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面的金正中只能看清一個大概的輪廓，但是這不妨礙他感覺到王惠文笑容的明艷。要說美女，這些年金正中在董翰林身邊見得太多，其中也不乏美得驚艷的妖物?？墒茄矍斑@個三十二歲女人的笑容，他卻不知道如何形容。剛才的第一印象，確實是五官精致的女人。加之略顯強硬的氣質(zhì)，確實給金正中不小的壓迫感。
不同于平日里董翰林咄咄逼人的強勢，王惠文的氣場會在不經(jīng)意間顯露出來。舉止優(yōu)雅，言談得體，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唯有那淡淡疏離的氣息把整個人包裹的密不透風，令人無法靠近。
還有就是王惠文舉手投足間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貴氣，就算金正中這種真正見過大場面的人，在王惠文面前也不可能閑庭信步應付下來，相反要比平時多加上幾分小心才可以。然而，就是剛剛那一笑，金正中心里面就像被什么東西猛然一拽，竟然有漏跳一拍的感覺。小時候書上面讀到的紅顏禍水，今天委實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看到。
董翰林原本不打算過來，但是在嘉盛無意聽下屬提及，最近芝加哥出一個很有名的亞裔律師。剛剛一年的時間，就連續(xù)打贏四五個大案子。而且最有意思的是，每個案子最后都是無罪當庭釋放。這么炙手可熱的辯護律師，偏偏只有30幾歲的樣子，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隱約間記起，金正中提過，這次要為崔明哲辯護的就是一個亞裔律師。
ZJG市法律界就這么大的圈子，總不可能一下子出兩個亞裔知名大律師。他想要見識這樣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當然就算金正中約見的不是那個人，一會兒和金正中一起吃晚飯應該也是不錯的計劃。這些日子的麻煩接二連三，他們都需要放松。于是就吩咐在附近經(jīng)常去的餐廳訂位子，然后拐過去接金正中。
午后的陽光很好，但是董翰林知道金正中絕對會選光線比較暗的地方，這是他們這種人的通病。缺乏直面陽光的勇氣，自己更是如此。迎面走過去，正好對上金正中迷茫而復雜的神情，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被催眠或者說中蠱惑。自有記憶以來，董翰林就沒見過這樣的他?？吹蕉擦诌^來，金正中急忙從位子上面站起來，對面的王惠文也跟著起身。從金正中的角度看過去，挺拔勻稱的身材，應該屬于亞洲人中少見的黃金比例。
然而不甚寬厚的背影和柔順的黑發(fā)，足以見得這不是一個白人。不想失禮，董翰林快步上去打招呼：“怎么樣？看樣子你們聊得很盡興，不給我介紹一下嗎？”金正中對王惠文說：“我來介紹，這位就是嘉盛集團的董事長董翰林董先生?！薄斑@位是崔先生的代理律師，就是大名鼎鼎的TinaWang，王惠文王小姐?！?p> 王惠文回過身來，面向董翰林點頭微笑。那天的陽光真的很好，就算選的位子背光。董翰林依然感覺到，王惠文身上散發(fā)出淡淡陽光的味道。始終不曾變過的容顏，記憶之中的影像同眼前的一切開始重疊。前世在碧瀾渡，其他侍衛(wèi)陪著布衣的水魅在客棧等候遲歸的自己。當被自己發(fā)覺的時候，水魅輕笑著把食指撫上嘴唇，示意他不要聲張。
那種牽掛中夾雜調(diào)皮的笑容，現(xiàn)在分毫不差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這是夢還是輪回？董翰林艱難地從喉嚨里面擠出兩個字“陛下”，拼命抑制要沖過去把王惠文狠狠揉進懷里的念頭。只是顫抖著抬起手，要去撫摸在夢里面千回百轉(zhuǎn)思念的面龐。面前董翰林的身高著實讓王惠文震驚一下子，真人比照片上面更有英氣，怎么看都是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子。
“董先生，對不起。我的漢語不是很好，我們可以用英語交談嗎？”唯有那雙眼睛炯炯光芒泄露身份，其中的狠絕是董翰林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如果說金正中眼睛的智慧像一只狐貍，那董翰林的目光就像狼，他的靈魂更加適合黑暗。同樣，對陰暗和死亡司空見慣的王惠文，面對眼前董翰林的逼視，竟然也生出額頭上面爬冷汗的感覺。
有這么一瞬間，王惠文甚至以為董翰林識破自己的身份。幸虧多年特工的經(jīng)驗，令王惠文快速的鎮(zhèn)靜下來。雖然自己在CIA供職多年，但是一直做的是暗處放冷槍的營生，知道自己的人本來就不多。再說狙擊手這行本來就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不同買家見面，同行也不來往，就算董翰林真的做過狙擊手也不會認得自己。
但是，董翰林那種直勾勾的目光確實讓人渾身不自在，而且剛才還含糊說出一句漢語，貌似在叫自己“陛下”。一樣的容顏，說出來的卻是客套生疏的寒暄?！岸壬比缫慌铔鏊殿^潑下來，令董先生清醒過來：“對不起，既然王小姐不太會說漢語，我們就用英語交談吧！”接下來的時間，董翰林不知道自己說什么，同樣也不清楚王惠文和金正中說什么。
他只是重復一件事情，盯著王惠文的每個細節(jié)仔細看。當王惠文快要察覺的時候，立刻移開目光。王惠文比記憶之中更加瘦，工作應該很累。垂下眼睛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重重的陰影，就像兩只黑色的燕尾蝶輕輕煽動翅膀，帶著難以抹去的疲倦和憔悴。下嘴唇中間那道紋路沒有絲毫變化，依然是紅紅潤潤。
尤其當王惠文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抿緊嘴唇，薄薄的一點鮮紅，像極柔嫩的花瓣，記憶的味道是這么甜美。王惠文的頭發(fā)長長的，還是這么黑亮柔順。軟軟的劉海遮住半個光潔的額頭，幾縷不羈的發(fā)絲擋在眼睛前面。記得以前水魅的頭發(fā)也是這么光滑，特別是劉?？偸歉裢庹{(diào)皮。
每次給水魅梳頭，自己都不得不用一根小小的簪子藏在頭發(fā)里面，才能制那幾根不老實的頭發(fā)。雙手交疊，隨意的搭在膝蓋上面，還是修長勻稱的十根手指。只是因為消瘦的原因，青藍的血管在半透明的皮膚之下若隱若現(xiàn)，看得董翰林有些心疼，這一切都和記憶之中的影像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記憶之中的水魅是絕對不會用這種疏遠防備的目光打量自己。面對王惠文得體的客氣禮貌，董翰林的手指甲不自覺插入掌心，緩慢擴散的疼痛幫他克制著瀕臨崩潰的情緒。心底有惡魔在不停誘惑他，不管怎么樣他和你心里面的水美接近，得到她。就算不是水魅，也是一個完美的影子。
同時董翰林所剩無幾的理智在警告他，你必須要弄清面前的王惠文是誰？再做打算。你已經(jīng)欠水魅一回，這一世絕對不能再傷害水魅一丁點，你不需要一個沒有靈魂的玩偶。“董先生、金先生，如果這樣的話，我先回去準備，希望我們合作愉快?！泵鎸ν趸菸纳斐龅挠沂?，董翰林重重握上去。掌心的溫度董翰林是記得的，溫暖而又微涼。
金正中明顯感覺到董翰林的異樣，剛剛他也聽到那句漢語。雖然他們有中國血統(tǒng)，但是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送到國外，單就平時他們私下也是說英語居多。除了面對家族長輩，漢語基本生疏得不成樣子，今天卻莫名奇妙冒出來。
接下來，顯然董翰林不在狀態(tài)，好幾次詞不達意，都是金正中在一旁打圓場。金正中心想，到底董翰林怎么了？已經(jīng)時至傍晚，金正中也沒有心情，繼續(xù)在這里看著董翰林魂不守舍：“好了，這件事情算是有眉目，晚飯去哪里吃？”勉強丟給金正中一個笑容，董翰林就逃跑似地走出去：“就是我們原來經(jīng)常去的那家，他們已經(jīng)訂好位子。趕快走吧！芝加哥的交通恐怕還要耽擱很久?！?p> 后面的金正中看到董翰林手里面的餐巾，早已經(jīng)被捏得面目全非，手心的邊緣更是一圈刺目的鮮紅。午夜芝加哥，一個與夜晚寧靜無關(guān)的城市。一輛橙黃色的LamborghiniGallardo在公路呼嘯而過，儀表盤上面的數(shù)字表明，幾天之后就會收到一張超速的罰單。這些王惠文顯然沒有在意，現(xiàn)在她最想要的是接近飛翔的感覺。
再一次把油門踩到底，頂棚的天窗也被打開。風肆無忌憚穿過王惠文的頭發(fā)，拍打在臉上面。高速公路敞篷飛車的危險王惠文很清楚，但是越接近死亡，她就會越清醒。本能也好，職業(yè)習慣也罷。總之每次做出重大決定之前，王惠文都要玩一次心跳游戲。董翰林，這個俊美又難以琢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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