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千丈,紅塵緣淡;那一日落霞遠處凄涼的荒野,一抹形單影只的背影與我漸行漸遠,我就真的以為這輩子和凌御風永遠走到了盡頭,至少此生都不會再相見。當在鬧市的街頭,那個黑袍包裹的熟悉的背影再次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時候,我?guī)缀跤帽M全力把指甲都掐進手心的肉里,等待溫熱的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流出,濺了一地;伴隨易北寒驚訝的呼叫聲,那個背影緩緩轉(zhuǎn)過,一張慘白的臉孔與我面對面相望;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卻似乎是隔了好幾個世紀,遙遠不可及。凌御風,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呼喚,我想逃,腳卻似乎是被千斤重的大石牢牢壓制住,任憑我怎么用力都無濟于事。他慢慢的向我靠近,兩只黑洞一般深邃空洞的眼睛久久的凝視我,漸漸明朗。那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潔白整齊的兩排牙齒。
在他即將走到我眼前的時候,我如釋重負,拔腿便跑,不過眨眼的功夫,我已經(jīng)飛身出了小鎮(zhèn)。半響才聽到易北寒遠遠的大喊,“師傅,你去哪兒?”我速度之快,他們竟然也沒有跟上來。在茫茫天地間狂奔了幾個時辰,在一座孤山的山頂落下,正是可以看到天邊的紅霞。孤山滲入天際,周圍是白茫茫一片云海翻騰,除了腳下露出的幾塊石峰竟然再看不到其他的山。這一路跑來我實在是太累了,依靠著身后的石峰坐下,平視天邊紅的正艷的紅霞,不知不覺昏昏睡去。等我一覺睡醒,周圍安靜的不得了,除了云海再沒有其他的東西??纯刺爝?,空無一物,料想應該已經(jīng)過了半夜,不知道易北寒那小子現(xiàn)在都該擔心成什么樣了,遂整理衣物起身回去。
南國的陵江城,依伴陵水而建,是東荒與大荒其他地區(qū)來往交流的重要樞紐;白日里人來人往,即使是夜間也還有些許路人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也許正是如此,陵江城的主人很自覺的將街道兩旁都點上燈火,一直到天明時分才會命人將燈火滅去。我回到陵江城正是丑時過后,街上尚有幾個拉著馬車的商人路過,街邊也還有些夜間開門營業(yè)的小店;順著街道,在下街轉(zhuǎn)角的客棧找到了易北寒和白瓊。他們兩個顯然都有些困,卻一直強撐著坐在大廳里;白瓊困的厲害,靠在桌子上睡著了;易北寒則一手撐著頭,一手搭在桌子上,耷拉著腦袋。我輕步走進屋子,一旁打瞌睡的小二聽到腳步身醒來,連忙扶著腦袋迎接上來,客氣的問道,“喲,姑娘里面請,有什么需要盡管說。”一邊說著,一邊扯下肩頭的毛巾握在手里;
易北寒聽到有人進來,也抬起頭來,一看到我,連忙站了起來朝我迎來;“師傅你去哪了,你沒事吧!”他言語關(guān)切,一點也沒有因為我丟下他而生半句責備;說著,他又一邊回頭對小二交代道,“現(xiàn)在你可以去準備三間上房了;”打發(fā)了店小二,易北寒又轉(zhuǎn)過身來繼續(xù)問道,“師傅,你餓不餓,我讓他去準備一些吃的……”說完,又準備去叫小二;我連忙拉住他,“不必了,你和白瓊也累了一天,先好好休息吧,我也回房間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我實在有些疲憊,不顧易北寒便信步上了樓。
翌日,到中午的時候,易北寒端了飯菜來叫我;我打開門讓他進去,他便坐著,似乎是有話要說;我也沒有管他,自顧自吃起來。吃到一半的時候,易北寒終于忍不住問道,“師傅,你沒事吧?”他語氣比較怯懦,生怕會惹我不高興;
我放下手中的竹筷,問道,“怎么了?為什么這么問?”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打量著易北寒;他表情比較擔憂,眼神有些迷茫,兩只手不知所措的交叉在一起不停的搓著。
許久,他才小聲的說道,“昨天在街上碰到的那個人,就是上次我們在天虞山碰到的那個對不對,記得當時師傅就很不開心……而且昨天,師傅不知道為什么轉(zhuǎn)身就離開,我和瓊兒有些擔心?!鳖D了頓,他又說道,“昨天碰到的那個人就住在師傅隔壁,如果師傅不喜歡,我們可以找下家店?!闭f著,準備起身。
我心底一個咯噔,猛的顫抖了幾下,腦子里有些暈。我竟然與凌御風隔的如此的近卻絲毫沒有感應到他的氣息,我一時傻了眼;易北寒已經(jīng)起了身,我連忙招手,“不必了……”既然該來的遲早都會來,注定我是怎么都躲不掉的,只是我從來也不曾想過,我和凌御風的這一次相遇會是這樣的場景,不覺的苦笑了起來。易北寒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傻愣的站了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收拾碗筷出去。
果然,在易北寒離開不到一刻的時間里,凌御風便推門而入。他沒有像預想的那樣先敲門,反而霸道的將門推開又關(guān)上,甚至在屋子里布置了一層結(jié)界,徹底的把我與外面隔絕開。我本來坐在床沿上,見他如此,索性脫了鞋子坐到床上。他卻不緊不慢的走到桌前,隨手拉出一個木凳坐下。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可能是我們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罷。
沉默了將近大半個時辰,他才柔聲的說了句,“為什么見到我就跑?你不想見我嗎?”
我想這個問題用大腳拇指想都應該想的出來,如果經(jīng)歷了四萬年前的那些事,我還能想見到他,那就只能說明我真的沒有心。我冷哼了一聲,“你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不要告訴我你專程來找我的?”
他點了點頭,“如果我說是,你會想見我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凌御風這般懇切的說話,他的臉更加蒼白,眼睛更加深邃,我看的有些難受;我環(huán)抱雙腿,不再看他,深深的將頭埋進了大腿里。
“我已經(jīng)不是阿九了,我的名字叫未央,你走吧?!蔽依淅涞恼f道。
他沒有說什么,半響才聽到他起身離開凳子的聲音,一雙大手靠近我,抓著我的胳膊;我能感受到,他的手異常的冰冷,沒有絲毫的溫度;他雙手微微用力,我的身體便栽進了他的懷抱;再一次離他這么近,我能聽到他的呼吸,很平穩(wěn);還有他的心跳,一顫一顫的搏動著;這樣熟悉又溫暖結(jié)實的懷抱,我卻覺得很諷刺,在他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我一口咬住他的肩膀,溫熱的鮮血從他衣服里滲出;我肆意宣泄著這幾萬年來的委屈,甚至能感覺到他血液透過牙縫流入嘴巴,任由血腥味充滿整個咽喉。他感覺到了疼,卻沒有推開我,反而加大力度把我抱的更緊了。我心里覺得更加難受,松口兩手用力一推,他便輕而易舉的被我推到了一邊;我的靈力如今不在他之下,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有些詫異的望著我,呢喃道,“阿九?”
我縮起身子,如之前一般懷抱著雙腿,冷冷的說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走吧!”
他有些懵,緩緩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應聲說道,“你恨我是應該的,這一路我會跟著你,你需要我,阿九,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說完,他破門而出。聽著他腳步聲漸漸遠去,我的心才慢慢恢復了平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頭埋進雙腿,思緒漸漸回到了四萬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