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史凡研究那本《八股時文選》正起勁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呼喚聲,只聽見是湘云的聲音喊道:
“皇哥哥,皇哥哥!”
“云姑娘,公子在讀書呢,可別打擾了他。”守在屋外的茜雪及時阻止道。
“茜雪,我找哥哥有重要的事情。”湘云不等茜雪回應(yīng),轉(zhuǎn)而繼續(xù)喊道:“哥哥,你快出來,快跟我走一趟!”
話音剛落,只見史湘云就莽莽撞撞地闖進了史凡的屋里。史凡合上書本,正想問湘云是什么情況。誰知,湘云卻不等史凡開口,走過來便一把抓住了史凡的手,拉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史凡忙問:
“憨妹妹,你這是要拉著哥哥去哪兒呀?”
“去秋爽齋,大家可都等著呢!”湘云隨口答道,也不停下來。
秋爽齋?大家?史凡已經(jīng)跟著湘云一起走出了怡紅院,這才想起詩社的事情來,園子里的姑娘們今兒都聚集在探春的秋爽齋里吟詩呢!史凡隨即問道:
“都這個時間了,大家怎么還在秋爽齋,還在作詩不成?”
“早就作出來了,只不過還沒評出一個結(jié)果,所以才找你去評個高低?!笔废嬖坪喴f道。
史凡聽了難免退縮一番,說道:“評詩我可不行,我去了等于白去!何不就直接讓珠大嫂子評呢?”
“珠大嫂子評過了,迎春和惜春也評過了,我們還請來了櫳翠庵的妙玉姐姐,可是還是沒有一個結(jié)果。”史湘云說道。
妙玉?史凡差點忘了園子里還有這么一個人物,突然有了興致,也不多想,只問湘云道:“為何沒有一個結(jié)果?”
“是這樣,寶哥哥、寶姐姐、林姐姐、探春姐姐,還有我都作了詩的,珠大嫂子被大家推為社長,迎春姐姐負責(zé)限韻,惜春妹妹監(jiān)場,然后我們又去請了妙玉姐姐來捧場,因為她們四人都沒有作詩,所以參與了最后的評詩。”湘云喘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
“總共六首詩,她們四人每人手里三張選票,結(jié)果寶姐姐和林姐姐的得票數(shù)一樣,都拿到了最高的四票?!?p> “等等,我算一下,寶玉、寶釵、黛玉、探春,再加上你,這里不是五個人嗎,怎么有六首詩?”史凡一邊掰了掰手指頭,一邊問道。
湘云嘿嘿一聲,得意地笑道:“因為我一個人作了兩首詩,這樣贏的可能就更大了嘛!”
“嗯哼,結(jié)果呢?你的這兩首詩得了幾張票?。俊笔贩残乃愠鱿嬖瓶隙ㄗ疃鄡蓮埰?,忍不住想嘲笑他一番。
湘云倒是皮厚得很,喜笑顏開道:“我的兩首詩各得一張票,總共兩張票,高過了寶哥哥和探春姐姐,他們倆個都只有一張票?!?p> “哪有這么比的,你是兩首詩,竟然是各得一張票,那應(yīng)該只能算和寶玉、探春打成平手?!笔贩布m正道,生怕湘云得意忘形,在眾人面前出洋相,畢竟還是史家的大姑娘嘛!
湘云卻不依不饒,一口咬定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兩張票。不說了,不說了,我們快點走,她們都還等著呢!”
于是,史凡跟著湘云一路疾步向秋爽齋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院子,見到了諸位姑娘們,一一問候過去。大嫂子李紈、寶釵、黛玉、探春、迎春、惜春,當(dāng)然還有賈寶玉,這個大臉寶置身于這些姑娘們當(dāng)中竟然沒有一點的違和感。除此之外,還剩一個姑娘遠遠地坐著,想必就是妙玉了。
史凡初見妙玉,便一眼認出了她來,因為這是一位帶發(fā)修行的女居士。只見妙玉頭帶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襖兒,外罩一件水田青緞鑲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絳,腰下系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手執(zhí)麈尾念珠。
“想必這位姐姐就是妙玉姑娘個吧?弟弟史凡有禮了?!笔贩沧呱锨埃叫卸Y問候道。
妙玉嘴角上揚,微微一笑,也不回禮,不起身,只是淡淡地回應(yīng)道:
“史家公子有禮!”
史凡不敢多言,心中已然篤定,想必妙玉的心性高潔傲岸,既為妙玉,必貴為金玉質(zhì),但又進佛門中修行,雖在人世間想必是淡泊名利而曲高和寡了。
其他姑娘們都在圍著討論那六篇詩作,史凡不想去湊熱鬧,見桌臺上放著茶壺和杯盞,旁邊還放著兩種茶葉,包裝紙上分別寫著六安茶和老君眉,于是隨即問道:
“這壺里泡著的是六安茶還是老君眉?”
“你嘗嘗看?!泵钣裾f著,竟出乎意料地幫著倒了茶。
史凡對茶只是略懂一二,這會兒也一同坐下,端起茶盞品嘗了一口,嘗不出個啥味,只好隨機二選一,假裝很有信心的樣子,脫口而出道:
“是六安茶吧!”
“沒錯!史公子再嘗嘗,這用的是什么水?”妙玉又問,似乎懷疑史凡剛才只是瞎猜的。
史凡不得不大動腦筋,努力尋找原著中有關(guān)喝茶的段落,終于想起賈母老太太有一次問過妙玉用的是什么水泡茶,妙玉回答的是舊年的雨水。
然而,史凡又想到茶人似乎以雪水烹茗為雅事,大部分人用的是新雪烹茶,而那一次,妙玉悄悄請黛玉和寶釵到耳房內(nèi)吃體己茶,品飲中相互切磋便透露出,那水用的就是收取來的梅花雪水,而且還是貯藏了五年的,顯然品味比隔年的雨水更高些。
想到這些,史凡于是試探性地回答道:“莫非這水用的是舊年的雪水?”
“哪能是雪水,這不過是普通的井水罷了。這是秋爽齋的茶,你以為是我櫳翠庵的不成?哼!”妙玉冷笑一聲,繼續(xù)說道:
“要說櫳翠庵的茶,老太太去我那兒要喝老君眉,我用的便是舊年的雨水。我那還有貯藏了五年的梅花雪水,一般人去櫳翠庵,我是不會拿出來喝的?!?p> 聽了妙玉的話,史凡心里發(fā)虛,一是自己裝腔作勢敗下陣來了,二是覺得眼前這位修行的居士還真是一位茶藝高人。于是,史凡再次起身行禮道:
“姐姐茶藝精湛,真乃高人,與茶圣陸羽相較,恐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史凡不才,還請姐姐不吝賜教!”
“我們修行之人傳播茶學(xué)、茶道,也是義不容辭之事。茶圣陸羽自幼在竟陵龍蓋寺研習(xí)茶學(xué)茶藝,更親聆詩僧皎然傳授指導(dǎo),終于寫成《茶經(jīng)》。茶道高僧與文人多有深交,以茶事吟詩作畫,如靈隱寺韜光禪師與白居易,如寶云山僧怡然與蘇東坡。史公子若是想學(xué),多看看茶經(jīng)、茶史之類的書籍便是,不懂再來問我也可?!?p> 妙玉說著,史凡連連答是,不敢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