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易中心

　　每個炒股的人都是這么說的。

　　程庭腳下暗暗用力，手上更用力地向外面拉，說道，“爸，我們回去吧。”

　　程建國怒氣沖沖地說道，“就知道是你媽派你來，凈是壞我的好事，你沒看我都排這么靠前了?！?p>　　雖然只排到二十多名后，但隨著隊伍慢慢向前移動，原來站在他身后的多已超過了他。

　　“老程，快到你了噢，還回來不？”

　　程建國焦急地回頭看了看，說道，“今天沒時間跟你扯，你趕緊松手，過會兒回家了慢慢說?！?p>　　兩人僵持了的這段時間，隔一兩分鐘，程建國便會抬頭看顯示屏，顯然心里已經(jīng)有中意的股票。他明白要說服可不容易，尤其是大廳里的人越來越多，股票窗口排隊的人也越來越長。

　　程庭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您別急著都投進去，至少今天不行?！?p>　　程建國焦急地說道，“你看看顯示屏，就咱們說話的這會兒，江浙鳳凰漲了好幾個點了，不然我現(xiàn)在都買到了。”

　　說完，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用手掌連拍了幾下額頭。

　　程庭拉著他往左側(cè)的窗口方向走去，程建國雙腳極不情愿地挪著，走了兩三步遠，便不愿再往前了。

　　“其實想在股市里賺錢，現(xiàn)在也不一定非得直接買股票。”

　　程建國瞪大雙眼，說道，“還有什么其他辦法？”

　　他便用手指了指賣股票認購證的窗口，現(xiàn)在排隊購買的比之前還少，一個玻璃窗外已掛上“暫停銷售”的牌子。

　　程建國望著窗口，眼里滿是疑惑。

　　他點了點頭，拉著他爸繼續(xù)往窗口走，近了后，他便放開手。程建國看了看玻璃上的公告，內(nèi)容跟大廳門口的一模一樣。

　　他喃喃自語道，“30塊錢一張認購證，太貴了點。”

　　一旁觀望的幾個股民扎堆在一起，紛紛議論著。

　　“有效期還是一次，這次抽不中新股，那不就是一張廢紙?！?p>　　“這玩意兒，又不能收藏?！?p>　　“算了，誰這么傻，會買這個玩意?！?p>　　“還不如買點股票，不管漲跌多少，至少有憑據(jù)在手上，好歹也是一個小股東。”

　　“這告示都貼了好多天了，到窗口買認購證的人，兩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可不是，畢竟這是新鮮事物，以前大家也沒接觸過?！?p>　　“先看看再說，明天早上9點一公布，不就清楚了嘛?！?p>　　“摸著石頭過河，總有人愿意先摸吧。”

　　……

　　父子兩聽著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程建國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公告榜。

　　程庭見他心里沒底，知他一時拿不定主意，買一張認購證的錢，自家賣菜一天的流水都不到這個數(shù)。他抬頭四處張望了下，電視機畫面已經(jīng)切換到嘉賓了，這人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

　　程建國琢磨了半天，才問道，“為什么建議買這個東西呢？”

　　他先用手指了指售票窗口，再回頭指了背后這條長龍，說道，“你看這邊的人數(shù)這么多，兩邊一對比就很明顯呀。”

　　程建國疑惑地看著剛才站隊的隊伍，不解地問道，“怎么說？”

　　“咱們家在菜市場做生意，人無我有，自然就可賣個好價錢。其實，這個道理跟股市也是相通的?！?p>　　程建國望了一眼電子顯示屏，一串串紅色的數(shù)字代碼在不停地跳動。

　　為了進一步打消他的疑慮，程庭拉他到認購窗口隊伍后面，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院里有個老師參與過股票市場的研究，他在學(xué)校做講座時也提過，認購證雖是新東西，但政府正在試點。你想想股票市場剛開始的時候，跟它現(xiàn)在就是一樣?！?p>　　股票才發(fā)行那會兒，程建國怕被定為投機倒把，直到一年多以后，才敢進入市場，現(xiàn)在手頭持有的股票也才幾手，看了這么長時間，瞄準(zhǔn)時機正要出手?，F(xiàn)在滿腦子都是廣發(fā)展、飛天實業(yè)等，那里會聽得進去程庭剛才說的這兩句。

　　“你們老師叫什么名字呢？”

　　見他問得如此漫不經(jīng)心，程庭瞥了一眼節(jié)目畫面，已經(jīng)切換到嘉賓上了，一陣親切感油然而生，趕緊抬起手，向電視機方向指去。

　　程建國臉上滿是不解之情，只瞟了一眼，一臉驚訝之色，忙說道，“朗陽平？”

　　搬出公眾人物比自己還是要強一些，內(nèi)心一陣竊喜，故意自豪地說道，“就是他，在我們大學(xué)都教好些年了，還是咱們院的一張名片?！?p>　　朗教授每周二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電視上，而在南城這是唯一一檔點評股票的節(jié)目，能夠有水平上電視的專家就兩三個人，在市場內(nèi)也頗受大家的關(guān)注。

　　“聽他這次的點評，朗教授對近期股票市場前景看好呢?！?p>　　“恩，上次他點評渝園商場會漲，我想觀望一下，就沒跟進，現(xiàn)在從二塊多都漲到十幾塊了。說起那個后悔呀。”

　　“你沒買至少沒虧，不像我這還被套進去了呢。上次他跟韓老師爭執(zhí)江浙鳳凰，一個說漲，一個說跌，沒聽他的建議，跟錯了，唉，不說起這個事?！?p>　　旁邊這幾個人在討論的時候，程庭知道他爸聽得很仔細，肯定是一個字也沒拉下。

　　他湊近小聲說道，“我在學(xué)校聽好多人說過，朗教授當(dāng)年可參與過整個股市的設(shè)計呢?！?p>　　程建國聽他這么一說內(nèi)心一喜，湊近他，小聲問道，“你說的這個消息可靠譜。”

　　程庭點了點頭，趕緊順勢一拉，兩人便鉆進了隊伍里。

　　眼看要到窗口，程庭看了看離開的股民，手上多只拿了兩三張。

　　程建國扭頭過來說道，“要不等下一次吧?！?p>　　程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到下一次大家都認識它了，便沒這么好的機會了?！?p>　　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售票員坐在柜臺前，沖他倆甜甜一笑，問道，“你們要買多少張呢？”

　　程建國還猶豫著時，程庭把頭從一邊伸出來，脫口而出，“一百張，可以嗎？”

　　售票員一聽，臉上笑開了花，趕忙說道，“當(dāng)然，這肯定沒問題，這不都市場經(jīng)濟了嘛?！?p>　　一邊說著，她迅速從旁邊的盒子里抽出一整本，遞了出來。動作極其熟練，似乎怕他倆會反悔似的。

　　程建國依然呆呆地站著，胳膊在不停地輕微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