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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門緊閉,袁茂敲了半天,里面才有一個不滿的聲音問:“找誰?”
“請問沈乾元在家嗎?我們是他的朋友,從城里來的?!?p> “死了,沈家沒有這個人。”里面的聲音更加不滿,連大門都不給開。
袁茂從未見過如此無理之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了,站在后面的胡桂揚上前,大聲道:“我們就是來找死人的,快開門,要不然……”
大門立刻開了,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神情驚恐,全沒有剛才說狠話時的兇戾,掃了一眼,看向胡桂揚,“我見過你……”
胡桂揚笑道:“我給沈老爹拜過壽?!?p> 中年男子是沈乾元的兄長,本想嚇走客人,結(jié)果自己被嚇出來了,臉上擠出微笑,聲音也緩和許多,“老三走了,早就走了,應(yīng)該是回南京了吧。我們一家人跟他沒有瓜葛,一點沒有,我爹已經(jīng)告官,把他出籍了,他現(xiàn)在不是我們沈家的人,他做的事情跟我家無關(guān)。”
中年男子剛要退回院內(nèi),胡桂揚伸手攔住,笑道:“既然無關(guān),那就算了。我們想在貴府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房錢少不了……”
中年男子伸手指道:“村頭有酒店,你們?nèi)ツ抢锝杷蓿壹也皇湛腿恕!闭f完立刻退回家中,將大門關(guān)好。
不遠處,牽騾的樊大堅冷笑一聲,“所謂的江湖好漢,不過如此?!?p> 胡桂揚笑道:“趨利避害,人皆如此,咱們就去村頭酒店住一晚吧?!?p> 樊大堅抬頭望了一眼,“剛剛午后,還能趕路,難道你以為沈乾元會主動來找你不成?”
“有這個可能,沈家會將我登門的消息轉(zhuǎn)告給沈乾元。”
“哈,你肯定是聽了太多的江湖傳聞,胡桂揚,別將茶館說書先生講的故事太當(dāng)真,沈乾元分明是跑了。”
話是這么說,樊大堅還是跟著兩人前往村頭酒店。
酒店沒有專門的客房,不過只要客人愿意出錢,店主還是能騰出一間屋子的,村釀時鮮擺了一桌,倒也別有風(fēng)味。
“出來得早了。”胡桂揚推開窗戶,“再過幾天,花草樹木都綠了,城外的景致更好些?!?p> “咱們不是出城踏青的?!狈髨孕那椴惶茫瘸断乱粭l肥雞腿,自從不守戒律以來,他幾乎頓頓吃肉。
袁茂也沒心情賞景,喝了兩杯酒,問道:“胡校尉,別怪我多嘴,你心里有數(shù)吧?”
“有數(shù),光有兩桿鳥銃不夠,咱們首先得找一兩位貼身保鏢。”
“沈乾元?”袁茂搖搖頭,“據(jù)說他打不過聞氏高手。”
“只要能爭取到一點時間,讓你們兩人架起鳥銃就行?!焙饟P回到酒桌上,“天機術(shù)并非無懈可擊,只要應(yīng)對得當(dāng),咱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p> 樊大堅扔掉手中的骨頭,“我學(xué)放鳥銃才幾天工夫,萬一臨時慌亂,打得不準,你可別怨我?!?p> “我不怨你,你只需自己小心些,別被敵人趁虛而入就好?!?p> 樊大堅鐵青著臉,不客氣地將另一只雞腿也扯下來,幾口吃完,說:“你是錦衣衛(wèi)啊,你有西廠做靠山啊,為什么……就咱們?nèi)齻€出城抓人,我怎么覺得這是自投羅網(wǎng)呢?”
袁茂也有同感,看了一眼豎在墻邊用布包裹好的鳥銃,“不僅如此,還得罪了廠公,咱們就這樣將鳥銃帶出來,他肯定大發(fā)雷霆,沒準已經(jīng)派人追來了。”
樊大堅期盼地向窗外看去,巴不得有人將他們“抓”回城里。
胡桂揚仍是一臉的無所謂,吃喝幾口之后才說:“汪直肯定不會派人來追咱們?!?p> “你怎么知道?”樊大堅沒看到騎馬的人,很是失望,還有點不甘心。
“汪直給我三桿鳥銃,就是要用的,但這不符合定規(guī),萬一傳揚出去,他不好解釋,所以他要下達嚴令,不準我?guī)B銃出城??晌蚁葦睾笞啵獬怂呢?zé)任,他會發(fā)怒,但不會派人來追。”
袁茂跟隨主人袁彬多年,覺得胡桂揚的話有些道理。
樊大堅卻聽不進去,“那咱們更倒霉,立功了,是廠公用人得當(dāng),失敗了,先落一個擅自行事的罪名。唉?!?p> 老道又喝一碗酒。
“你也可以反過來想,立功了,全是咱們?nèi)齻€的,不用與別人分功,失敗了,誰也不會在意,因為咱們既沒有大張旗鼓,也沒向上司許諾過什么?!?p> 樊大堅愣了一會,“胡桂揚,明天咱們?nèi)ノ业那f園待一陣子吧?!?p> “去那干嘛?”
“我怕我以后沒機會再去了。”
胡桂揚大笑,袁茂微笑,樊大堅認真地說:“別笑,我有預(yù)感,你會把大家都給害死。”
“你有別的辦法嗎?”桂揚問。
“等到七月十五,向廠公請兵,將所有人一鍋端,里面就算沒有何百萬,也能找到線索,然后順藤摸瓜,我就不信一個算命先生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胡桂揚伸出右手,豎起五指。
“什么意思?”樊大堅不解。
“至少有五支隊伍同時在找何百萬,咱們算是其中之一,人數(shù)最少,消息最缺,靠山?反正咱們不是汪直寄予厚望的隊伍。所以,你覺得能輪到咱們在七月十五請兵嗎?”
樊大堅不吱聲了,悶頭喝酒,他在靈濟宮當(dāng)慣了真人,實在不適應(yīng)現(xiàn)在這種低人一等、事事全靠自己的狀況。
袁茂的心態(tài)比他平和多了,端起碗說:“常言說得好,富貴險中求,咱們都是被棄之人,曾經(jīng)死得逃生,不怕再入死地,只要——”袁茂看著胡桂揚,“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p> 胡桂揚也端起碗,等了一會,樊大堅只好配合,“我的野心不大,只求能在京城里掌管一座宮觀,到時候,我可不跟著你們?nèi)ナ裁础赖亍耍€是踏踏實實活著比較好。”
“呵呵,我的野心更小,只求別再有人當(dāng)我是妖或者是神,每天都能吃上臊子面?!?p> 袁茂沒說自己的野心。
三人碰碗,全都高興起來,好像明天就能抓住何百萬,實現(xiàn)所有夢想似的。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店主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幾位客官,快去看看吧,你的騾子被人偷走啦?!?p> 三人吃了一驚,急忙起身,胡桂揚沒忘了鳥銃,“帶上東西。”說罷自己先跑出去。
酒店臨著土路,三匹騾子原本栓在路對面的樹下吃草,這時正向村外跑去,偷騾者只有一人,騎在中間的騾背上,兩手拽著三根韁繩。
沒有騾子代腳,三人在城外走不出多遠,胡桂揚大怒,喊了一聲“站住”,邁步就追。
另兩人抱著鳥銃、背著包袱出店,袁茂追趕胡桂揚,樊大堅卻向店主怒道:“哪來的小偷?肯定是你一伙的,你這里是黑店!”
店主連連擺手,“京城邊上、天子腳下,誰敢開黑店?那人絕不是本村的,不知從哪冒出來的?!?p> 樊大堅一跺腳,也追上去。
店主呆呆地望著遠去的客人與騾子,突然想到飯錢還沒收呢,卻不敢追上去討要,只能自認倒霉。
騾子跑得不算太快,胡桂揚拼命追出四五里地,相距仍是不遠不近,他卻已經(jīng)累得上氣不接上氣,連罵人的勁兒都沒了。
胡桂揚實在跑不動了,只好停下,雙手扶膝休息一下。
袁茂追上來,也累得滿臉通紅,“大膽小賊,我再去追……”
胡桂揚擺擺手,“算了,他故意戲耍咱們,追不上的。”
前方的盜騾者回頭大笑,打了一個挑釁的唿哨,等了一會,見追趕者不動,這才走了。
許久之后,樊大堅小步跑來,“咦?怎么不追了?騾子呢?”
“出師不利。”胡桂揚向前方望去,騾子早沒影兒了,“咱們還是大意了。”
樊大堅卻露出喜色,“這是沈乾元有意引咱們出來吧?胡桂揚,沒準真讓你猜對了?!?p> “希望如此?!焙饟P苦笑,“用不著這么故弄玄虛吧?袁茂,你覺得呢?”
“說不好,我認得五行教的人,對非常道的沈乾元只是耳聞,沒見過其人?!?p> 樊大堅道:“不用追了,咱們干脆回店里,讓沈乾元來找咱們?!?p> 胡桂揚回頭望去,村子被一片樹林擋住,又順路望了一眼,前方不知還有沒有村莊,“咱們繼續(xù)往前走吧,如果真是沈乾元搞鬼,他應(yīng)該等在前面,你倆把鳥銃準備好。”
鄉(xiāng)村小路不太好走,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又走出幾里路,眼看天色將晚,卻沒看到人煙,更不用說沈乾元。
胡桂揚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樊大堅問。
“現(xiàn)在還沒有,我只是想,剛才還有酒有肉,如今卻連水都喝不上,剛才還在談?wù)摿⒐?、野心,如今卻連一個小賊都追不到。哈哈?!?p> “你覺得挺有意思?”樊大堅只覺得倒霉,剛剛鼓起的信心與勁頭兒消失大半。
“有意思。”胡桂揚轉(zhuǎn)身倒著行走,面對樊大堅與袁茂,“這里就是何百萬所謂的‘另一個天下’,沒有青石路面,沒有隨時能夠雇到的騾驢,沒有一隊隊官兵,沒有親朋好友,再走下去,可能連路都沒有了??墒悄銈冎肋@里距離京城有多遠?不過十幾里而已,普天之下真的莫非王土嗎?”
樊大堅道:“南邊荒涼,若是出朝陽門往東走,比這邊熱鬧多了?!?p> 袁茂提醒道:“就算是荒郊野外,說話也小心些吧。”
胡桂揚卻是興致高漲,向著夕陽大聲道:“誰來抓我?”
話音剛落,嗖的一聲,一支箭從半空中射來,正落在胡桂揚身前幾步的地方,十余騎從路邊的樹林里沖出來,里面沒有沈乾元。
那是一隊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