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病

　　待到衛(wèi)青醒來，已是半夜，衛(wèi)士雍給她喂了一點溫水，緊接著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頭好脹，昏昏沉沉的，呼吸也很困難，衛(wèi)青覺得自己好像又一次體會到了水中窒息的感覺，她天生怕水，前世怎么也學不會游泳，那些人就是知道她了的弱點，所以才趁著機會將她活活拋入湖中。

　　“阿青，阿青，醒醒?！?p>　　是誰在叫她？好熟悉的聲音。

　　“阿青，你醒醒啊，不要嚇爹爹啊?！?p>　　爹爹？……姓衛(wèi)的那個中年男人？對了，自己現(xiàn)在不再是原來的衛(wèi)青了，她現(xiàn)在正在占用別人的身體，享受那個人的人生。

　　衛(wèi)青緩緩的睜開雙眼，又是在那個狹小的山洞中醒來。

　　“阿青，你終于醒了，哪里不舒服，告訴爹，爹來幫你想辦法?！?p>　　頭昏的厲害，即便躺著也不敢亂動，稍微一動便是天旋地轉，衛(wèi)青轉了轉眼珠，張嘴說了好久，最后也只蹦出一個字來，“冷”。

　　衛(wèi)士雍看著女兒瘦弱的小臉，因為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顴骨已經(jīng)突出，原本光澤柔順的秀發(fā)也已枯黃。昔日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變成了這副樣子，衛(wèi)士雍心中全是愧疚與心疼。

　　他將身上披著的外套脫下來裹在衛(wèi)青的身上，抱著她來到旁邊一個鑿的更小一點的山洞中。

　　這個山洞里住的是看守的士兵們，洞中擺放著石桌石椅，甚至還有一張巨大的石床供他們休息，此刻，士兵們正圍在山洞中烤火，濃濃的煙火順著洞口飄散出去，在這種環(huán)境下，顯的格外溫暖愜意。

　　衛(wèi)士雍徑直走到石床旁邊將衛(wèi)青放下，又順手將裹在那豬頭身上的棉被扯過來蓋在了衛(wèi)青的身上。

　　“阿青，你放心睡一覺，有爹在，不會有事的?！?p>　　“衛(wèi)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必i頭向幾個同伴使了眼色，他們抽出腰間的佩刀慢慢的圍住了衛(wèi)士雍。

　　“我女兒生病，只是借住幾晚，各位不必如此緊張?！?p>　　“哼，衛(wèi)先生，你可要看清楚情況，在這里，你不過是一個罪奴，是誰給你的權利，可以隨意進出，占用我們的床鋪?！?p>　　“呵，你也說了，只有在這里，我才是罪奴。你可知，我為何被發(fā)落于此？你可知，我是否永無翻身之日？既然與我一路同行，便該清楚，我究竟是何人！”

　　衛(wèi)士雍雙臂一展，身居高位多年的氣質自然流露出來。

　　“某乃莫措國師，儲君的啟蒙之師！你們當真以為一時的落魄能擋住某的青途嗎？國君可從未下令為某刻上奴印！某現(xiàn)在還不是真正的奴隸！將來儲君登基，這國師之位除某之外何人敢染指！”

　　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震懾著眾人心神，就連衛(wèi)青也被他的氣質吸引。

　　“所以，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

　　最終，衛(wèi)青還是完好的躺在了石床上接受士兵們的照顧，還有人專門從外面買了藥來煎給她喝。

　　而衛(wèi)士雍，任憑眾人一再挽留，他還是回到了原本屬于他的地方。畢竟只是一時唬住了他們，做人最忌諱得寸進尺。對他來說，只要衛(wèi)青能得到良好的休息，其余的事，收斂一些也好。

　　能夠與士兵們同吃同住的好處就在于有足夠的休息，比起那邊，這里溫暖又舒適，士兵們能夠頓頓吃肉，連帶著衛(wèi)青也能多吃不少。五日之后，不僅風寒好了，就連身上的鞭痕都痊愈了不少。

　　這幾日，那豬頭雖一直斜眼看著衛(wèi)青卻也不敢對她做什么。衛(wèi)青也懶得理他，頂著他那能吃人的目光，養(yǎng)傷養(yǎng)的反而無比愜意。

　　身體恢復之后自然不能強行賴在這里，衛(wèi)青臨走前還硬從那豬頭手中搶來了兩件厚實的棉衣，一件留給了衛(wèi)士雍，一件穿在了自己身上。

　　平白損失了兩件棉衣，氣的那豬頭砸碎了手中的碗筷，卻也只能恨恨的作罷。

　　…………

　　“哎，聽說了嗎，前面打仗了?！?p>　　“聽說了聽說了，是昨天新來的說的，我也聽見了?！?p>　　“嘖嘖嘖，沒想到啊，這共平會不是說什么……呃，崇尚眾生平等，反對戰(zhàn)爭，反對壓迫，拒絕奴隸制嗎。怎么這次，主動開戰(zhàn)，還打到了人家大后方來啊?！?p>　　“切，都是狗屁，什么眾生平等，不過是一群讀了兩天書便自以為是的傻子罷了。”

　　“就是就是，我之前聽說過啊，那共平會雖然打著眾生平等的幌子吸引那些奴隸去加入他們，可是等那些奴隸真的去了之后，反而過的更慘，都沒有把他們當人看的?！?p>　　“切，不過是一群膽小鼠輩，天天窩在深山里，嘴里喊的痛快，真到了開戰(zhàn)的時候還不是溜的最快?！?p>　　“不過，他們這次為什么要主動開戰(zhàn)啊，聽說是悄悄潛進來的，直到跑到了秦國雪山邊境之后才露出的行跡?！?p>　　“哎哎哎，我知道，有個新人是我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的親戚，他告訴我的。那些人好像是接了他們首領的命令來尋人的，還說什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必要時可以開戰(zhàn)?！?p>　　“那你知道他們是來尋什么人嗎？”

　　“不知道，你們也清楚，共平會那幫傻子，嘴最牢，他們是不會輕易說出實情的?！?p>　　“嘖嘖，真是可惜。不過到底是何人，竟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

　　衛(wèi)青一走進山洞，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盡管所有人臉上都帶有深深地疲憊之色，可依舊掩蓋不了雙眼中的炯炯神光，果然，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至于他們討論的那個人，那個值得共平會大動干戈尋回的人。

　　衛(wèi)青有種感覺，那人就是角落里正在緊緊盯著自己的人，她名義上的父親，衛(wèi)士雍。

　　倒不是她的直覺有多準，全靠他臉上的表情，此刻實在是耐人尋味。

　　眸光一轉，她便注意到另一邊，臉色同樣不好看的趙儒。這事，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算了，與自己無關，何苦浪費精力思考。眼見衛(wèi)士雍起身朝自己走過來，衛(wèi)青將思緒甩開，主動迎了上去。

　　“阿青，感覺怎么樣，身體好了嗎，要是覺得還不舒服，就繼續(xù)在那邊呆著，沒關系，他們不敢把你怎么樣?！?p>　　“不必了，病已經(jīng)好了，體力也恢復了，已經(jīng)不需要留在那邊了?！北蝗岁P心著的感覺的確很美好，可惜，他關心的并不是自己。衛(wèi)青心里明白，既然不是屬于自己的，那又何必貪戀，不如早早看清割斷。

　　自欺欺人，她自認是不屑做的。

　　“好吧，跟爹進去休息吧，明日還要做事，今晚好好睡一覺?！?p>　　衛(wèi)青輕輕的點了點頭。

　　周圍出現(xiàn)了很多新面孔，也有很多舊面孔已經(jīng)消失，大概，死在路上了吧。

　　“阿青，”

　　“恩。”

　　“宣老先生昨日去世了?！?p>　　衛(wèi)青動了動眼皮，也沒再說什么。

　　死亡，對那位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說不過是早晚之別，憑借那副衰老的身軀，在這里勉力堅持這些日子，已是足夠頑強了。

　　對這事，她早就有所猜測，如果回來發(fā)現(xiàn)他還在，那她才要覺得驚訝吧。

　　衛(wèi)士雍見女兒不說話，以為她是傷心了，“阿青，人固有一死，在這種環(huán)境中，能夠早日離世，反而是幸福的。人都有離別之時，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宣老先生生前對你最好，等會你去拜拜他吧?！?p>　　“嗯?！?p>　　趙儒用冰塊為宣老先生做了個墓碑，放到了山洞里離燭火最遠的地方，他此刻正蹲在那墓碑旁邊聽著周圍人對外界發(fā)生的事情的討論。偶有微弱的燭光照在他臉上，映出那詭秘莫測的神情。

　　見到衛(wèi)青兩人過來，他主動起身讓開了這塊空地，只是起身時，意味深長的看了衛(wèi)士雍一眼，回應他的，卻是衛(wèi)士雍古井無波的臉。

　　趙儒無趣的撇了撇嘴，隨便尋了個角落躺下睡覺去了。

　　“阿青，來和老先生告別吧?！?p>　　走好。

　　這是衛(wèi)青唯一能對他說的。此時的衛(wèi)青并不是早先受他不少照顧的衛(wèi)青了，自然沒有多少感情。肯來送他一程，已是衛(wèi)青能做到的極限。

　　衛(wèi)青站在那里看著面前這塊晶瑩剔透的冰碑，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的自己。

　　也不知道她的尸體有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打撈上來，如果一直泡在河里那該有多么惡心，她的臉會爛，她的身體也會爛，如果到那時再被發(fā)現(xiàn)，可要臭死那些撈尸工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怎么樣了，被誰接手或是被誰賣掉了。臨死她都沒有機會查清是誰干的，可惜了，以后也不會再有機會了?？上蚱戳税肷漠a(chǎn)業(yè)，就這么毀于一旦。

　　想著想著，衛(wèi)青忽然有些迷茫了，自己之后要怎么辦呢，她這一世的人生，要怎么度過呢。

　　辛苦打拼之后的成果，還不是輕易便毀掉了。

　　啊，這么一想，她似乎很多年沒有這樣迷茫過了。十五歲那年，她躺在郊外的草地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就曾迷茫過，她的人生要怎么過呢？

　　她需要錢，想要溫飽，想要一座大大的房子；想要不再為生計奔波，而是可以隨時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想要上學，學習很多很多的知識。

　　那一夜，她想到了很多想要的東西。于是第二天，又野心勃勃充滿斗志的繼續(xù)走了下去。

　　這一世呢，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阿青？怎么了？”衛(wèi)士雍在一旁感覺到女兒的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對。這一開口，就打斷了衛(wèi)青繼續(xù)鉆入牛角尖的可能。

　　“嗯？沒事，我累了，去休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