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歸位是何種感覺呢？
冰火兩重？
撕心裂肺？
易卿說不清，他只覺得心口刺痛，他心里住了個小人兒，那姑娘也曾受過這種滋味。
某些湮沒在久遠的記憶緩緩浮現(xiàn)，神魔之戰(zhàn)、上古神域、創(chuàng)世神跡……
——還有赤錦。
“大人，錦娘就交給你了?！?p> 當(dāng)時，媧神如此道。
起初易卿不解，明明那時自己神軀已毀，為何媧神叫他顧好赤錦，現(xiàn)在想來皆是因果。
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從燈內(nèi)出去。
外面的赤錦并不知道燈內(nèi)的易卿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聽川烏說與魂封燈，便連夜叫荼趕到人界。
“如何？”
赤錦壓著眉梢的煩躁，眼尾泛著點常年欠安的薄紅。
荼擺弄了幾下與魂燈，燈身移動，青焰卻毫不搖晃。
真是奇怪了。
“老臣并未察覺異樣，應(yīng)當(dāng)是燈中的易卿上神有了什么變數(shù)?！?p> “川烏，能感知燈內(nèi)情況嗎？”
聞言，川烏抬手，劍指點著眉心，須臾，搖頭。
“廢物！”
赤錦難得震怒，屋中幾人連忙跪下。
“何人在此！”
荼低呵一聲，有些混濁的雙眼盯著窗外。
“我來看看……魔神不歡迎嗎？”
妄逐在一團怨氣中現(xiàn)形。
“邪神這里今天好熱鬧?！?p> 赤錦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道：“你早些走便不熱鬧了?！?p> 被這么一噎，妄逐也不惱，自顧自一坐，看著底下跪著的荼和川烏。
“邪神大人何故這么大火氣？”
“你不是聽見了嗎?！?p> 妄逐眼神看向與魂燈，赤錦抬手，靈力托著與魂燈到了妄逐手中。
“大人不怕我把燈搶走？”
赤錦輕嗤一聲，瞳孔透著寫似有似無的嘲諷。
“若是本座不放人，你也走不出這占星樓?！?p> 妄逐不可置否，提燈捏訣。赤錦認出，這是鬼王秘術(shù)。
“有趣?！?p> 妄逐勾起唇角。
“天道劃分鬼族，便以魂體為準(zhǔn)則，故而鬼族人可感知生魂?！?p> 說著，妄逐手心鉆出幾兩抹陰氣，陰氣晃晃悠悠，竟在赤錦和荼周身打轉(zhuǎn)。
“神明有不滅神軀，可這一屋子，一燈一鬼兩神一靈，竟有四個魂體，大人不覺得奇怪嗎？”妄逐猩紅的鬼瞳轉(zhuǎn)向赤錦，本以為赤錦會大驚，卻見女人眼中一片清明。
“看來你早就知道?！?p> 赤錦默然，最初發(fā)現(xiàn)端倪還是在前涼大漠的重光神殿，不知為何，越是靠近越是心悸，后來得到重光密藏，那個傳承中零碎的畫面才叫她起了疑。
赤錦是多么敏銳的一個人。
殺生石一出，易卿便來救她。她早該想到，就算是神魂同樣也能在世間存留，只是要付多少的代價……
她想了想千萬年的孤旅——似乎也不過如此。
“今日你來便是說這個？”
“羌何找到了?！?p> “哦？”
赤錦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那鬼王，妄逐沒有看她。
“羌何破了鬼族與神族的協(xié)議，鬼族的叛徒……要解決了？”
妄逐搖頭。
這次輪到赤錦笑了：“既然不打算做什么，堂堂鬼王偏為了一個鬼將跑到人間，你圖個什么？”
“那邪神大人不好好鎮(zhèn)守?zé)o妄川躲到下三界又是為了什么？”
一神一鬼的目光在半空交匯，眼里醞釀著只有彼此才能讀懂的情緒。
赤錦收回視線，想要喝口茶水，剛觸到茶盞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涼透。
“向邪神祈愿是有代價的?！?p> “只要本王能給的了。”
“本座要鬼族的臣服?！?p> “好?！?p> 妄逐離開后，荼替她上了盞新茶。
新泡的茶泛著淡淡的熱氣，攏著絕美卻又病態(tài)的面孔。
自打入了冬，赤錦又病了幾場，身形越發(fā)單薄，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似的。
“大人，為什么還不殺那個顧儒沐？”
“莫要心急?！背噱\輕咳了幾聲，川烏替她關(guān)上窗，“即是天子，身上帶些天上的氣息也是正常，再者，人間需要明君，他還不錯?！?p> 荼沒說話。
赤錦睨了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本座等著你?！?p> 咚的一聲，荼跪在案前，川烏暗中呲牙，荼這跪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聽著就疼，雖然他不知道這倆人在打什么啞迷，但也隨著荼再一次跪了下去。
誰不想命長點？
膝蓋還沒碰地，赤錦一抬手，川烏只感覺到一陣吸力，再睜眼已經(jīng)是在血玉鐲中。
沒了旁人，赤錦終于放松些許，懶散靠在椅上，一手住在扶手上托著臉。
“荼伯，你在天外天時便跟在本座身邊，我知道有些事你知我不知，也信你有什么苦衷，我等你開口?！?p> “謝大人厚恩?！?p> 赤錦起身親自扶起荼，溫聲道：“本座從未怪過你，魔界，還是拜托荼伯了?！?p> 荼下頜上掛著的胡子輕輕抖了幾下，后退一步，彎腰恭敬一拜。
“老臣定不辱使命?！?p> 夜色總是能遮掩罪惡，今夜皇宮怨氣更重了幾分。
冷宮內(nèi)，白著張臉的前太妃匍匐在地上，卑微的像是個畜牲。
冷宮的木窗子已經(jīng)被吹破，細碎的木屑和著木片噼里啪啦地碎在地上。
那瘋女人顫顫巍巍撿了一塊，看著自己的手腕。
“哧——”
起風(fēng)了，顧韶瑗折了朵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