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趙儒

　　昨日在山洞做運動的那個叫做趙儒的鼠眼男人也同衛(wèi)青在一起做工。

　　他便是那個負責(zé)掄大錘的人，看著他瘦弱的身體卻能揮的動那么沉重的東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每次揮錘之前都要先充分活動手腕，身體重心下沉。衛(wèi)青在一旁看的清楚，他揮錘時腰部先發(fā)力帶動手臂后再傳到手腕，手腕活動每次掄成一個完整的圓圈后都會準確的砸在那塊冰的正中心。

　　緊接著冰面都會隨之一震，放佛整個河面都要臣服在他的錘下。

　　嗯，這樣他們離死的確不遠，怪不得那些士兵躲的遠遠的，這樣的力度一旦控制不好，或者河面冰層太薄，說不定整個河面的人都跟著遭殃。

　　看著趙儒的動作，衛(wèi)青實在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哪天他能死在他自己的錘子下面那就開心了。

　　只是這男人在干活的時候流露出的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吸引了衛(wèi)青的目光，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日山洞中的他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油腔滑調(diào)的，嘴里還嚷嚷著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懶散模樣?？山袢諕嗥疱N來，反到一臉的嚴肅認真，冰天雪地之下，他竟硬生生的流出了汗水。

　　看著他額頭上流淌的汗水再看看腳下的環(huán)境，衛(wèi)青不知為何突然想通了。

　　這人，莫不是因為怕死才如此認真的？

　　“小丫頭，想什么呢?！币慌院托l(wèi)青一起裝冰的一位年輕男子看衛(wèi)青一直看著趙儒，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臉一直皺的緊巴巴的，偶爾還會流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看了這么久，實在忍不住想要打斷這個小丫頭，小小年紀怎么如此深沉，一路上也不曾說句話。

　　“哦，沒什么，看那趙儒掄捶，覺得驚訝而已。”

　　“哈哈哈，小丫頭不得了，還敢直呼趙大哥的名字。不過我剛來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掄那么大的錘還一臉輕松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趙大哥可以說是咱們這些人中在這里呆得最久，活的最滋潤的人了，就連那些看守見了趙大哥都會收斂幾分，畢竟找他這么能干的人可不容易?！?p>　　“嗯，所以他可以放肆的在山洞中與女人行那茍且之事？”衛(wèi)青雙眼沉靜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輕飄飄的吐出這么一句話。

　　“呃，青丫頭，你小小年紀，知道什么是茍且之事嗎。別亂說，萬一衛(wèi)先生誤會是我教壞你的，我可是會很慘的?！?p>　　“嗯，與你無關(guān)……我早熟。”

　　“咳咳咳，”這男人真的被衛(wèi)青這句話好嗆，小小年紀，不知道都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詞，到底是誰教的！衛(wèi)先生那么儒雅的人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別亂說，當(dāng)心被你爹聽見教訓(xùn)你。”

　　衛(wèi)青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斜覷了他一眼，嘲笑的意味不言自明。

　　“嘶――青丫頭，我才發(fā)現(xiàn)，你竟然長了一雙丹鳳眼哎，長大了必定是個大美女，哈哈哈?！?p>　　丹鳳眼？衛(wèi)青伸手撫過自己的眼尾，也是，丹鳳嗎。

　　衛(wèi)青索性低下頭看著冰塊中自己的影子，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是，自己的眼型還是看的出來的，不僅僅是丹鳳而已，這具身體的眼睛與前世自己的，分明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同名同姓也就罷了，眼睛竟然一模一樣，若不是容貌不同，衛(wèi)青恐怕真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身體了。

　　前世她便生了一雙極美的丹鳳眼，與之相配的是自己足以傲視群芳的容貌，有個人曾經(jīng)說過，這個世上，只有自己才能將丹鳳眼的氣質(zhì)展現(xiàn)出來?？上дf這話的人最后是被自己親手毀掉的。

　　如今，這雙眼睛竟然還是屬于她的，可是這具身體卻生了一張很普通的臉，也許長大之后勉強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型的，可惜，實在不入衛(wèi)青的眼。

　　看著這個小丫頭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那個年輕男人實在忍不住伸出手，在衛(wèi)青的小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怎么？”被驚醒的衛(wèi)青疑惑的看著這人。

　　“小丫頭，別亂想了，快點干活，這么一會工夫，你看看都沉思了多少次，小腦袋瓜天天都在想什么?！?p>　　“哦”衛(wèi)青搖搖頭，將那些想法都拋在腦后，繼續(xù)低頭干活。

　　另一邊，正在合作的兩人，衛(wèi)老爹和趙儒合力將冰塊啟出裝到吊車上后，便一起尋找下一處適合取冰的地點。岸邊的士兵雖然不會下來監(jiān)視，但一天內(nèi)完不成足夠的數(shù)量，他們依舊會受到懲罰，并且還是集體受罰，哪怕只是為了女兒，衛(wèi)老爹也要努力。

　　“衛(wèi)先生對女兒倒是上心，可我看你這女兒昨天回來之后……”

　　“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p>　　趙儒自知討了沒趣，也不覺得尷尬，畢竟衛(wèi)先生對他一直這個態(tài)度，可是他是真的非常好奇。

　　往日里這小丫頭總是膩在衛(wèi)先生旁邊，逼她做事她也不肯去，全仗著爹爹的威風(fēng)。她就只知道在爹爹身邊撒嬌發(fā)潑，事情都堆給衛(wèi)先生不說，還經(jīng)常給他惹麻煩，這都來了一個月了，沒見哪天有什么改變。

　　可是昨天不知道怎么，竟然自己偷偷跟了隊伍出去，挨了打受了委屈，回來之后也不訴苦，就老老實實呆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這是怎么了？昨天受的刺激太大了？

　　“哎哎哎，衛(wèi)先生，說真的，你不好奇嘛，你女兒這變化可真大。”

　　衛(wèi)老爹被追問的煩不勝煩，只得停下腳步看著趙儒。

　　他又怎么不好奇，可他不敢問，女兒還小，心思又敏感脆弱，萬一提到什么傷心事崩潰了怎么辦，來了這么久都沒做噩夢，今早上竟然夢到了那日的事，甚至還被嚇醒，可見昨天她怕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

　　“趙儒，我們的事不需要你關(guān)心，你在這一再追問，究竟有何企圖。”

　　“唉呀，我能有什么企圖，不過是關(guān)心你們嘛。衛(wèi)先生，衛(wèi)士雍！你可是我趙儒最崇拜的人，關(guān)心你不是很正常嗎。哎哎哎，你別走，等等我啊?！?p>　　衛(wèi)士雍聽著他的真情“告白”，實在無趣，斜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邊走。

　　“衛(wèi)先生，說真的，二十年前，你剛?cè)胧罆r參加的那屆萬國文會，當(dāng)時我也在，但那年我也不過是個十歲孩童。見你在臺上意氣風(fēng)發(fā)，瀟灑恣意。我當(dāng)時便立志長大后成為像你這樣的人。沒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我竟有幸和您共同落難于此，實在是上天眷顧啊，哈哈哈哈。”

　　“哦？這么說，你倒是盼望著我在此落難了？”

　　“沒沒沒，天地良心，我只是感嘆一下，嘿嘿，感嘆一下?！壁w儒瞇起他猥瑣的老鼠眼再配上并不真誠的笑容此刻倒顯得無比滑稽。

　　衛(wèi)士雍看了一眼也沒再說什么，管他是真是假，如今自己的身上，可沒什么能讓他肖想的東西，在這里，大家都一樣。

　　可趙儒似乎并不想放過他，“衛(wèi)先生學(xué)識淵博，不知可曾聽過一句話？”

　　“什么話。”

　　“眾生平等。”趙儒見衛(wèi)士雍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順口添了把火，“二十年前，萬國文會上，不知是從哪位俊杰口中傳出的這么一句話，在當(dāng)時，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啊?！?p>　　衛(wèi)士雍身影只僵硬了一瞬間，接著便神色如常地繼續(xù)往前走，“沒聽過?！?p>　　“哦？這么大的事情，您居然也沒聽說過嗎？”

　　“你既知曉我年輕時恣意瀟灑，就該明白，某從來不屑聽些宵小之言?！?p>　　“哦，這樣啊。衛(wèi)先生您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懷疑你，我真的就只是想請教一下，敢問衛(wèi)先生對這句話有何見解。”

　　“我既已是罪奴，自然沒有資格討論這些問題，你休要再提，干活吧?！?p>　　“這……好吧，就前邊吧，咱們就選這里吧。”

　　趙儒……眾生平等……

　　衛(wèi)士雍在心里反復(fù)揣摩這六個字，二十年前還是個孩子，二十年后卻能準確的說出這個觀點，并能找到他的頭上。這個趙儒究竟是什么人，趙家，共平會嗎？如果是那家的人，那他會是哪一派呢？

　　衛(wèi)士雍心神全部沉浸在思緒中，全然沒看見趙儒那雙鼠眼看向他時流露出的莫名意味。

　　衛(wèi)士雍？哼，不過是個膽小鼠輩。

　　…………

　　在這片靜謐的天地中，偶爾才會傳出一兩聲冰鐵撞擊的聲音。奴隸們饑寒交迫，開始還會有一兩個交談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流逝，最后就只剩下風(fēng)聲與冰鐵之聲。

　　早晨的三個小饅頭并不能為這些人提供多少熱量，中午吃的也還是帶來的凍的邦硬的饅頭，所有人都在苦苦堅持。偶爾甚至還會有一兩個倒下的，凡是確定站不起來，不能繼續(xù)工作的，一律被士兵們推入了河洞中。

　　他們腳下踩的這片河流，究竟埋葬了多少無辜的冤魂，誰也不得而知。

　　衛(wèi)青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差勁，頭也脹暈的厲害，好不容易撿回的小命她可不打算再丟掉。于是在確定身體撐不住之前，她就走到了衛(wèi)士雍的身邊，萬一出點什么事，只能將希望寄予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收工之前，她又一次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