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正如中朋所說,連續(xù)一星期他沒有出門,只是在家里面看著如草做家務(wù),擦桌子,擦地板,洗碗,洗衣服,澆花,鋤草,雖然已經(jīng)十月份,但是天氣熱的時候也達到了三十多度,火熱的太陽在空中照著,如草還在花園里修剪花草,雖然不是很懂,但是總要鍛煉的吧,中朋坐在涼亭里喝著咖啡看著報紙,一臉的悠閑自在。
“喂,地板沒有擦凈啊!”
“噢,我重擦!”
“碗還沾有菜葉,重刷!”
“噢,好的!”
“衣服,難道你不知道衣服的領(lǐng)子應該著重清洗的嗎?”
“噢,我知道了!”
中朋似乎來到BJ沒有其他的事情,只是看著這些瑣碎的事情,地板雖然可以當鏡子用了,碗幾乎跟新買的一樣,衣服掛上標簽就可以賣了,可是依然不滿意。
可憐的如草穿著藍色的清潔衣服,累得滿頭大汗,可是依然堅持廚房客廳,前花園后荷塘之間跑來跑去,沒有一句怨言。
晚上,如草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臥室,衣服扔在了柜子里,鞋甩得好遠,一只在東邊,一只在西邊,隔床相望,如草則早已擺成了“大”字貼在了床上。
“好痛??!”
“手痛,腳痛,腰也痛,背也痛!”如草嘴咧得可以拍恐怖片。
什么東西?
原來床頭上貼著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漢字:
為了讓你每天都能按時出工,我不得不把我最好的藥給你,記住每天都要抹,否則后果自負!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中朋寫的。
如草撇了撇嘴,果然桌子上放了一盒藥。
借著昏暗的燈光如草走了過去,拿起來,心里猛地一震!
這正是自己送給他的那盒跌打損傷藥,他還留著,而且保存的這么好,盒子跟新的一樣!
痛苦的日子就這樣繼續(xù)過著,白天干活,晚上擦藥膏,如草心中暗想:等我回去一定要找醫(yī)生算賬,收了我那么多得錢,竟然只能管一天不痛?還說什么終生不再犯?。考儗俅篁_子!
“明天吃什么?”坐在荷塘邊看花的中朋對給正端著魚食喂魚的如草大聲的說。
“你想吃什么?”如草頭也不抬的問。
“我想想?!敝信蟛[著眼睛,望著天空。
如草抬起頭,一瞬間如草楞住了。當明媚的陽光傾瀉下來,一個人的面容在陽光下若隱若現(xiàn),他帶著天使般的笑容,他在微笑著朝她走來,他嘴里輕聲的叫著“如草”……
“喂,發(fā)什么呆?小心我扣你工資!”中朋大聲的嚷嚷著。
如草眼前的幻境霎時間消失,不禁有些生氣,不是因為干活,只是……只是……干嘛吵壞人家的好夢???
“想好了嗎,吃什么???”如草沒好氣的問。
“吃壽司!”
???如草差點跌進荷塘!
“記住,不要把鹽當作糖??!”說完中朋一臉滿意的笑容揚長而去。
留下下巴差點脫臼的如草。
怎么還沒忘???怎么辦?。啃⌒窕匚靼擦?,這回沒有她的指揮,程序全都忘記了!
如草呆呆的在荷塘邊舉著魚食發(fā)愣。
“吳媽!”
“吳媽!”
如草興沖沖的跑到了吳媽的房間,吳媽摘下了老花鏡,看著滿頭大汗的如草。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安小姐?”
如草跑到吳媽身邊,又敲胳膊,又敲腿,知道的是在按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虐待老人呢!
折騰了好半天,終于說話了:“吳媽,我想請您幫個忙?!?p> 被如草忙活的有些暈的吳媽問:“什么事???”
“請您教我做壽司,好嗎?”
果然是吳媽,做起日本食品真不含糊!
嫻熟的手藝,精湛的刀工,精美的花樣,大約三十分鐘后,一道香飄十里的壽司新鮮出爐了。
吳媽在日本的呆的久,回來后又只是一個人呆著這座大房子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好跟如草說話解悶了。
原來她很小的時候就在中朋的家里做傭人了,最開始的時候跟著中朋的奶奶,所以她嘮叨的最多的就是中朋的奶奶。
在她的眼中,中朋的奶奶很兇,經(jīng)常會發(fā)脾氣,但是對木村先生卻是寵愛有加,對于中朋,就更是把他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里。
中朋的奶奶很神秘,聽說去過很多地方,也來過中國,她很早就喪夫了,一直是一個人,她不開心苦著臉的日子很多,幾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板著臉,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喜歡笑,除非她的兒子和孫子來看她,老人難得的會咧開嘴,臉上的皺紋才會舒展開來。
奶奶有一個箱子,專門收集了她去過的地方帶回來的各種稀奇寶貝,沒有人看過里面到底裝了些什么,小時候,中朋總是纏著奶奶要看,可是也被奶奶拒絕了。
有一次,吳媽擦箱子,被老太太誤以為偷看東西,結(jié)果被狠狠地用鞭子抽了一頓,至今鞭子在吳媽脖子上留下的傷疤隱約還可以看得見。
如草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中朋的奶奶這么兇狠?。?p> 中朋的冷漠是不是像奶奶???
如草把做好的壽司端到了中朋的房間,中朋讓她放在家里最大的餐桌上,說是要等一個人來。
要等什么人???如草站在桌旁歪著腦袋苦思冥想。
晚餐的時間終于到了,如草的腿也已經(jīng)站麻了。
外面隱約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女的笑聲,好熟悉的笑聲??!
接下來是中朋的聲音:“知道你喜歡壽司,所以專門請了中國最好的廚師給你做了壽司,為你接風!”
是智子老師!
天啊,怎么辦?自己還穿著保潔衣服,扎著圍裙,樣子一定糗死了!
想要脫,來不及了!
中朋和智子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
最震驚的還是智子。
“如草!”她跑過來,緊緊地拉住了如草的手,“你怎么會在這里?張楊說你回老家了,怎么會在這里?”
如草苦笑著說:“我騙他的,不過你要替我保密?。 ?p> “為什么?”智子更加不理解了。
“一言難盡?!比绮輫@了口氣,“你剛下飛機,還是以后有機會再跟您說吧!”
中朋很快就覺察到了如草情緒的變化,至少她眼神中閃過的那絲神秘的失落讓他捕捉到了。
“那你怎么會在這里?”智子滿腦袋的問號。
“……”
“是我雇她來的?!敝信笃降恼f。
“什么?中朋,你在開玩笑嗎?”智子不信。
“你不相信,問她??!”中朋努著嘴指了指如草。
智子看著如草的眼睛笑著說:“是真的嗎?如草,他在開玩笑呢,是不是?”
“那個……”如草憋得滿臉通紅,怎么說嘛?真是的!
“不信,你看那壽司,就是如草聽說你要回來,專門做的!”中朋指了指桌上被白色紗網(wǎng)扣住的東西。
紗網(wǎng)下,是擺著精美圖案的壽司,香味彌漫了整個房間。
智子似乎相信了,如草保潔員的裝扮更堅定了她的相信。
她不禁轉(zhuǎn)過頭,一臉責怪的對中朋說:“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如草呢?”
“我要收她的房租??!”
“什么?收房租?你看如草累得!”智子真的被眼前的一幕搞暈了。
中朋微笑著看著如草說:“瞧,你的智子老師心疼你了?!?p> 如草急忙解釋道:“沒事,我不累,你們聊吧,我還有事!”
剛要拔腿抽身,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動彈不得了,腳又酸又麻,蹲在了地上。
“如草!”智子撲過來扶起了如草。
如草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松開了智子的手,揮了揮手,笑著說:“我沒事,沒事……”
“留下來吧?!敝信蟮穆曇粼诙呿懫?,依然是那么的淡漠,可是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如草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邊一臉焦急的智子,笑了笑,慢慢的扶著墻離開了。
很久不見,中朋和智子兩個人相對卻無言。
終于智子試著打開了沉寂。
“BJ這邊的情況還好吧?”
“嗯,挺好?!?p> “……”
“你怎么會突然來了呢?”中朋問道,因為以前智子去哪出差總會提前幾天打招呼,而這次是幾個小時之前,而他讓如草做壽司純屬巧合。
智子笑了笑:“因為爸爸很擔心這部電影,現(xiàn)在西安那邊已經(jīng)拍的差不多了,爸爸想把首映放在BJ,看看反響,特地讓我先來探探路?!?p> 智子說完特意看了一下中朋的表情,似乎沒有自己預想的那種失望的表情,依然是那么的淡漠。
“電影拍的還順利吧?”
“總體上說還可以,這幾天也剛剛進入了最佳狀態(tài)?!碧崞痣娪?,智子仍然還是有些擔心,“前一陣子,因為如草的突然離開,男主角張楊的狀態(tài)一直不是很好,拍戲的時候經(jīng)常會走神,經(jīng)常會忘詞,而且……”
“怎么了?”中朋抬起眼皮看著欲言又止的智子。
“而且還跟嬌妮吵了一架,這對在電影中兩個人的默契程度有一定得影響,況且那天好像還有一些媒體在場,總之情況不容樂觀。”
看著中朋的神情有些凝重,智子突然意識到話題有些沉重,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
“如草怎么會在這里呢?”智子一直不明白,“這丫頭她不知道她離開的這些日子,張楊有多想她,經(jīng)??粗谰呃锏幕ú菥蜁l(fā)呆,時不時的還彈彈吉他,憂郁的眼神真讓人心疼,這不,有一次拍戲他竟然看花了眼,叫嬌妮為“草”,嬌嬌的脾氣哪能容忍的了啊?兩個人就大吵了一架,看來張楊真的很愛如草……”
中朋的目光瞬間冷若冰霜:“快吃吧,一會涼了?!?p> 如草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以前最喜歡的床今天怎么覺得那么的不舒服呢?就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毛毛蟲在上面爬,下面都放著細針一樣,怎么回事?
如草坐了起來,索性穿上拖鞋,繞著屋子轉(zhuǎn)起圈圈。
智子老師怎么會來呢?她一定知道張楊的情況,電影是不是拍完了?他還好嗎?
我該怎么問呢?敲了敲腦袋,真笨啊,要是小旭在就好了!
客廳里。
吊蘭在窗邊孤獨的開著。
兩個人的壽司吃的似乎很尷尬。
沒有任何對白,就這樣面對著面吃著一大盤壽司,索然無味。
盡管是吳媽做的,可是中朋吃到嘴里卻沒有以前的那種美味。
盡管認為是如草親自為自己接風做的,可是吃起來依然有一種酸酸的味道,是淚在心里流。
不行!再也忍不住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瘋了!
如草一圈一圈的轉(zhuǎn)著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
該吃完飯了吧?
去找智子老師!
這樣會不會打擾人家???如草一邊嘀咕著一邊向外走去。
吃過飯,走出客廳。
“你以前住過的房間沒有動,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定累了,早點休息吧。”中朋轉(zhuǎn)過身想要離開。
“中朋!”智子突然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淚光盈盈的看著他,“其實……其實……這次是我主動要求來的,因為……因為……我想你了?!?p> 心在猛烈地顫抖,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讓她這么傷心,為什么會流淚?
中朋的嘴角微微顫動著,看著眼前的智子,她執(zhí)著的眼神一點都沒有變,就像那年她堅持讓自己穿上她的衣服——
“要!”
“不要!
“要”
“不要!”
“哇”的一聲智子哭了……
“智子!”中朋不顧一切的緊緊地抱住了身體微微顫抖的智子,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月色下,兩個人相擁在一起。
不遠處,荷塘的后面,匆匆的腳步停了下來。
心里猛地一驚!
緩緩的——向后轉(zhuǎn)。
目光卻不愿意離開。
就這樣遠遠地望著……
良久。
終于,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