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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條回古代

第五十八章 寂寥應(yīng)是無漏身(四)

老油條回古代 涯生 3307 2017-07-19 23:21:11

  老人們常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本來一身的精力已在上山時消磨干凈,若是再加上心氣兒不振,那么下山時便會越發(fā)的低落了。

  二子實在沒料到,這鄧?yán)舷壬故且痪湓挶惆炎约航o打發(fā)了,籌謀了這么久,如今已然無計可施,眼見便是月底了,二月初即是縣試,他似乎見到了自己被周縣令以卷扇面的場景,心下不由得一駭,腳上沒注意,當(dāng)即滑了下去。

  五空照樣走在最前邊,聽到后邊有異,回過頭來只見二子囫圇滾了下來,忙回走兩步,伸手將二子接住,慌慌亂亂又將他扶起,“二子哥,可有大礙?”

  二子哎喲兩聲,勉強站了起來,活動活動了經(jīng)骨,無甚疼痛,但手摸到臉上時,只覺火辣辣地疼,又哀嚎了兩聲,低頭見這處山坡陡峭不已,不禁后怕,暗自慶幸道:多虧五空在前給擋著,否則今日怕是得交代在此處,那可就真應(yīng)了青山處處埋忠骨了。

  見王寶予和五空擔(dān)心的模樣,當(dāng)下松了口氣道:“五空、橫哥,我沒事,不必擔(dān)憂。是我執(zhí)迷了,唉,不能考秀才又如何?條條大路通羅馬,難道我便不能活得很好嗎?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

  五空道了聲是,也跟著道:“二子哥,你這樣的好人,如果不能夠考過去,那只有是當(dāng)官的不識才,咱們不跟他們見識?!倍觾扇寺勓裕ⅠR笑出聲來,有五空這么個心思單純的小兄弟在側(cè),再是艱難的日子,也會有樂趣的。

  王寶予聽二子隨口引用的兩句詩,很有些震驚。他從前便知二子頗有詩才,故而折節(jié)下交,但兩人相識愈久,相知愈多,才又發(fā)覺二子雖見識廣博,但以文采而論,實屬末流。他有時會想到,二子家世淺薄,則只有靈泉寺中的大和尚們才會教出這樣的人物來,可寺中大和尚皆是清凈之士,若是教出個文采俊秀或有可能,教出二子這樣的怪才,他卻是想不通的。

  說二子略輸文采,然每到動情處,偏偏他又總能冒出幾句可堪傳世的詩句來,王寶予早已見怪不怪,但他很是好奇,二子口中說的‘羅馬’是何地?他舅舅曾游歷天下,卻也沒聽舅舅談起過。當(dāng)即便問了起來,“二子弟,羅馬在何方?怎么我從未聽過?”

  二子臉上訕訕,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解釋‘羅馬’在什么地方?為了避免愈來愈多的謊言,只好將之歸于佛經(jīng)典籍之中,腦子里稍稍組織了語言,便道:“這是小弟在靈泉寺藏經(jīng)閣中,一卷古籍上見到的,羅馬此地,相傳在世界極西之處,那是一座偉大的城邦,圣賢皆聚于此,世人皆為良民。無饑饉災(zāi)荒之患,無丑惡病痛之苦,亦稱作人間佛國。”

  五空聽得神往,心下癡迷。二子見狀,當(dāng)即狠敲了敲他腦袋,罵道:“你修為還不夠格嘞,可去不了那里的?!?p>  五空癟癟嘴,暗暗牢騷幾句,倒也沒說什么。王寶予見之可憐,不忍心道:“五空小師父,古籍之中多有杜撰之說,你不必當(dāng)真才是。其實人心赤誠,哪里不是佛國?心若彷徨,世上又有何處可得解脫?”

  別看王寶予素來木楞,但往往木楞之人思想最為深層,也最會開解人,二子聽他末了兩句,如暮鼓晨鐘砰地敲在心里,豁然醒悟,當(dāng)即躬身向王寶予拜到,口中謝道:“多謝橫哥提點,小弟真是囿于俗見了?!彼挥X間自嘲地笑了兩聲,雖說這世道有功名在身最為保險,但功名之路也非唯一之路啊。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只是人皆是如此,知易行難,非得到最后一刻自知無望,才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二子如此,這雞鳴寺中的宗善老和尚亦是如此。難道說老和尚修佛一世,便真的能被二子給點醒嗎?他不過是眼見得到無望,自我安慰般地另尋法門罷了。

  心若打開,則萬事不縈于懷,便連身體也跟著放松,下山路雖幾多波折,卻也沒花多少工夫便到了山腳。他幾人年紀(jì)雖輕,但也累得不行,當(dāng)即由王寶予租了附近村民的牛車,將幾人給送回陳府。

  到了府門前,幾人下了車,自有門房的小廝上前來結(jié)賬。但村民見王寶予乃是太守家的公子,哪里敢收,忙弓腰搓手諂媚笑道:“公子爺能坐小人的車,那是小人的榮幸,怎敢收錢嘞。”

  小廝聽了,深覺這馬夫識趣兒,便將一把銅子兒抽了回來,暗自想到又可貪下二斤酒錢了。卻不料王寶予虎著臉,口氣嚴(yán)肅道:“在下坐了老伯你的車,這車資自是該給的,老伯勿須推辭。”

  小廝少見表公子這樣鄭重,心下惴惴,莫不是惱了?我不是貪墨幾個酒錢,用得著如此么?瞧大公子幾個,單是賞給身邊人的銀角子,一年也有七八兩了,自己好不容易撈個門房的差事,卻時運不濟,罷了罷了,回頭給爹娘說說,求管事的早日給自己調(diào)到大公子身邊才是正理。

  不情不愿的,小廝將縮回的手又伸了出去,語氣不善道:“是公子爺賞你的,別不識抬舉,拿著便趕緊滾吧。”他一個外院的小廝,只知王寶予乃是表公子,比陳家?guī)孜蛔允且h上一層關(guān)系的,說句冒犯的話,太守大人現(xiàn)下無子,他日家業(yè)還不得陳家?guī)孜还永^承了去,至于表公子嘛?那便只看大公子等慈悲,能否賞他口飯了?

  那車夫見小廝面色陰冷,自是有些害怕,不敢接過,愣在當(dāng)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二子本不打算理會這些個小人物,但王寶予被如此輕視,他又怎能坐視不理?當(dāng)即呵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此沒規(guī)矩,本公子定是要給太守大人反應(yīng)的。堂堂太守府,若是因你這么個仗勢欺人的賤仆而壞了名聲,只怕太守把你抽筋剝皮也是輕的。”

  小廝聞言,臉上冷汗直流,嚇得腿軟跪地道:“小人知錯了,李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與小人一般見識啊?!?p>  二子冷哼一聲,隨即又道:“你適才輕視你家表公子,這是奴大欺主,罪加一等,等著一家人被趕出府去吧?!蹦切P聽二子說得嚴(yán)峻,立馬磕頭如搗蒜,告饒個不停。

  府里邊有小廝聽見外邊有異,忙抽身出來瞧稀奇,見是表公子懲戒下人,又忙縮了回去,只偷偷聽著外邊二子又道,“你多在外院里當(dāng)差,便只以陳家?guī)孜还訛橹?,只?dāng)橫哥乃是客人,哈哈,這事若叫太守聽了去,你一家想要生出太守府,也是難的?!?p>  這話說完,二子不由得又是一聲蔑笑,從懷中掏出一角碎銀子遞給那車夫道:“老伯,這是你應(yīng)得之物,可別嫌棄?!蹦擒嚪蜻€待再退,卻叫二子強硬放入他手中,道:“快些回吧,別等會兒晚了,城門關(guān)閉那就不好了?!?p>  車夫緊捏了捏銀子,得有二錢,心下一喜,躬身道了謝,坐上車駕揚鞭便走,喜滋滋暗道此行值當(dāng),大戶人家果然大方。

  二子見車夫走遠,才回過身來,拉扯著王寶予進門。

  王寶予面色鐵青,既氣又哀。他從前性子綿軟,便是因自己父母早喪,客居舅家多有不便的緣故。這幾個月因和二子來往,增添了幾分活躍自信。素日里常呆在內(nèi)院,底下人倒還恭敬,外院的下人卻不知內(nèi)情,對幾個小主子自然會有失偏頗,但道理雖是如此,又怎能不讓人傷感呢?

  幸而二子頗善安慰人,吆喝著二人進了府門,只說些縣試的事情,多有恭維王寶予厚積薄發(fā),此次必中,他日功名佳人俱得,喜事逢雙,才真是快意人生。

  王寶予縱然再自謙,在二子油嘴滑舌的攻勢之下,也有些洋洋得意起來。五空時不時憨憨巴結(jié)一句,更是讓他想入非非,一些傷懷之事倒也放開了。

  卻說這事王寶予雖不再提,但這日鬧的動靜不小,沒過半個時辰,太守夫人張氏便已知曉。她是個本分嚴(yán)謹(jǐn)?shù)呐樱嗄隉o所出,對陳中敏很是愧疚,因而,平日家事處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從不給陳中敏添堵,哪知道如今下人竟是這樣不像話起來。

  她也知陳中敏素日對外甥最是看重,比幾個親侄兒還要厚待幾分,若是叫陳中敏知曉今日之事,焉知會發(fā)多大的脾氣?這事處理起來,又不能太過高調(diào),免得眾人皆知,更易壞事。只好吩咐了管家將那小廝打了五十大板,又免了他差事,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王寶予幾人累了一天自是不知這事,但第二日一早,頭幾日認識的那位丫鬟柳兒姑娘卻偷摸哭著跑到二子跟前,跪下求饒道:“李公子,奴婢知道我哥哥得罪了表公子,他有大錯,但請念在我哥哥受了教訓(xùn),如今一雙腿也斷了,便不要再免了他的差事。若是沒了差事,那以后一家人可如何活啊?”

  二子不由得一愣,“你哥哥是誰?”

  “便是門房的朝哥,昨日冒犯了表公子,被夫人罰了五十大板,兩條腿算是廢了?!?p>  二子聞言,面上臊得發(fā)紅。那日自己應(yīng)承柳兒、翠兒,說要好好與朝哥親近親近,并替翠兒問問她老娘的差事,現(xiàn)下不僅啥事沒做,反而害了朝哥一雙腿,他滿含歉意道:“嗯,這事我知道了,你不必擔(dān)心,我給你想想法子便是?!?p>  又想到他哥哥已是殘廢之軀,不得不掏出三兩銀子,續(xù)道:“這錢你拿著,找個大夫好生給你哥哥瞧瞧,看能不能給治好?!?p>  朝哥雖有罪,但罪不至此,可以說有如今這個結(jié)果,二子得占一半原因。他內(nèi)里畢竟習(xí)慣了法制社會,深感不安,以錢抵罪也只能勉強令自己平靜下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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