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過新年

　　這一年的年夜飯吃得熱鬧，林家父母有心團聚，所以除了四位老人之外還請來了大伯和三伯，還有大姨一家，在中城的另一家酒樓里熱熱鬧鬧地擺了兩桌，林似錦今年也多收了好些紅包，它們鼓鼓囊囊地呆在林似錦的背包一角，紅色的底色配上燙金的字，似乎也染上了這新年的喜氣。

　　一番酒過三巡，推杯換盞之后，時間也近了午夜，但是中城的夜空并沒有就此寂寥，周圍商鋪陸續(xù)放起了煙花，以示來年有個好彩頭，家人安康，五谷豐登。

　　林似錦站在窗邊透氣，這滿世界的煙花就落進了她的眼里，紅色，綠色，紫色，藍色，像是小時候吃的棒棒糖，各種口味都有，帶著熟悉的姿態(tài)闖入，不免讓人懷念起來。

　　回過頭，屋里的人都笑著鬧著，兩家老人年紀大了，雖然常年腿腳不利索，但筋骨還算健朗。因為過年，四個老人穿著紅色繡金的唐裝，慈眉善目，笑的眼睛都看不見。大伯三伯正勸著酒，大姨家是讀書人，平時話不多，眼下雖未像林爸爸那般激動，但也是喜上眉梢忍不住的好心情。再遠一點的沙發(fā)上，就是幾個孩子，有跟林似錦一般大的林麒，她正巧低著頭打字，林似錦只看到她有些微皺的眉頭，她略過實現(xiàn)，并沒有多話也沒有好奇。也有跟顧思遠年歲相仿的林安拿著ipad打著游戲。

　　林安隨了林家老人的基因長得圓頭胖腦，加上遺傳了大姨的好膚色，白白嫩嫩的像是菩薩跟前的胖童子，從小就特別討喜。

　　看著林安，林似錦若有所思地回過頭。這幾年中城經(jīng)濟發(fā)展好了，這新年的煙火都不停呢。

　　跟林安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的是顧思遠。那孩子長得好看，但是太單薄了，在這日暮時分的季節(jié)里就更顯得單薄。林似錦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最后一次顧思遠離開的背影，一月的寒冬里，他就穿了一件黑色外套，里面一件針織毛衣，看著并不保暖。

　　“姐，你在想什么呢?！绷炙棋\正出神，被肩上突然的力道嚇了一跳。

　　回過頭，發(fā)現(xiàn)林麒正一臉看好戲的瞧著她。林似錦’噌’的一下子紅了臉。

　　“嘿，姐，你臉紅什么呀，是不是想男朋友了啊?！绷炙棋\一聽男朋友這三個字腦子里閃過剛才被打斷的畫面，突然就有些慍怒。

　　“別瞎說?！绷主璞蛔约页隽嗣闷獾谋斫阃蝗缙鋪淼膰烂C弄的怔忪，呆楞在原地。又看著林似錦白皙的臉龐上殘留的氤氳，不免更加起疑。

　　半晌，林麒一雙狡詰的眼睛像狐貍一般瞇成一條縫，湊上前，盯住林似錦。

　　“哈，表姐心虛了。”

　　“沒有”林似錦推了推湊近的林麒，她靠的太近，林似錦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渾身不舒服。

　　“吶吶吶，你不告訴我我就去跟姑媽告狀?！绷主枰荒樀贸?，嘿嘿，要是家里人知道從小乖巧的表姐也談戀愛，那就沒人會再數(shù)落我了。

　　那廂林麒的小算盤正撥的叮當響，并沒注意到林似錦難得冷下來的臉色。

　　“正好，大伯也會好奇你手機里最頻繁的聯(lián)絡(luò)人是誰?！?p>　　林似錦生氣了，對于自家表妹的無中生有生氣了。

　　林麒一愣，想不到林似錦早就知道。一想本可以告一狀，眼下卻反被將了一軍，林麒心下憤憤，狠狠地瞪了林似錦一眼。

　　“哼，林似錦，我們等著瞧。”

　　林麒實在是生氣，原本只是看林似錦發(fā)呆，生了惡作劇的念頭嚇她一嚇，哪想看到她瞬間緋紅的臉，抓到蛛絲馬跡的林麒就動了小心思。

　　誰讓這個林似錦從小就壓過她一頭，明明長得沒她好看，讀書也不如她，偏偏家里人都喜歡她，逢年過節(jié)家里長輩的紅包都是她的更厚一些。有時候看著她裝作乖巧的樣子林麒就覺得生厭。

　　若不是因為她，她林麒又怎么會老是被自家老媽數(shù)落’調(diào)皮’，’不乖’，’不省心’。

　　林麒看實在沒辦法從自家表姐身上挖來八卦，沖林似錦擺了個鬼臉就轉(zhuǎn)身走了。

　　而這邊的林似錦仍舊驚慌，她雖強自鎮(zhèn)定，卻似乎還沒辦法從短暫的驚嚇里回過神。

　　林似錦并沒有繼續(xù)追究林麒的無禮，她轉(zhuǎn)身把頭抵著窗戶，把表情掩在模糊的玻璃窗里，眼睛看向窗外。

　　明黃色的月光下，她的眼睛印著冬日午夜的雪色，一雙瞳仁透著青碧色，此刻卻顯得迷蒙又不解。

　　林似錦眉頭微微皺起，她不明白，那一番驚慌失措到底是因為林麒的驚嚇，還是因為那一瞬間記憶里的顧思遠。

　　“轟”地一聲，煙花齊鳴，新年了。

　　聲音震耳發(fā)聵，它打斷了林似錦的思緒，她還來不及細想，突然一下子，滿世界的火樹銀花不夜天。