。

當初,陳喬、張洎共同提出不投降的建議,事態(tài)緊急,又相約共同去死。然而,張洎實際上并沒有死的念頭,于是攜帶妻子兒女和行裝入住宮中,帶陳喬一起謁見李煜。陳喬說:“臣子辜負陛下,希望公開加以殺戮。倘若中原朝廷有什么詰難,請求將責任推到臣子身上。”李煜說:“國家氣數(shù)已盡,愛卿死而無益啊。”陳喬說:“縱使陛下不殺臣子,我還有什么面目去見士人呢?”于是自己上吊而死。張洎說:“臣子和陳喬共同掌管中樞政務,國家滅亡應當一起去死;但又想到陛下進入中原朝廷,還有誰和陛下同去辯明這里的事情!臣下之所以不死,是將有所等待?。◤娬{(diào)不死的理由)?!?p> “升元寺閣崇構(gòu)(崇高),因山為基,高可十丈,平旦閣影半江(因寺閣很高,又緊鄰江邊,故倒影很長達半江)”(馬令《南唐書》)。當時有許多士大夫暨豪民富商之家,美女少婦,避難于其上,迨(dài,達到)數(shù)百人。越兵(吳越兵,宋軍盟軍)舉火焚之,哭聲動天,一旦而燼(數(shù)百避難者與昇元寺閣化為灰燼)。

【按:升元寺閣,梁武帝時為瓦棺閣(因內(nèi)藏顧愷之名畫維摩詰像、戴奎父子銅佛像、獅子國(今斯里蘭卡)所贈白玉佛像等絕世珍品而聞名)。舊址在今南京城西南“倉頂”一帶。約建于東晉興寧二年(364年),至南唐,民俗猶因其名(改為升元寺閣)。是當時建康最高的建筑?!?p> 曹彬整理軍隊排成行列,直至南唐宮城,李煜自帥宰相殷崇義及張洎等45人,奉持表章獻納投降。李煜和文武群臣在宮門迎候跪拜,先見副帥潘美,跪拜,潘美答拜;依次向主帥曹彬行拜,曹彬派人告訴他說:“盔甲在身,不敢答拜?!绷⒓刺暨x精兵1000名把守宮門外。下令說:“有想入宮者一律拒絕?!遍_始,李煜在宮中堆積柴草,約定全部宗室赴火而死。及至見到曹彬,曹彬安慰李煜,并且告諭:“歸順入朝后,俸祿賞賜有限數(shù),應當乘現(xiàn)在自己多裝帶一些宮中財寶,如經(jīng)官吏登記后,就連一件物品也不能得到了?!币蚨肿尷铎线M入皇宮,隨意拿取財物。行營左廂戰(zhàn)棹都監(jiān)梁迥及田欽祚等勸諫曹彬說:“倘若有所不測,將追究誰的過失?”(擔心李煜回宮自殺或逃跑)曹彬笑而不答。梁迥等人爭執(zhí)不止,曹彬說:“李煜一向沒有決斷,如今既已投降,必定不能自殺,可以不必顧慮啊?!庇峙汕彩勘?00人用車裝載財物。李煜正憤恨悲嘆國家滅亡,無意積蓄財物,多將黃金分賜侍奉近臣。

【按:宋軍自開寶七年(974年)九月,由昇州西南面行營馬步軍戰(zhàn)棹都部署曹彬率領(lǐng)西路軍、昇州東南面行營招撫制置使吳越王錢俶率領(lǐng)東路軍、皇州刺史王明率領(lǐng)中路軍,分三路攻取南唐,至開寶八年(975年)十一月,終于攻破金陵城,李煜率眾奉持表章獻納投降。此戰(zhàn)史稱“宋滅南唐之戰(zhàn)”。至此,南唐國亡。由于李煜無力自強,只能卑躬屈節(jié),稱臣納貢,以求茍安,在位15年,竟然沒有年號?!?p> 第二天(十一月二十八日)曹彬命人準備船只,李煜舉族冒雨乘舟,百司官屬僅10艘船。李煜行至江中,遙望石頭城,不禁潸然淚下,自賦詩云:“江南江北舊家鄉(xiāng),三十年來夢一場。吳苑宮闈今冷落,廣陵臺殿已荒涼。云籠遠岫愁千片,雨打歸舟淚萬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閑坐細思量?!?p> 曹彬進入金陵城后,嚴厲申明禁止暴行的軍令,江南士大夫得以保全的很多,同時在軍中進行大搜查,不得藏匿人家的妻女。各倉廩(lǐn)府庫,委托轉(zhuǎn)運使(主管運輸事務)許仲宣按照簿籍檢查核對,曹彬一概不問,軍隊返回時,曹彬的行裝中只有地圖、書籍、衣服、被子而已。

十二月初一,江南告捷奏書到達北宋首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共取得南唐19個州、3個軍、108個縣、655065戶,文武群臣全都祝賀。趙匡胤流淚對左右大臣說:“天下分裂,百姓深受其禍,攻城之際,必有無辜橫遭刀劍的,這實在應為之哀痛??!”當即詔令撥出100000石米賑濟金陵城中的饑民。

初四,趙匡胤命令太子洗馬、河東人呂龜祥前往金陵,登錄李煜宮中收藏的圖書并送到京城。

宋開寶九年(976年)正月初二,李煜一行乘船到達汴京,登上著名的普光寺,擎拳(舉拳)贊念(誦念感贊詞),久之(很久),捐贈了許多禮佛布施的財物。正是:國可亡,佛要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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