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家躺著也有錢賺是古往今來上班狗的終極夢想,可事情的發(fā)生還是太怪異了。
自千亦從吏部回來,就在不斷思考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是她做錯了什么,抑或得罪了什么人?
李侍郎那邊諱莫如深,吏部同僚也一副遠遠避開的樣子,而她去求見尚書大人,居然不是外出未回便是奉詔進宮,幾次三番,千亦竟連他一面都沒能見。
事到如今,她再笨也看出來了,連尚書大人都在躲她,事情真的不簡單。
遙想一周前的寧府還是賓朋出入,雖不至門庭若市,卻也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而今——
“門前冷落車馬稀啊……”千亦坐在書齋空寂的日光里,幽幽一聲喟嘆。
這時,清寒敲門進來。
“主子,我打聽到,清泉大街的一家酒坊近來每五日為尚書府送去幾壇桂花釀酒,他店里每次都派十幾個伙計,運到尚書府并負責挑進府去,我已經(jīng)買通了酒坊老板,明日他們?nèi)ド袝途?,我們可以扮作伙計一并混進去?!?p> 清寒見她鎖眉不語,便勸道:“主子別擔心,過了明日,一切就都明了了。”
“嗯。”千亦點了點頭。
翌日,千亦清寒按計劃混在酒坊伙計中溜進了尚書府,當她們摸過前廳,來到了書房,被書房外候著的侍從攔住。
“什么人,竟敢在尚書府亂闖!”
“我是吏部郎中寧傾尋?!鼻б嘀苯恿撩髁松矸?。
那人愕然,但顯然是受過吩咐的,厲聲說:“家主正在會客,沒空見你?!?p> “小鬼也敢擋路!”清寒不跟他廢話,直接動手,不過三兩下,那侍從就只剩倒在地上哎喲的份兒了。
此番想不驚動人也不成了,巡院家丁帶著棍棒一窩蜂地趕了來,連書房內(nèi)的尚書大人也聞聲開門走出來。
尚書王大人瞥了一眼庭院中的情況,最后落到喬裝的寧千亦身上。
“見過尚書大人。”千亦不慌不忙地行禮。
王尚書冷面如霜,“你私自闖入我府中,還打傷我的侍從,似乎說不過去吧?”
“下官想見大人一面實屬不易,迫于無奈,懇請尚書大人恕罪。”
“哼!”王尚書拂袖,“進來吧。”
千亦進到書房內(nèi),卻是吃了一驚,她萬萬想不到王尚書正在會的客居然是楚樂。楚樂來到她面前,言語有些微的嗔怪,“傾尋,你不該如此莽撞,你可知尚書大人也有為難……”
“罷了?!蓖跎袝鴶[手,“此事還煩請慕大人詳說,本官公務在身,你們可自便?!?p> 楚樂恭送尚書大人離開,轉(zhuǎn)頭對千亦說,“我們走吧?!?p> 在尚書府的后園,楚樂對她講明了連日來各種事端的因由。
“不讓你還朝,是上意?!?p> “皇上的意思?”千亦心一沉。
“嗯,尚書大人告訴我,此事是皇上授意的,而他也并不知道皇上因何如此?!背氛f到這里面有愁緒,“倘使因為殿前跪諫,也未免小題大做了些,明明與此事有關的其余人等最多也只是罰俸,可是對你……皇上卻大有遣而不用的意思。”
也許并不是小題大做,她確實有負圣上的寄望。
千亦回想起那夜的談話,以及赫連元決在議政殿前給她的眼神,幽幽嘆了口氣。
“所以,我覺得皇上這次會這么生氣,怕不止因為跪諫?!背反y道,“傾尋,莫不是還有什么別的事……”
“你以為還有什么?”千亦回神,敏感地問,“你覺得我隱瞞了什么?”
楚樂吃驚,未料她如此反應,“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p> 其實楚樂隱約感覺得出她這幾日有氣,卻不得其解,他覺得是時候講明白了,剛要開口,發(fā)現(xiàn)千亦已經(jīng)漸漸走遠了。
他追上去,“傾尋……”
千亦止步,“丞相大人近來怎么樣?”
楚樂愣了愣,“他……我也不清楚。不過,郁丞相幾日未上朝了,而且不見皇上對此有任何反應。朝野上下揣度紛紛,可因著皇上深沉莫測的態(tài)度,也都無法勸諫求情?!?p> 幾日未上朝。千亦沉聲,怕郁惟攝不是真的因火燒綺筵閣的事獲罪了?可是奇怪,如果皇上降罪,為什么不下旨,反而將朝中上下瞞得一絲不透?
“傾尋,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楚樂問道。
“我要面圣?!彼毖?。
楚樂默然,沒錯,這也許是眼下唯一的破解之法了。
“那你萬萬謹言慎行,不要觸怒皇上?!?p> “我明白?!?p> 可惜事實證明,皇上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第二日天剛亮千亦就等在蘭薰閣外,一直到午時已過,皇上都未開口召見她。
前去稟報的內(nèi)侍幾次來回,遞出的話兒都是,皇上有公務處理,請回吧。
寧大小姐也很執(zhí)著,一字記之曰“等”,她不信皇上抽不出片刻功夫見她一面。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門遮掀開,有位內(nèi)侍送出來了一碟棗和一盤梨子。
“寧大人久等,這是皇上賞的?!?p> 千亦看著這兩樣東西,怔愣了許久。
棗、梨。
她伸手慢慢接下碟盤,只覺接過了千斤重物,拉著她悠悠地墜到了谷底。
她艱難地拖動腳步,離開了宮。
*
日子一天天過去,寧家如今往來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千亦遭皇上冷落的消息傳遍朝野,京中各官員大多見風使舵,紛紛對她避之不及,近來連楚樂也沒有來過,只有龍將軍還時不時探望,為她解解悶兒。
“傾尋,你別太擔心,皇上興許只是一時氣不順,等他氣消了就好了。”
千亦只是笑笑。
“龍將軍,事情怕不是那么簡單,”清寒忍不住說,“那日主子進宮,皇上賜了她棗和梨。”
“這……”龍長之張了張口,有些訝然。
“所以主子現(xiàn)在根本是無計可施?!?p> “哼!”龍將軍一掌拍在桌上,有些憤懣,“倘使真的因為敢言直諫而驅(qū)逐忠良,非明君所為!”
“龍將軍,我知道你為我擔心,但是宦海浮沉,圣眷無常,傾尋看得開?!鼻б鄬捨克?。
他嘆了口氣,“這段日子皇上為衡州的官銀失盜案頭疼,等過些時日,我再聯(lián)合慕大人及朝中的幾位大人一同上奏,懇請皇上準你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