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加宣布會議進程開始,林如晤只得暫且放下心中的疑惑??茖W部在世界各地分設了25個基地,每個基地25個小組,25個小組均分為五類功能組。第一類負責基地的運營和安全,第二類負責設備的研發(fā)和維護,第三類負責數(shù)據(jù)的清洗和分析,這三類組別的組員皆由漫游者構成的,每組4人。第四類是鉆探組,林如晤就隸屬于其中一組,鉆探組是基地存在的目的,是地球再造計劃的核心力量,也是探秘地表以下的前鋒,第五類是救援組,是為鉆探組保駕護航的,這兩類組全數(shù)由協(xié)作者組成,每組6人。
小組成員的頭頂上各出現(xiàn)了一塊彈跳著個人簡介的屏幕,方便成員迅速了解各人的概況:波切爾,男,八十三歲,歐裔,退休工程學教授,有著令人目不暇接的經(jīng)歷和成就,職位是總控,鷹鉤鼻,目光銳利,除了深色頭發(fā)中的幾條花白,完全沒有年逾耄耋的痕跡。
諾汀,男,十三歲,歐裔,學生,國際多項編程賽事的冠軍,擔任程序師,淺金色頭發(fā)、淺綠色眼睛、神情冷漠的美少年;
唯一的青壯年,凱文,三十二歲,亞裔,有十多年鉆井的經(jīng)歷,機師,頭發(fā)蓬散,做派慵懶,配和一副斯文的黑色細框眼鏡,讓他原本端正的五官變得模糊不明。
還有穿著修身紅裙、燙著大波浪卷、嫵媚動人的女性,海戈爾,三十五歲,亞裔,地質(zhì)學者,兼任顧問和機師。
最后就是林如晤的學生,季橦鈴,女,二十二歲,亞裔,探測員,她剪了短發(fā),畫了冷艷的濃妝,身穿黑色皮衣,竭力地想顯得颯爽利落。
林如晤,三十歲,亞裔,教師,她的頭銜是探索者07號基地23號小組的責任人。她在心里暗罵奧蘭,又被他開發(fā)的鉆探機——風馬——奇妙的構建所吸引。據(jù)米加所述,一直以來漫游者集中鉆研的是宇航、時空和生物三項技術,風馬等地質(zhì)勘探設備是王德座下近期才設計、督造的。林如晤又一次被他的天才所震撼。
米加簡略地介紹著他們可能會遇到的地質(zhì)環(huán)境以及如何利用風馬應對。這對于林如晤來說一個全新的領域,中間,她有好幾句話聽不明白,但她故作鎮(zhèn)定,她瞟了一眼季橦玲:她雖更改了形象,但還是像在課堂上那樣奮筆疾書地記錄著。
會后,林如晤把她拉到一邊:“他們威脅你了?”
季橦鈴驚訝道:“是我親眼目睹醫(yī)治鄒源的全過程后,懇求他們讓我加入的!”
“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啊,以前那些讓我覺得天都要塌了的事再也無關緊要了。謝謝老師給我的這個機會,我聽將軍說了,如果那天你不來,座下就不會出現(xiàn)在那里?!?p> 林如晤聽了這番說辭,心下不悅:“以后在這里不需要叫我老師?!?p> 話音剛落。
“老師,”只聽季橦鈴又叫道,“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剛才我不敢開口?!?p> 林如晤不置可否。
“往地底下鉆,會不會把地球給鉆穿了,反而引起地震???”
林如晤撲哧一笑,心想:還是個孩子。
“這不需要你操心,他們會掌握方法,控制變量的。”
林如晤催促季橦玲去把臉上的口紅、眼影和粉底全沖洗干凈。季橦鈴順從了,從今往后季橦鈴對林如晤一直順從。她了解林如晤是個守舊的人,對待學生一向淳樸,順從她不會吃虧,但這也是自己當初不愿將貪圖虛榮進而身陷囹圄的情狀告知她的原因。
基地里,餐廳、房間、健身房、泳池、治療室、會議室、集合廳、設備停放處、研究室、數(shù)據(jù)處理間和模擬訓練室等設施一應俱全,井然有條,既可服務于鉆探,也可服務于其它,可謂是計謀深遠。米加的助手沾沾自喜地領著23組熟悉環(huán)境后,又帶著他們乘坐電梯上升到外部。
風馬就置落在基地不遠處的沙渚旁,跟基地一樣采用了隱形低熱的隱蔽形態(tài)。助手按下手中的開關,一架銀白色的嬌小機體就顯露出來了。主機體的背部線條像半拱著的魚脊,斜于脊梁而下的曲線無一不服帖地遵循著力學原理,使得體積尤顯緊湊。較窄的前端容納著26米長、可伸縮的鉆頭,較寬的后部搭載著最高可達225噸推力的噴射推進器。林如晤觸摸了一下光滑的表面,手指的冰涼轉(zhuǎn)化成一種微微的興奮傳遞到心頭,這種興奮源自年少時憧憬未來的那份悸動。
機體內(nèi)部的主控室是與機體相離的,里面毫不局促,寬敞明亮。前部空間是棱臺形的,正前方是操控臺與兩個并列的駕駛位,兩邊的斜側面分別是中控臺和觀測臺,后部空間是正方體,各功能區(qū)分布也與模擬室里的一致。主控臺則高高地矗立在中央。
助手大張其詞地談論,這兒采用的是和漫游者方舟艙繭相同的次空間技術——時空技術的分支,而那兒可以切換成全透明模式的壁面又是王德座下慣用的凝散超導材質(zhì)在性征上的強化,殊不知林如晤早已在那個他不曾眺望到的實驗室里與尊貴的王德座下上演過一番唇槍舌劍。林如晤無意打擾他的雅興,因為她的心正因看到高高矗立在中央的主控臺而一陣陣地發(fā)虛,能坐在那上面的人應該是大船的掌舵者,軍隊的將帥。
機械是男人的愛好,沒有錯:凱文意外地靈活,攀上爬下,左敲敲右打打;波切爾頻發(fā)哀嘆,遺憾自己作為總控不能外出執(zhí)行任務;就連寡淡的諾汀都沒繃住,拿出手帕揩拭了粘在電腦屏幕上的小污點。只有海戈爾束起她烏亮的卷發(fā),正經(jīng)地查看操控臺上的每個按鍵和儀表,這一專業(yè)的舉動讓林如晤和季橦鈴這兩個門外漢增添了幾分安全感,雖然到目前為止組員之間沒有進行過基本的寒暄。
林如晤本想坐飛機回去,無奈沒帶證件,只能忽地一下摔在家中廁所的瓷磚上。已是傍晚了,母親在做飯,她躡手躡腳地溜回房間,似乎聽到廚房的門開合了一下。
陳睦發(fā)來訊息:晚上一起吃飯吧。
林如晤沒有理會,也不接電話,過一會兒,家里的座機響了,林如晤知道是陳睦,因為只有他還知道號碼。他急匆匆地問林如晤為何不回復,林如晤不習慣與他躲躲閃閃,便直說:“李珊嵐沒空陪你吃飯嗎?”
那邊沉默了片刻:“你來找過我?”
林如晤沒有吭聲。
“如晤,無論你看到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一晚李珊嵐來找我,我就在家門外見了她一面。如果讓你覺得不妥,我向你道歉,以后我絕不再單獨跟她碰面?!?p> 林如晤淡淡地答道:“陳睦,你本來就是一個不會拒絕的人?!?p> “只是一件小事,不要就給我定性,好嗎?”
“跟你媽媽說了那些話,我真的很抱歉,不管我怎樣生氣,都不該這么跟你媽媽說話?!彼萄柿艘幌?,鼓足了勇氣,“但是,我們之間...”
陳睦急于打斷道:“你不能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把我們的過去,還有我們對彼此的付出都全盤否定!”
林如晤提高了音量:“如果只有這么一件事,我們怎么會到現(xiàn)在都沒法在一起?!”
“求你不要再提那些了,如晤?!?p> 林如晤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在電話那頭一字一句說道:“陳睦,我喜歡你,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也許是戀愛失敗后,想跟他哭訴的時候;也許是跟母親吵架后,他陪她散心的時候;也許是功課跟不上,他幫她補習的時候;也許更早,是林如晤第一次看見他展顏歡笑的時候。
電話另一頭傳來帶著哭腔的笑聲。
“但是到此為止了,謝謝你,作為朋友,從未背叛過我?!睊煜码娫?,林如晤忽然淚如雨下,她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從何時開始變得那么強烈而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